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笨蛋美人计 第113章

作者:陆放鱼 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甜文 马甲文 轻松 古装迷情

嘉宁长公主受了这一礼,见外孙虽然长高了,但也消瘦许多,不由得哽咽道:“懿儿真乖,快起来罢。”

褚萧懿依言起身,又转向梨瓷,端端正正地作揖,“问舅母安。”

梨瓷也回了一个福礼,“臣妇不敢当,殿下万福。”

谢流萦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虽然不发热了,但眉间仍有些忧色,“懿儿这会儿好些了么,可还难受?”

“母后不必忧心,”褚萧懿正色道:“儿臣已经大好了。”

别看他年纪小小,说话却一板一眼的,声音虽然算不上洪亮,稚嫩的嗓音里透着股认真的劲儿,着实惹人喜爱。

“这孩子莫不是掐着饭点醒的,”谢流萦强撑出笑意,转头吩咐知意道:“布膳吧。”

虽说是布膳,其实也不过是将人送过来的残羹冷炙摆在桌上而已。

知意点了点头,打开从殿门处取来的食盒,散发出油腻的气味,冷掉的炙羊肉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膻味,鲤鲙已经碎了,肉和鱼刺搅在一起,只剩下一盘糯米糕勉强可以入口。

虽是如此,已经比先前的境况好上许多了。

褚萧懿这几日风寒发热,本来就没什么胃口,闻到了腥膻味儿,小脸顿时发白。

嘉宁长公主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虽知大局为重,脸色还是不免难看起来,“这几日,你和懿儿在宫中就吃这样的东西?”

梨瓷握着木箸,原本还想去夹一块糯米糕尝尝,又悄悄将木箸放下了。

“去换些清淡的来。”谢流萦无奈地给知意使了个眼色。

知意点点头,捧着一支金钗匆匆而去,却仍是空手而归,如今坤宁宫的东西,哪还有人敢收?

“母亲莫要生气,还是身子要紧,眼下暂且忍一忍罢,”她嘱咐知意为母亲剔鱼刺,看向褚萧懿时,不自觉露出些许忧色,“懿儿才退了热,偏生就送了这些荤腥之物来,糯米又积食,可如何是好?”

褚萧懿攥着木箸,腹中饥鸣与喉间反胃不断拉扯着,他眼睫低垂,却也乖巧地没有动筷。

梨瓷见状,从衣袖里掏了掏,出人意料地取出一个油纸包来,里边是几块精巧的茯苓夹饼。

这是谢枕川特意为她研制的,不伤脾胃,便是体弱之人也能食用。

“臣妇恰巧带了些吃食,是茯苓和果仁所制的茯苓饼,二皇子殿若不嫌弃,便勉强用些罢。”

雪白的茯苓饼莹润生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褚萧懿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嘉宁长公主知道她的宿疾要忌口,才会带这些吃食在身上,不由得有些担忧,“那你…”

梨瓷展颜一笑,“恕瑾哥哥才嘱咐我要多食鱼肉,母亲不必为我担心。”

都是双身子的人了,嘉宁长公主哪里能不担心的,正好她碗碟里的那块鱼肉还没有动过,便径直夹给了梨瓷,“那便多用些,怎么也要吃饱才行。”

梨瓷也不见外,立刻便夹起来吃掉了。毕竟她常年忌口服药,已经习惯了这些寡淡无味的吃食,咽下冷腥鱼肉时,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谢流萦虽未多言,眸中已经微微泛出水光,“懿儿,还不快谢过舅母。”

见母后同意了,小皇子立刻端正行礼,接过舅母手中的茯苓饼。

这茯苓饼虽然不甜,里边却添了核桃、花生和松仁,格外地香,褚萧懿咬下第一口时还能勉强固守仪态,待尝过了清甜的坚果香,立刻没忍住小口急食起来。

才尝了一口,褚萧懿立刻小口却迅速地吃了起来。

殿外更漏声声,几人皆是心事重重、勉强垫了垫肚子,只有梨瓷多动了几次筷子,临睡前,还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的星星,这才洗漱回房,安安稳稳地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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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瓷睡得很好,半夜的雷鸣也未将她惊醒,晨起时,窗外雨声依旧连绵,她掀开薄被,竟觉一阵凉意,这才发觉京师已经进入雨季。

