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幕幕
云锦想了想,眼睛一亮,说道:“那就这样吧,若是大人不高兴,小姐就告诉大人实情好了。”
虞璎看了她一会儿:“你不许多嘴,到时候再说。”
云锦只有叹息。
回到程家,一进房,却见程宪章已经回家了,就坐在书房看书。
见她回来,从书桌后抬起头来问她:“去哪里了?”
虞璎嘴上说着不在意,此时惊了一跳,下意识就将药瓶藏在背后,转个身,跑去了卧房,一边回道:“就去外面……随便转了一圈。”
第34章 喜欢
眼看他从那边过来, 她迅速将药瓶放在了梳妆台抽屉内格,然后关上抽屉, 来不及走开,只能顺势照向镜子。
程宪章笑:“出门要照镜子,回来也要照镜子?”
“当然,不能照吗?今天风大,把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她理了理头发,回头问:“你怎么这么早在家?”太阳才刚刚偏西呢。
程宪章看着她头上那只玉兔步摇,心间有如春水流过, 回答:“没什么事,就早一些回来了。”
“你小心一点, 别以为当大官就高枕无忧了, 天天游手好闲, 既能升官,也可能贬官的。”虞璎忍不住提点他。
以前多努力多认真的人啊, 现在这么清闲。
程宪章又笑了, 保证道:“放心,我有分寸的, 不会被贬的。”
“我才没有担心你。”虞璎反驳。
程宪章乖乖“嗯”了一声。
虞璎欲言又止,最后他问:“饿了么?用晚饭?”
她还真饿了, 默不吭声去了次间。
不必说,程宪章现在已经理所当然和她一起用饭了,甚至她也习惯了。
与她说话时, 他态度温和,语气轻柔,带着一种床上缠绵之后的缱绻,这让虞璎觉得莫名的不悦又有一些烦躁, 好像时时提醒她两次的溃不成军。
一顿饭好像都吃得不情不愿的。
到吃完,他问:“要不要出去走走?”
虞璎看向他,心里想拒绝,却在犹豫间又点了点头。
他起身,朝她伸出手。
虞璎发现自己真的很难克制那种想接近他的欲望,那时候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他,但他总是一本正经、总是专心公务或是孝顺他母亲,她很努力去接近讨好,也只能换来他的平静回应,她从未感受过他的主动,到现在他这样温柔主动了,她又如何忍得住?
所以在他面前,她注定是贞烈不起来的。
她认命地伸出手,由他捏住。
发誓老死不相往来需要五年,情不自禁跟着他走只需要他朝她伸手。
虞璎啊虞璎,你真没用。
她朝自己长叹一声。
程宪章听到了,问她:“怎么叹气?”
“没什么。”虞璎回得闷闷不乐。
程宪章看她一眼,沉默无言,愈发将她手握紧。
两人从锦绣园出去,到了后花园,夕阳西斜,将园中照得满地金黄。
到水池边,他见她好似兴致缺缺,便向她提议:“要不要喂鱼?”
虞璎来劲了,“好!”
让丫鬟拿来晒干的鱼料,虞璎便往池中撒。
锦鲤似乎饿慌了,闻见鱼料味道就纷纷朝这边赶来,争先恐后往这边涌,急得纷纷跳起来。
虞璎开心了,朝他道:“你池里的鱼长得可真好看,那还有两只绿鲤呢。”
程宪章道:“是我们池里的鱼。”
虞璎瞥他一眼,带着几分不屑,几分气恼,却还有几分娇羞。
“那只黑色锦鲤真像你,呆呆的,吃饭都不积极。”她说。
池里确实有一只黑花锦鲤,就慢悠悠候在鱼群周围,人家抢着往鱼料这边挤,它似乎怕挤不进去,就在旁边等着,也不知吃到了没有。
直到她改而将鱼料撒在旁边,那黑花锦鲤突然一跃而起,第一个就跳到了鱼料中间,大快朵颐起来。
虞璎哈哈大笑,夸它:“这家伙真阴险,还挺厉害的。”
程宪章不出声,也在旁边轻笑。
她喂鱼就喂了好久,直到鱼吃腻了,再不往跟前凑了才作罢。
虞璎拍了拍手,离开鱼池。
程宪章问她:“去假山上吹吹风。”
“好,可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她说着就跳到了他背上,问他:“怎么,背得动吗?”
他低笑,将她往上一抬,稳稳背在了背上:“自然背得动。”
他背着她往假山上走,经过一株凌霄花旁,她摘了一只花往他头上插。
他感觉到头上的动静,问她:“在做什么?”
“往你头上放虫子。”
程宪章笑了笑:“我料想你也不敢抓虫子。”
虞璎忘了还有这漏洞,她确实不敢,只好说道:“给你戴了只凌霄花,祝你青云直上,扶摇上九天,这总行了吧?”
程宪章回道:“那我更想要合欢花。”
虞璎回过神来,往他肩上敲:“合欢什么呀合欢,你竟这么不正经!”
