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夷 第17章

作者:一明觉书 标签: 天作之合 正剧 群像 古装迷情

可武凤弦还是摇头,说:“殿下……陛下,求你。”

这样飘忽的关系让他踩不到地,也让他毫无安全感,不管是什么,他只想要往前进一点点,就那一点点。

像是每每想要站起来却又摔在地上的那些时刻,整个世界昏沉迷蒙,只剩下一个念头——哪怕再往前挪动半步也好。

许是看武凤弦的神色实在难受,谢定夷沉默了一会儿便松了口,但也只是淡声问:“这样你会开心一点吗?”

武凤弦点头,说:“会的,陛下,我会很开心。”

因着醉酒时的坦陈,那晚他顺利侍寝了,但不是他帮谢定夷,而是谢定夷帮了他。

手,还是什么东西,总之那晚全然不知今夕何夕,只能觉出一丝久违的触碰感从身体深处蔓延到全身,炸得他理智全无,越陷越深。

后面几次也是如此,只要她来,只要他开口,她都会不遗余力地满足他,可后面几次他不再是醉酒的状态,所以才能那么清晰地看见她的神情,淡漠,平静,毫无一丝缱绻,像是只把这件事当成一个任务,而沉溺其中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

有时候他也忍不住去想,想着如果自己的腿没受伤,会不会所有的结果都会不一样,但心底的声音告诉他——如果他的腿没有受伤,如果没有这份恩情,他或许连陪在谢定夷身边的资格都够不到。

他没有过盛的容貌,没有出众的家世,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下来的功名也因为受伤而变得乏善可陈,要不就封爵归家,虚度光阴,要不就拿这份恩情搏一搏,入宫伴驾,想着万一时间久了,谢定夷就会多看自己一眼。

可惜她是皇帝,身边总是有那么多人,后宫那几个就不说了,不过是些以色侍人的玩物,并不足以让他多看一眼,纫秋……也只是仗着同她少年时的情分才谋了几分喜欢,只有那个沈淙……

竟然引得她不顾纲常伦理,频频夜召入宫,甚至还在宫里亲自教他骑马。

想起那日得知这个消息的心情,武凤弦心中还是有些难受,那匹雪银驹是凤居草原送上来的,和踏星一样,是旧年跟着她的战马的后代,可她就那么随意地送了出去,甚至还让他给它取了名字。

他忍受不下,也恐谢定夷为色所迷,一世英名为人所累,便指使人将此事告诉了江容墨。

原以为江容墨至少还算得谢定夷喜欢,或许能将她带走,却不成想竟是这般没用,不仅没顺利地让她抛下沈淙,还让对方反将一军,在宫中多留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午后才被送出近章宫。

争不过宣德帝卿他认了,毕竟已经是个死人,可争不过一个已有妻君的后来者,他真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侧头去看躺在身边的谢定夷,良久后微微侧身,抬手绕起她的一缕长发,在指尖落下轻轻一吻。

第19章

两日后的四月廿六,沈家的车队驶入了梁安的城门,沈淙带着赵麟等人立在城楼下,看着中间那辆马车里钻出一个熟悉的人影,兴高采烈地朝他唤了一声:“二哥!”

沈淙弯唇笑了笑,示意赵麟去最前头带路,自己则踩上脚凳坐进了沈济的车里。

沈济和上次见面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是那副精力过剩的样子,沈淙理理衣摆坐好,问:“一路过来累了吧?家中好吗?”

“还好啊,都挺好玩的,家中也都好,”说着,沈济又掀开车帘去看外面的熙攘的街道,说:“不愧是皇城,比晋州热闹多了,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啊二哥,我早上起来就吃了点干粮,都饿死啦。”

沈淙道:“家中备了酒菜,回去就能吃了。”

沈济道:“好啊好啊,那我明日是不是还能在城中玩一日?”

沈淙道:“后日就要入宫,明日还是不要贪玩了。”

沈济撇撇嘴,不甚在意道:“这有什么,反正都选不上,我就是来玩的。”

沈淙问:“家中怎么和你说的,为什么会同意……会让你来参选。”

沈济理所当然道:“因为我不想定亲啊。”

不想定亲,所以只能参选,就这么简单。

沈淙顿了顿,问:“……家中同意了?”

沈济道:“本来是不同意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呗,我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他们能有什么办法,而且当今皇帝又不喜欢世家,选了两次了一个世家的影都没有,肯定选不上我,这次过后我就不用再参选了,永无后顾之忧,家中只能让我过来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还得意地笑了笑,问:“诶哥,你应该见过皇帝吧,她长得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吓人?”

