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笨蛋美人计 第3章

作者:陆放鱼 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甜文 马甲文 轻松 古装迷情

他赶紧跟上,踮着脚探头看了一眼。

谌大人和北铭已经将不该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文书带走,飞快地消失在了暗处,自家世子此刻正靠坐在榻上,身上还搭了一床薄毯,一副病病殃殃的样子,比以往重伤时还要虚弱十倍。

还好还好,世子这等演技,定能将广成伯府的人骗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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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瓷不爱读书,每进书房都觉得困顿乏味,但她今日才踏进门,便觉此间高情远韵,心迹双清。

有一人正靠坐在竹榻上读书,他披着一件涧石蓝雨丝锦的外袍,衣料不错,但是衣襟和袖口处已经洗得略有些发白了,精巧地绣了一行连珠纹遮挡,也称得上妥当。

榻上的人生了一双极为好看的凤眼,眼尾细长而上翘,却并未叫人觉得妩媚,反倒透出清贵端方之意,阳光斜照过支摘窗,给冷白得带了些许病色的面容添上一分绮靡,只消望上一眼,便知什么是渊清玉絜,琨玉秋霜。

他似浑然未觉门外动静,正好翻过手中一页书卷,室内安静非常,只有纸张间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不知从哪儿飘来的茶香盈满室内,清雅如兰香。

梨瓷看得有些发愣,刚才在院子里中气十足喊人的牛劲儿已经烟消云散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小时候的谢徵哥哥虽然也长得好看,但是远不及此,更不会像这样……她一时难以找到准确的词语形容,只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打开了一幅画卷,惊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仙。

仙人似有所感,抬起头看向她,眼中亦透出些许诧异。

她踟躇了两秒钟,想起玉润糕,又鼓起勇气提着食盒往前,一直走到谢徵哥哥面前。

离得近了,梨瓷这才发觉他披着的外衫之下着的是一件四经绞罗纱的素色圆领对襟袍,夏裳轻薄,虽然衣襟系得一丝不苟,但从她的角度,仍然可以看到优雅而清晰的颈部线条,还有锁骨处隐隐约约的一颗小痣。

她不自觉地又多看一眼,才察觉这样似有不妥,赶紧收回目光,一脸乖巧地打招呼:“谢、谢徵哥哥,许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无论是濯影司指挥使的身份,还是长公主与信国公之子的出身,已经久不曾有人在谢枕川面前如此无礼了。

来不及阻拦的南玄在后边倒吸一口凉气,既为表小姐的莽撞,也为自己的办事不利。

谢枕川抬眸望去,便瞧见了一张极鲜妍的笑靥,此刻正凝眸看着自己,那双眼睛生得水光潋滟,仿佛只要自己说个“不”字,水光便会化作泪珠满溢。

若不是自己此刻未着外裳,也并非她口中所说的“谢徵哥哥”,倒真是一副青梅竹马久别重逢的感人场面。

第3章 道故

◎算是哪门子的表哥?◎

被这样殷切的目光注视着,谢枕川仍未着急起身,只靠坐在木榻上,礼节性地地勾了勾唇角,“梨姑娘。”

听他张口便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梨瓷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圆圆的瞳仁里划过一丝惊喜。

既然谢徵哥哥还记得自己,只要自己礼数到位,再嘴甜一点,让他把剩下的玉润糕都送给自己,应当不难吧?

南玄站在一旁,将这位表小姐的表情看了个正着。

这套流程他再熟悉不过了,京中那些女眷也是这样,见了世子便两眼放光,想方设法地缠上来,然后又*哭哭啼啼地回家,若是蠢过头了惹得世子厌烦,还要连累家人,久而久之,再也没有女眷敢凑上来了。

可惜这里不是京城,世子需要隐藏身份,自己还是赶在这位表小姐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之前送客,免得节外生枝。

他正这样想着,谢枕川已经垂着眼,做出起身的姿态,“身有疲怠,让梨姑娘见笑了,还请在屏风后稍坐片刻。”

……世子为了符合人设,做出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为了不给世子拖后腿,南玄立刻机灵地挤出一个笑脸,引这位表小姐入座。

谢枕川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倦容,梨瓷瞧见那纤长浓密的睫毛阴影衔着眼下一小片未休息好的青痕,决定暂时不做计较,在小厮的接引下落座了。