程宪章低笑。
远处周氏坐在凉亭内,久久看着这边,有些出神。
她一开始就坐在这里歇息,看见那两人来,但他们在玩自己的没见到她。
她看见儿子同新媳妇说笑,陪她喂鱼,不顾仪态地背她,他一直在笑,好像是另一个人一样,此时她才想起来,她很久没有看见儿子笑过了,或者说……他本来就很少笑。
自己也很少笑,他们母子总是严肃的,总是辛劳的,以往她一刻不停地劳作,子均一刻不停地读书,他们都憋着一口气要出人头地;后来呢,到了京城,她倒是不必做事了,成了个颐养天年的老太太,而他却是早出晚归,尽管他种了一园子的花,却从没停下来看过一眼,而今他停了下来,他看上去那么高兴,那么惬意。
果然,他和虞璎在一起才是高兴的,和自己呢,只有满面的严肃沉郁。
一阵风过来,她拿手帕捂住唇剧烈咳嗽起来,身后丫鬟连忙道:“老夫人,我们快回去吧,要深秋了,天太凉。”
周氏摇摇头,转脸看向天边西垂的夕阳,就像看见垂垂老矣的自己。
她还活着,可这一生其实已经结束了,儿子是她以为的自己的希望、生命的延续,但只有她以为,事实是他再也不需要她,哪里都不需要她。
当一个人,没有半点用处,也没有半点希望,更没有人在意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夜深沉时,锦绣园中新婚的二人已经度过了一次春宵。
虞璎伏在枕上喘息,程宪章过来将她抱住,理了理她鬓边的头发。
她突然想起来要吃药,要沐浴啊!
虽懒懒不想动,却还是撑起身道:“我去洗洗。”
“再洗一次么?擦一擦不行?”
她瞪他,坚决道:“不行。”便爬下了床。
趁他不注意拿了梳妆台放好的药跑到浴房,吃了药之后再沐浴,这才回床上来。
程宪章不疑有它,一直在床上等着,待她回来才看着她叹声道:“这么爱干净?”
这并不奇怪,以前许多时候她都会去洗,除非有时候太累。
他再次将她搂住,她身上少了之前那淡淡的暧昧味道,多了玫瑰花露的清香。
时候还早,虞璎又刚沐浴过,没什么困意,突然侧过头来将他打量,问道:“你是不是被狐妖上身了?”
“什么意思?”他不解。
虞璎道:“我听说书的讲,狐娇好淫,还会附上人身,虽然大多数故事都是女狐妖,但我也听过男狐妖的,也许你是男孤妖附身呢?”
“为什么我是狐妖?”他问。
她朝他皱眉撇嘴:“以前嘛,你不爱这个,十天半月不回房都行,现在不一样了,三天内做了……”她数了数,说道:“五次,你小心纵欲过度,那个什么尽而亡。”
他一笑,温声道:“干嘛咒我?也没有过度吧。”
“那你怎么变了呢?还说不是狐妖附身,要不然过两日你和我一起去拜佛吧,我看看你在佛祖面前会不会露狐狸尾巴。”她盯着他饶有气势道,好似要鉴别他真身的高人。
程宪章想了想,回道:“也许不是变了,是以前就这样呢?再说新婚燕尔,娇妻在旁,恐怕没几人能忍住。”
“以前?没看出来。”虞璎说着带着些嘲讽,好似颇有怨言。
程宪章一边抚着她头发,一边想着以前是怎么样的。
的确以前没这么放纵过,至少他觉得不能连续两天沉溺在新房,手上有那么多事,母亲刚来京城一切都不熟悉,他有男儿的志气和抱负,怎能荒废在男欢女爱中?
他视男女之欢为洪水猛兽,这是一件传宗接代、繁衍子息的正经事,而不是拿来享乐的。
甚至两人分道扬镳,他都浑浑噩噩,想不通怎么会走到那一步,也觉得散了就散了,也许是命。
直到她离开很久,他升作了御史,那一日在结束了同僚给他办的庆功宴后回来,孤寂的夜里他疯狂的想她,想告诉她自己升官了,想问她不是喜欢他的吗,为什么要变心,更想抱住她抵死缠绵,将所有的思念与怨恨还有欲望都发泄在她身上。
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和她行这鱼水之欢,那是他少有的很畅快的时候,可是她人呢?那个晚上,她躺在她新夫君怀里呢。
“以前我以为人就是要做有用的事,读书,做文章,办公事,孝敬父母,孝忠君主这些就是有用的事,其他是无用的事,比如花前月下,或是吃喝享乐,再或是床上那些事,所以我会克制。”他说。
虞璎一哼:“我明白了,除了我之外,其他事都是有用的,只有我是没用的。”
他揽住她认错:“是我的错,我已知错了。”
“哼!”
一边露着不屑,一边她又想起程家大伯、堂兄他们说过,他很小就懂事,不贪睡,七岁就能把唯一一个梨拿去给母亲,这是什么呢,是对本性、对欲望的克制,所以他说的只做有用的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