沈淙勉强弯了弯嘴角,问:“你为什么会觉得她特别吓人。”

沈济道:“一人能当百万兵的能是什么简单角色?边城那些人都快把她形容得天神下凡了,天天说天佑我中梁、天佑我中梁。”

“她……”挺好看的几个字都已经挤到了嘴边,下一瞬又咽了回去,道:“是有点。”

沈济一拍大腿,说:“是吧!我就记得我们那年去檀芜县的时候看过一眼,特别高,还拿着一把刀,眼神可吓人了。”

那时候沈济还小,会被谢定夷吓到也属正常。

“好了,”沈淙制止他,说:“少议论天子,进都城后说话更要小心。”

被他一提醒,沈济立刻抬手捂住了嘴巴,低声道:“难道朝中真的有那种专门听人墙角的官员?那岂不是谁在榻上都不能乱说话?”

沈淙眼里浮现出一丝无奈,道:“就算有也不会来听你的,放心罢,只是让你稍微注意些,毕竟你现在出门在外,持的是沈氏的身份,尤其是入宫之后,更不能乱说话,特别是有关于皇室的话。”

沈济点点头,应道:“这些我知道,在家的时候父亲都告诉过我。”

梁安城毕竟大,兄弟二人又闲谈了许久,马车才慢慢地停在澈园门口,沈济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跳下车,回头对沈淙道:“哥你快点,我真的要饿死了。”

宿幕赟今日上值,家中无人,萧辙也事先吩咐了让他留在自己院子里,无事不用过来。

迈上渡廊,沈济便看见了那池荷花,跑过去看了看塘中的鱼,道:“这个园

子好看,花开得也好,哥——池里的鱼能不能让我钓两尾上来尝尝?”

“不行,”沈淙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他的请求,迈步从他身后经过,道:“快点走,已经让他们上菜了。”

被这般冷酷地拒绝,沈济也没在意,应了一声就转身跟上沈淙的脚步,同他一起迈上了另一截回廊。

……

晚间宿幕赟下值归家,出于礼节同二沈一起吃了个饭,晚上又在沈淙的院子里逗留了一会儿才离去,在沈济面前做了做真夫妻的假象。

第二日傍晚,先前在城中为沈济制的新衣也送到了,沈淙让他换上看看,坐在一边沉默了许久,问:“你真的不想进宫吗?”

沈济莫名其妙,说:“我为什么会想进宫,一辈子待在宫里出不去,没意思透了。”

沈淙道:“那万一陛下选中你呢?”

“啊?”沈济显然也没想过这种可能,想了几息,迟疑地说:“不会罢,这两年参选陛下都没有选世家子。”

当年沈淙要参选的时候就是怕真的被皇帝选中,这才匆匆定了亲事没让他去,如今轮到沈济适龄,两次大选已过,皇帝看起来丝毫没有要选世家,立帝君的意思,家中这才放心让沈济前来一试,等到落选后再定人家,也可以再慢慢选一轮。

家中大致是这么思虑的,只是沈济天真,以为是自己撒泼打滚才得来了这次机会,所以丝毫没往深处想。

沈淙问:“父母有给你看定亲的人选吗?”

沈济道:“没有啊,就说我到年纪了,让我自己有个准备。”

那就是还没选定人家。

不过也是,晋州的世家大族就那几家,但都未有和沈济适龄的未婚女子,若是再往下将就家中又不愿,只能勉强暂缓。

验证了心中的猜想,沈淙便道:“那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沈济道:“什么怎么想?”

沈淙点破:“有没有心仪的女子?”

说起这个,沈济的脸红了些,笑了声,没点头也没否认。

沈淙了然,在脑子里想了一圈,道:“是张初霁吗?”

然一提起这个名字,沈济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狗一样炸毛大叫,道:“哥你说什么呢?谁会喜欢她?!”

那就是了。

沈淙叹了口气,道:“父亲不会同意的,张家家世太低。”

张初霁父亲是沈氏祖宅的管家,很得沈淙祖父的信任,但信任是一回事,谈婚论嫁又是一回事,若是让父母知道沈济和她之间的事,保不齐第二日张初霁就会被婚配。

沈济不满道:“哥你现在怎么也满口家世家世的了,我是个人,又不是个工具,难道这辈子和谁在一起我都不能决定吗?”