极细微的穿衣声后,谢枕川终于从屏风后走出。

他身段颀长而挺拔,胜过院中苍翠修竹,只是见他穿戴好了,梨瓷才发现那件见客的外袍肩线绷得有些紧,越发显得肩膀宽厚;青碧玉带勾勒出劲窄的腰身,明明是书生的长衫,却被穿出了劲装的遒劲来。

泛白的布料、算不上十分合身的衣裳、跳色的佩饰,这在寻常人眼里挑不出什么毛病,但落在诗礼簪缨之族中,便格外显眼起来。

梨家虽然不比世家大族,但好歹也占了一个“富”字,梨瓷自然能够看出这点不妥当,她又想起外祖母说他家不过是陈留谢氏的旁支远亲,和本家还有些嫌隙,隐隐约约体会到了其中的艰辛。

谢枕川面上并无半点窘迫,仍是舒肩展背缓步走来,正对梨瓷落座,再次寒暄道:“梨姑娘。”

清隽的男声如同敲冰戛玉,有着天然的距离感。

若是他主动上前攀交情也就罢了,这样刻意地划出界限,反倒更让人觉得品性高洁。

梨瓷很好说话地摆摆手,搬出二人的儿时情分,“谢徵哥哥不必与我这般生分,还像以前那样叫我阿瓷便好,府里人也都这么叫我的。”

这已经是第三遍“谢徵哥哥”了。

她的声音又甜又糯,明明只是亲戚之间的称谓,被她唤来便显得格外亲近,甚至亲近过了头,听得谢枕川不自觉蹙了眉。

虽然已经顶着谢徵的身份在广成伯府众人前见过了礼,但在其旧识面前,他莫名地感到了一丝烦闷。

“那时还小,”谢枕川回望过去,方才眼里那点笑意一闪而逝,此刻便生出一丝冷淡疏离的意味来,“如今长大了,总要顾及男女大防才是。”

“我还没及笄呢,幼时我们整日在一起玩,谢徵哥哥每年都还会送我生辰礼的,现在连我的年岁也记不清了吗?”

梨瓷全然未觉他有意的疏远,一股脑儿地将他的话反驳过后,又带了一点亲昵的埋怨,“以前你连一颗炒花生都会让给我吃的,就算我抢了你的糖葫芦,也从不生我的气。现在千里迢迢来了应天也不说,送的玉润糕也没有我的份。”

……她说了半天,多半是和吃有关的事。

谢枕川懒得理会她口中这些陈谷子烂芝麻,只等这人无趣了,自然会走。

可惜他还不知道一个常年久病忌口的人对食物的执着。

眼看谢徵哥哥对自己装乖卖傻都无动于衷,梨瓷便开始耍赖了,她咬着唇,气哼哼道:“谢徵哥哥你变了!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小时候的事情都忘记了,也不想和我玩了。”

这句话像是不小心触发了什么机关锁钥。

谢枕川终于轻叹了口气,像是一位正在容忍妹妹胡闹的兄长,无奈地轻笑道:“怎么会不记得,盛昌七年八月廿九。”

他看过了广成伯府众人的名册,说得一分不错。

梨瓷立刻抬起头,眼睛也重新弯起来:“我就知道谢徵哥哥不会忘记我的。”

她掰着手指头,认认真真地回忆:“你还记不记得,我八岁生辰那天,我们一起爬树,躲在树上吃枣糕,后来你不小心摔下去,脸上流了好多血,我吓得大哭,你就赶紧拍拍土,站起来安慰我,后来额角还留了一道很深的疤。”

清澈的目光在谢枕川的脸上游移,像是在探究着什么。

谢枕川不避不让地任她打量,微微笑道:“好在年岁渐长,那道疤痕已经消褪了。”

梨瓷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张脸称得上是完美无瑕,别说是一道疤了,就连一颗痣也没有,五官轮廓都长得恰到好处,一不小心就看入了神。

谢枕川也同样在凝视着她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是梨瓷并未如他所想的露出半分怀疑神色,她痴痴地看了半天,然后就开心地应和道:“那就好,听闻谢徵哥哥已经考上了廉泉书院,连外祖父也赞叹你的文章,以后你一定能像谢爷爷那样成为造福一方的好官的!”

谢家那个解官前每年考绩都不过是平常的八品县丞么?