她想起前夜谢枕川教她观星时的情景,他握着她的手指划过夜空,说月亮升到有如一片毕网的星宿时,便有肃肃晨风,雷雨俱作,此刻听着檐外雨声,便知自己昨夜没有看错。

梨瓷仔细穿戴整齐,迫不及待地推开了房门。

霎时风雨扑面,大颗大颗的雨珠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水雾,狂风裹挟着雨水乱吹,哪怕她站在门内,也被打湿了一片衣角,天色昏沉如墨,连宫墙的轮廓都模糊了。

梨瓷来到正殿,谢流萦此刻也正搂着褚萧懿看雨,只是与梨瓷的雀跃不同,她的眉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

知意去取今日的早膳,却是空手而归,她面上还些不安,“娘娘,今日的早膳被惠贵妃的人取走了,说是惠贵妃中午要在听兰宫设宴款待长公主与谢夫人,便不必用早膳了。”

嘉宁长公主抿唇,“黄鼠狼给鸡拜年。”

梨瓷虽然只和惠贵妃打过那一次照面,但实在对她没有好印象,更别提大皇子了。

她也附和道:“母亲说得是,这宴还是不去为好。”

知意望了皇后娘娘一眼,不敢答话。

谢流萦平静道:“说罢。”

知意忐忑道:“她还说,若是长公主殿下与谢夫人不愿去,她们就只好派人来‘请’了。”

虽说是“请”,但指不定要用什么手段。

“好大的脸面,”嘉宁长公主冷哼一声,“本宫一人去赴宴便是。”

“哪里有那么容易,”谢流萦轻叹一声,已然下了决心,“母亲,我陪您同去。”

“母后,不要去!”褚萧懿突然拽住母亲衣袖,眼圈泛红,他年纪虽小,却已有老师开蒙,虽不知当前局势,还是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谢流萦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阿懿乖,你和舅母待在坤宁宫里,哪里也不要去。”

褚萧懿摇摇头,“不,儿臣要和母后一起。”

谢流萦的表情严肃了些,“阿懿,母后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不可任性。”

小皇子不说话了,眼睛里沁出泪水来。

梨瓷出言道:“皇后娘娘,此宴不可赴。”

谢流萦勉强笑了笑,“身处宫中,便已是瓮中之鳖,即便不去听兰宫赴宴,也不过是苟延一刻罢了。”

她抬头望向远处茫茫水幕,自己遇人不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谢枕川一人身上了。虽知阿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但也并不知晓他会在何时动手,此刻也只能忍耐。

梨瓷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不顾礼法地握住了谢流萦微凉的手,急道:“娘娘,他们今日必会来的。”

谢流萦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好,既然是阿瓷说的,我自会信。”

“是真的,恕瑾哥哥教我看过天象,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梨瓷着急起来,但又担心隔墙有耳,不敢将谢枕川的谋划禀明,只道:“我们都不要去,好吗?”

像是在印证她的话,远处的黑云渐渐涌了过来,又一道闪电劈开天幕,雷声沉闷地穿过宫墙,大雨滂沱,无端惹人心慌。

嘉宁长公主与梨瓷相处得更久,心知这的确不是她能够说出来的话,她转头望向女儿,神情慎重,“听小瓷的,便是瓮中之鳖,也不能叫他们这般痛快地捉了。”

谢流萦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两人的意思,“只是坤宁宫前后都有重兵把守,如何脱身是好?”

几人都无武艺傍身,强取定是不可行的,但是又该如何智取呢?

众人又陷入沉默。

嘉宁长公主忽道:“坤宁宫偏殿花架后有一处狗洞,约可容一人通过。”

众人闻言愕然,毕竟这话从一贯雍容端方的嘉宁长公主口中说来,着实有些不易。

嘉宁长公主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解释道:“本宫幼时养了一只西域獒犬,壮硕如牛犊,偏生它最爱来坤宁宫玩耍,彼时这里空着,父皇便命人在墙根开了个洞。”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却道尽当年盛宠,先帝的掌上明珠,连爱犬都能在坤宁宫来去自如,不过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

谢流萦的记忆里也没有那条大狗的身影,只依稀记得后来父亲抱回的那只叫“重霄”的松狮,是一只可爱的小狗。

“看来倒是天意,”她善解人意地替母亲打圆场道:“那便如此,与其主动去听兰宫为质,能够给他们添些麻烦也好。”