听到这话,沈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讷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反正能拖几日就几日呗,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绑着我去拜堂成亲。”

许是兄姐的婚事都进行的太过顺利,没有人试着去反抗,沈济便觉得只要自己做了就一定有胜算,殊不知并不是他和长姐愿意被人当个物件一样婚配,而是知道反抗没有用。

沈济今日能出来,一是因为家中还没择定好人家,二是以为谢定夷一定不会选世家子,在这两个前提下,再加上对幼子的那点私心和疼爱,才让家中暂缓了沈济的婚配之事,没有赶鸭子上架。

可这些话就算掰开了揉碎了告诉沈济,现在的他也定然听不进去,所以沈淙没有多言,只道:“若是张初霁府试过了,或许还有机会,我和长姐也会帮你说话的。”

沈济愣了一下,眼里浮现出一丝欣喜,可下一息又变为恼怒,色厉内荏道:“谁要你们帮忙说话了,我都说了不喜欢她了!”

看着沈济愤愤地跑出去,沈淙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望着门外一院春光,眼里又浮现出愁绪和怅惘。

就算权衡利弊之下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可当他真正看到沈济能顺利参选的时候,心中还是涌现出了一丝沉闷的不甘。

她会选沈济吗?如果她不选,她会选别人吗?万一她遇到比自己还好看的人怎么办?万一她把自己忘掉怎么办?

如果当年……他也可以有这样一个机会,今天陪在她身边的会是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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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廿七,三年一次的广选在嘉福宫举办,谢定夷被迫起了个大早,百无聊赖地看着底下的人来了又去。

循着武凤弦给的名册定下了几个人,谢定夷便觉得自己完成了任务,后面的人拢共加起来都没得到她的几个眼神,一直到沈氏的名字唱出来,她才微微直起身子往下望了一眼,跪在殿中的沈济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顿时心跳如雷,在袖子底下默默捏紧了自己的手。

——不至于这么倒霉吧,不是说对世家没兴趣吗,虽说他是有几分姿色,但在今日那么多人中也不算出挑,更何况沈氏也就在晋州有几分脸面,刚刚那么多梁安世家她不多看,怎么对着自己沉默了这么久?怎么办,他要是被选中了能抗旨吗,他记得母亲和贺将军都说过当今承平帝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如果她知道自己有喜欢的人,说不定会成全自己吧,那要是他说了张初霁,皇帝会不会给他们赐婚?这样的话他父亲母亲也就没办法反对了……好像也行——太安静了,谁能快点给他个痛快——

他这边掐着掌心在脑海里碎碎念,但上面的谢定夷却完全不知道他急得冒火的心情,只是有些好奇地往下望了一眼——下半张脸和沈淙有点像,但是不如他精致,眉眼也更为疏朗,身体……也比沈淙壮实不少,他是有点太瘦了。

打量了几息,才发现殿中已经沉默了许久,一旁的武凤弦和下方的礼部侍郎王钰昌都眼神紧紧地盯着她,似乎在等一个回答。

她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对着满脸期待的王昌钰摇了摇头。

眼见她摇头否认,一旁的侍从立刻扯开嗓子喊下一个名字,沈济如蒙大赦,行礼告退的动作都快了几分,提起衣摆起身退出了大殿。

——吓死人了,参一次选要折寿十年。

殿中,武凤弦正低声提醒自沈济走后便不再留意下方的谢定夷,道:“陛下,便是不选您也好歹看一眼,王大人都在看您了。”

王钰昌看她?那不得和她老师告状。

想到这里,谢定夷明显神游太虚的神情总算认真了一些,凝目往下看去,殿中那人正好行礼告退,紧接着下一个人便从殿外迈了进来,礼官对着名字唱道:“沣州节度使晏忻之子,晏停——”

名字唱罢,那青年就垂着眼睫屈膝跪了下去,行礼叩拜道:“晏停见过陛下,恭祝陛下和乐万安,永受嘉福。”

行礼罢,那青年支起上半身,垂眼抬起了脸,好让皇帝能够看清他的容貌。

然而正当谢定夷看清他的脸时,脑子就猛然嗡了一声,像是被什么重重锤了一下,好几息都只剩下空荡的余音。

心中率先生出的是一种隐秘而冷漠的排斥,从深处一点点地蜷曲膨胀,沉默地看了他许久,眼神冷得像是埋在雪地里的骨头。

许久过后,她发出了一声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冷笑,身子后倾靠到了椅背上,声音平静,道:“赐玉。”

两个字一出,坐在下首的王钰昌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容色倒是还不错,但也没到一眼就让人注目的地步啊,甚至都没说两句话,只是行了个礼。

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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