谢枕川唇角微勾,似是谦恭道:“阿瓷过誉了。”

见他改口,梨瓷很满意他的上道,学着长辈们的样子与他推心置腹,语重心长道:“我知道谢徵哥哥这次来广成伯府只是为了求学,不愿让人误解你是趋炎附势,曲意逢迎,才故意装出先前那副不熟的样子,可是我与他们不同啊。”

她歪着头,顺着外祖母先前的话数起来,“你是我外祖母的…舅舅的…外孙的侄子,外祖母都让我称你一声‘表哥’的。”

这一竿子支到三千里开外了,满门抄斩都抄不到一个族谱上,算是哪门子的表哥?

谢枕川懒得再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直言道:“阿瓷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梨瓷算了算,嘴甜自己已经做到位了,接下来就是礼数了。

她将手中食盒提到桌案上来,勤勤道:“我听闻谢徵哥哥初来应天,有些水土不服,特意令人熬煮了合香散,要不要用一些?”

说话间,她已经打开了食盒,里面是一盅热气腾腾的汤药,散发出苦涩的药草气息。

谢枕川是不用外食的,更罔论这种黑乎乎看不出来历的汤药了。

“多谢,只是在下已经服过药了。”

他摆了摆手,不经意露出了袖口处泛白的水洗痕迹。

“好吧。”

梨瓷也不勉强,只是看着袖口处的那一抹晃动的白,还没来得及说的话就更难说出口了。

谢家都已经穷成这样了,自己还要拿他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她的动作慢吞吞的,几乎把“我有心事”几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谢枕川懒懒抬眸看她一眼:“可是还有要事?”

梨瓷的脑子还在纠结,身体已经很诚实地点了点头:“我还想吃玉润糕。”

……

一般人都想不到她的要事就是吃玉润糕,就连谢枕川也顿了一顿,才开口吩咐道:“南玄,为梨姑娘取一盒玉润糕来。”

南玄面露尴尬:“公子,那玉润糕易碎,一路颠簸过来,本就没剩几盒,又给老夫人送了一些,现在已经没了。”

“啊?”梨瓷有些丧气,但很快又继续追问道:“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吃,谢徵哥哥是在哪家的铺子买的呀?”

这是公主府的厨子按照世子亲自改良过的方子做的,有钱也买不到。

南玄连忙摇头,替自家挑剔的世子遮掩,“这在外头可买不到,是我家公子寻了方子和食材,特地托了人做的。”

梨瓷略有些失望地“噢”了一声,她知道这样的方子大多是保密的,所以就不再开口,只拿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谢枕川,可怜巴巴的。

谢枕川别开眼,快速地说出一长串食材的名称与做法:“花生、芝麻、南杏核仁,用酥油炒香,与石蜜、末茶调味后压制即可。”

梨瓷听到“南杏核仁”的时候,就已经记不住了,只能愣愣地点头。

她虽然馋嘴,但本身只是个连糖和盐都分不清的主儿,更别提什么南杏仁和北杏仁、末茶与茶饼了。

谢枕川自然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这倒是有趣了,这位“表妹”在此处攀了半天的亲,说是为了一盒糕点,可自己告知了秘方,她又并不在意。

他执起面前的甜白釉三系茶壶,嘴角弯出一抹略带讽意的笑:“倒是我怠慢了,阿瓷可要在此用一杯茶水?”

梨瓷本来已经准备告辞,听他这样说,便低头看了一眼小几上配的茶点,是很常见的绿豆糕,可是看着松松软软的,和苏杭这边的做法又有不同。

她立刻就有些走不动了,重新坐回椅子上。

第4章 是计

◎这肯定是计,美人计!◎

热水徐徐注入三才杯中,室内安静非常,只有水流激荡的声音,梨瓷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执壶的手上。

那是一只极为好看的手,哪怕是细腻白润的官窑釉面在它面前也要沦为陪衬。十指修长得过分,看起来偏秀美,清晰匀称的骨节又饱含力量。指上未着一物,素净得让人想将天下玉石珍宝都奉于他手中,又觉得哪怕是这世上的隋珠和璧,在这双手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她还在发呆,谢枕川已经将茶盏推到她面前,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茶是新沏的,还有些烫,梨瓷端起盏托,轻轻吹了吹升腾的热气,细长卷曲的茶叶在鲜亮的茶汤之中逐渐舒展开,隐约可见白得透明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