此事宜早不宜迟,几人坐在一处商量,很快便定了下来:从狗洞脱身之后,兵分三路,嘉宁长公主带着知意往南,谢流萦带着闻莺往北,梨瓷带着褚萧懿往西。

“阿瓷,”谢流萦将儿子的小手放入梨瓷掌心,声音有些颤抖,“此处唯有你从未入过宫,不易被人认出,只有拜托你带着懿儿了。”

梨瓷知道褚萧懿的重要性,原本还担心自己担当不起这般重任,见她这样说,自是勇敢地点了点头,牵过了褚萧懿的小手。

谢流萦又果决道:“闻莺,去取那套新制的胭脂水襦裙,替懿儿换上。”

那套襦裙原是为宫中三公主生辰所制,女孩儿长得快,三公主虽比褚萧懿小了两岁,身量却是差不多的。

褚萧懿的小手攥紧梨瓷的手指,白净的小脸霎时涨得通红,“母后,儿臣不要扮女孩子。”

谢流萦语气温柔,却异常坚决,“这是大事,懿儿听话。”

梨瓷也劝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扮做女装,也不影响二皇子殿下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几人又轮番劝了几句,褚萧懿终于咬着唇点了点头。

闻莺侍奉二皇子殿下换好裙装,待双丫髻绾好,镜中赫然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了,殿下生得好看,除了表情有些奇怪以外,竟然一点儿也不违和。

梨瓷几人也换上了宫女的衣裳,雨幕如织,六人提着裙摆蹚过积水,在花架后寻了好一会儿,费劲地拨开茂密的枝叶,总算寻得了那处狗洞的所在,勉强可供瘦弱些的成年女子通行。

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嘉宁长公主已撩起裙裾,率先俯身钻了出去,剩下几人也轮番跟上。

梨瓷弯腰钻入墙洞,粗糙的砖石擦过手背,留下一片火辣辣的刮痕,伤口很快又被冰凉的雨水打湿,她一声痛也未呼,只是伸手牵住了褚萧懿。

六人的目标实在太大,连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便各自匆匆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褚萧懿不住地回头,望向母后的方向,梨瓷牵着他的手,脚下步履未停,两人打着一把伞,伞面也尽量往他那边倾斜。

大雨滂沱,天色依然昏暗,遮蔽了两个小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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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纸伞在狂风中摇晃,雨水早已浸透裙裾,两人行至一处宫门前,只见数名侍卫持枪而立,寒铁枪尖在昏暗的天色里也泛出森森冷光。

“站住!”为首的侍卫厉声喝道:“你们是哪个宫里的,什么时候了,竟还敢在宫中乱闯?”

若是平时,还没有哪个敢这般对皇子不敬,可是此刻,褚萧懿却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将皇子威仪咽回腹中。

梨瓷心中虽然害怕,却还是按照谢流萦先前教好的,提高音量道:“你们是什么人,连我家小姐的路都敢挡?”

见她这般跋扈,那侍卫反而犹豫起来,“你家小姐是什么人?”

褚萧懿不说话,只是将脸别到一边,似乎懒得多看一眼。

梨瓷高高扬起下巴,“我家小姐是当今兵部尚书之女,大皇子妃的亲妹,奉惠贵妃娘娘之命入宫作伴,是谁给你们的狗胆,竟敢拦路?”

侍卫确知有此事,说是作伴,不过是大皇子对岑家不放心罢了。

他将两人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岑家小姐瞧着有几分眼熟,大概是哪次宫宴时见过;那个侍女倒是长得尤为不错,水眸樱唇,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去侍奉大皇子了。

料谁也想不到有人会如此大胆,将皇子假扮成女孩儿,侍卫此刻已将梨瓷的话信了大半,却仍旧横着长枪,挡住两人去路,“可有令牌?”

梨瓷心跳如鼓,好在这几句话她方才已经练过许多遍了,此刻脱口而出道:“贵妃娘娘的懿旨,何曾需要什么令牌?怎么,听兰宫的人出入,难道还要向你们报备不成?”

她刻意加重了“听兰宫”三字的语气,带着几分骄矜。

惠贵妃行事向来恣意,宫中人尽皆知,那侍卫果然迟疑了一瞬。

恰在此时,宫墙内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梆子声,他神色一凛,终是收了长枪,“还不快走,莫要在此逗留!”

梨瓷暗自舒了一口气,拉着褚萧懿快步穿过宫门,忽又想了起来,扭过头留下一句“算你识相”,这才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