作者:陆放鱼
待她第二次踮脚的时候,已经凌空伸出一只修长漂亮的手,越过她头顶,轻易将那枚鎏金铜胎画珐琅的香囊摘了下来。
梨瓷立刻转身,眼睛弯弯的,“恕瑾哥哥,你回来啦。”
谢枕川的心情一下子便好了起来,他将香囊球递还给她,“阿瓷不爱熏香,还要带这个么?”
梨瓷转着香囊球,鎏金链子在她指间叮当作响,“这是恕瑾哥哥送我的香囊球,自然是不一样的。”
自从易鸿山上下来,她床边便一直悬着这只香囊球,早已经习惯了,若是一日不见,反而睡不着。
谢枕川自然也知道她的习惯,又替她收拾了她惯用的枕头和还未看完的话本。
梨瓷抿着唇,试图悄悄将那本《花灯轿》抽出来,谢枕川却已经覆上了她的手背,“怎么了?”
梨瓷难得正经,“既然是去作客的,这些闲书便不带了吧。”
“无妨。”谢枕川招手唤来南玄,令他将这些话本收到自己的书箱里。
南玄实在难以想象这些话本出现在世子书房里的样子,若是让国公爷瞧见了……多半又要斥责世子玩物丧志、不务正业之类的话。
不过他自然不敢说,抱着话本一溜烟地跑了,还不忘替两人合上门。
谢枕川拉着她在榻边坐下,合住她手中的香囊球,语气随意,“阿瓷在家中如何,在信国公府中便如何,不必有所顾忌。”
“不是顾忌,”梨瓷将头歪在他肩上,语气认真,“既然是恕瑾哥哥从小长大的地方,自然有很多事可以做,不需要带这些,恕瑾哥哥幼时每日里都做些什么?”
谢枕川轻描淡写一句,“大概是在做课业吧。”
“怪不得你如今这么厉害!”梨瓷语气崇敬,毕竟在她眼中,能够每日完成课业,便已经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她又道:“我听说信国公府是先帝特赐的,有半条街那么大,甚至还可以跑马?”
“言过其实了,不过设了射圃和演武场罢,”谢枕川替她将鬓边一缕乌发别至耳后,“阿瓷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只是我今日回府时……”
见他停顿不语,梨瓷不由得担心起来,“你父亲不会又打你了吧?”
她小时候也见父亲揍过哥哥,只是动手远不如那样重,想起上一次谢枕川受的伤,那双黑润的眼中燃起两簇小火苗,像是要替他去与人理论一番。
谢枕川见她这般模样,倒是放下心来,反握住她的手道:“只是前些时日,父亲去了昔日好友为孙儿举办的满月宴,今日问及子嗣之事,我一时情急,便出言不慎了。”
那一簇愤怒的小火苗立刻变成了好奇的光亮,“恕瑾哥哥说了什么?”
“我说阿瓷已经有一月的身孕了。”
梨瓷睁大眼睛,“真的吗?”
谢枕川失笑,他倒是忘了,自家这位娘子只怕比谁都更盼着有孕,“自然是假的。”
梨瓷将香囊球塞进他手中,自己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乐观道:“依照停药的时日来看,最多也不过是十日?”
谢枕川生得一副清风霁月的谪仙模样,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不正经,“还有几次我未在里面——”
梨瓷伸手捂住他的嘴。
这人便是太不正经了,折腾人的法子也层出不穷,她的体力实在跟不上。不过无妨,等自己有孕了,他便没法子了。
谢枕川却就着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掌心,那双斜长的凤眸微微上扬,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他的唇很薄,却比细嫩的掌心更软,梨瓷像是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又强作镇定地将袖口往上挽了挽,坚持要他诊脉。
谢枕川替她把了脉,“看来今日的药已喝过了,再过半月,我带阿瓷去前门大街吃豌豆黄如何?”
“好呀!”梨瓷的眼睛亮了亮,又追问道:“还有呢?”
谢枕川伸手握住那一段细白如藕段的手腕,“还有什么?”
梨瓷凑近些,声音越来越小,“你应该说,这是喜脉……”
谢枕川唇角弯得厉害,手掌缓缓下移,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梨瓷屏住呼吸,只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未见有什么动静,反倒是等来谢枕川的一声轻笑。
见梨瓷愤愤望着自己,谢枕川收了笑,轻咳一声,模棱两可道:“便是成了,也才不过几日,如何诊得出来。”
“那还要多久呢?”
“至少月余吧。”
梨瓷眨了眨眼睛,偏听偏信道:“那便是有了,只是你诊不出来罢了。”
谢枕川这几日已经隐约猜到了她的心思,不过是以为有孕了,便能躲过这床第之私,只可惜自己不能让她如愿了。
“好,阿瓷说有,那便是有。”
低沉而温柔的声音缠绕在她颈间,面上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一只手还覆在她的小腹上,另一只手已经灵活且自作主张地解开了衣襟上的纽襻。
梨瓷正要点头,连忙按住他作乱的手,“我、我有孕了!”
“既是有孕……更该精心侍奉才是。”
谢枕川不同她争辩,只是低下头来,含住她的手指。
唇舌温热而柔软,有昨夜的前车之鉴,梨瓷甚至还知道它是多么地灵活而有力。
好在他此刻松了口,只是以舌尖抵住她的指尖,声音慢条斯理,“我不进去。”
梨瓷已经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他的话了,只是声音已经有些发软,“这是白日。”
谢枕川体贴道:“阿瓷是嫌这日光太亮了?”
梨瓷靠坐在他怀中,心里有些没底,但还是努力地点了点头。
不知何时,宽大柔软的腰带也被解了下来,轻轻地覆在了她眼上。
陷入浓稠的黑暗,身体的每一寸感知都被无限放大,室内软履走动的声音、衣料之间摩挲的窸窣声、床榻不堪重负的下陷声,还有绵密如细雨的轻吻,纷纷扰扰地落在耳畔……
她能清晰分辨出不同的触感,氵显热而灵巧的,是他的唇舌;温凉而笔挺的,是鼻尖的软骨;修长而有粗糙钝感的,是指间的薄茧……
梨瓷攥紧身下的软被,只觉得自己渴得厉害,断断续续地抽噎,“呜……你欺负人……”
谢枕川辗转流连许久仍不肯罢手,却并未收手,仍在损不足而奉有余。
他手上有要事要忙,声音便漫不经心起来,“我满心满眼都是阿瓷,可阿瓷却只想着子嗣,莫非只将我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不成?”
“我没有……”梨瓷软绵绵地摇头,好不容易攒出一点力气指责他,“哪里有你这样不听话的工具?”
“不听话……”他的声音忽地变得含混起来,“才好用,不是么?”
……
这一夜过去,梨瓷又被迫学习了新的知识:
一、工具有多种用法;二、孕中期仍然可以行房;三、确实好用。
-
次日,信国公府正厅。
信国公和嘉宁长公主端坐在紫檀木雕花太师椅上,两人并未交谈,面上神色也迥异。
嘉宁长公主手里捧着一盏茶,眼角眉梢都染着喜色。坐在她身侧的信国公却始终绷着一张脸,指节不自觉地在太师椅扶手上敲出沉闷的声响。
“来了。”嘉宁长公主忽然放下了茶盏。
门厅处,两道身影并肩而行,连衣裳都是同色的天水碧织金锦,只是梨瓷的罗裙上绣的是梅枝,谢枕川的长衫上绣的是修竹,两人虽未挽着手,衣摆却始终亲密地挨在一起,织金在晨光中泛出细碎的光。
以金绣竹,就连他这样的武将都觉得俗气,信国公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皱得更紧了。
两人是赘婚,今日便算是正经回门了,梨瓷特意携了礼来,此刻又同谢枕川一起跪拜行礼。
谢枕川沉声道:“孩儿携阿瓷给父亲、母亲请安。”
梨瓷被广成伯府教养得极好,此刻盈盈一拜,腰间的并蒂莲纹白玉禁步也不过微微相触,碰撞出舒缓悦耳的玉声。
信国公紧握着太师椅的扶手,鹰隼般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一言不发。
“快起来,”嘉宁长公主忙道:“都已经是一家人了,何必行此大礼。恕瑾也就罢了,阿瓷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仔细受凉。”
“谢过爹爹、娘亲。”梨瓷甜甜唤了一声,便依言起身,姗姗行至嘉宁长公主身边。
信国公哼了一声。
听闻广成伯的这位外孙女生性驽钝,今日改口倒是挺快的,偏生那声“爹爹”叫得自然又亲昵,让他准备好的训斥都堵在了喉间。
他心中暗自思忖,果然是个会哄人的,要不然也不会将自家这娘俩儿都哄得晕头转向。
至于长相……确实比他们为儿子相看的那些闺秀强,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得像是山泉水洗过,一丝杂念也无。
虽然看不出此女有何过人之处,但一时之间,的确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信国公移开视线,气冲冲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一看便是色令智昏、见色忘本!
第116章 军营
◎这位新任提督生得一副好皮囊,玉冠长衫衬得人如修竹,实在是……一副小白脸的长相。◎
两人就这么在信国公府住了下来,嘉宁长公主和信国公都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倒真如谢枕川所言,先前在家中如何,在信国公府中便如何。
次日,晨光熹微。
以往的早膳,大家都是各用各的,今日倒是不约而同地来来了西厅。
长公主仪态优雅地饮了一口甜汤,瓷勺与碗碟之间都不曾发出半点声响。她放下瓷勺,看向谢枕川身边空着的席位,“怎么只你一人,小瓷呢?”
不过辰时,梨瓷自然还在睡觉。
谢枕川夹起一箸小菜,不慌不忙道:“她今日困乏未起,许是有些择床。”
嘉宁长公主眸中浮起一缕忧色,“可要请御医来看看?”
“这有什么的,”信国公不以为意道:“孕期嗜睡,很正常,你怀孕那会儿也是如此。”
那样久远的事情,嘉宁长公主都有些想不起来了,下意识反驳道:“是吗?”
是,连午膳都是我亲自端进房中去的。
这些话信国公并未说出口,又转头看向儿子,语气冷峻,“今日下朝了?”
谢枕川应了一声“是”。
信国公又道:“你不在濯影司当差,回来做什么?”
谢枕川道:“今日事少,孩儿便将公务带回府里了。”
信国公哼了一声,“你休沐月余,又新任三千营提督,濯影司的差事就这般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