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而危 第119章

作者:晓梦见我 标签: 强强 江湖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正剧 HE 古装迷情

徐潜山至今昏迷不醒,惊愕过后,无为峰主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叫人将陆临渊押了下去。

各种纷纷乱乱的声音中,陆临渊未曾反抗,他平静地伸出手,甚至轻笑了一声,问需不需要将自己绑起来。

“……”

一人一剑挑战四位巫咸的天之骄子陆临渊,因为一半血统的身份,就这样转瞬被关押进了儒宗思齐峰的牢狱内。

三十二峰主中不少人是看着陆临渊长大,觉得这件事有待商榷,提出异议,无为峰主却是冷笑一声,态度强硬。

“他陆临渊若是个普通儒宗弟子,我也就放他一马,不予追究。可他是儒宗掌门的下一任人选,却有一半的百越血统。莫论陆临渊,就是掌门徐潜山明知此事,却隐瞒至今,也是其心可诛!诸位难道愿意看见一位身怀百越血统的人登上儒宗掌门之位吗?”

众人静默。

持春峰主梁祈春是个武人,当即一拍桌子:“狗屁的掌门之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儒宗哪一条规矩说了异族血统就该被关着?”

无为峰主不为所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也不过是防患于未然。梁峰主,你也是参加过守城之战的,你可别忘了二十多年前我们儒宗死了多少人!”

梁祈春噎住,当即气得和玉函峰一般闭门谢客。

这件事在徐潜山苏醒之前似乎就没了转圜的余地,儒宗有不少弟子想要求情,都被堵了回来。

不过陆临渊虽然被押入了思齐峰,但好在掌门弟子的身份还在,说破天也要等掌门徐潜山醒来再进一步处置。

于是陆临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关在思齐峰中,就连每日吃食都是由三叠峰做好了送上去的。

负责送菜的弟子好容易走到了思齐峰,纵然山间风清爽,背后也不由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思齐峰主掌儒宗刑法之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让人觉得这地界山木围绕,密不透风,阴沉沉的。

送饭菜的弟子揭开食盒,佩戴着义牌的思齐峰大弟子拿起银针试毒,等了片刻,见银针没有变色,才挑了挑眉毛,合起食盒,预备给陆临渊送去。

送菜的弟子眼睁睁看着饭盒如往常一般被拿走,不知起了什么勇气,忽然开口。

“等等!”

思齐峰大弟子顿了顿,看了一眼他身上挂着的礼牌,目光移开,淡淡开口:“什么事?”

送菜的弟子讪讪开口,被对方的视线盯着背部有些发紧,下意识搓了搓手:“这些天除了三十二峰主,谁也没有见过陆师兄。我们三叠峰有些担心,我想,能不能让我远远看那么一眼……”

思齐峰大弟子定定看着那越说越小声的弟子,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听不出是什么感情。

“他一位掌门弟子,你是觉得我思齐峰会苛待不成?”

**

折脚铛边,敲石无火。

思齐峰密牢是关押儒宗暂定有罪之人的地方,地上铺着一层严丝合缝的木板,里头放着一张硬板床,一张桌子,一张凳子。

密牢昏暗,手臂粗的铁栏杆将外头的光线分成一块块,有些森冷。

密牢外头点了香,不知是什么香料,闻了便让人觉得昏昏欲睡。

思齐峰大弟子掩袖放下食盒,不知想到了什么,起身的动作一顿,没有像平日里一样离去,反而看向了身处密牢之中的那人。

陆临渊的身形被外头暗淡的光照亮。

那位儒宗的天之骄子,即使被关押了一月有余,其气度沐如清风,依旧超然,如青山遥遥,眉目隐于雾中,给人朦胧之感。

惨淡的光线下,陆临渊的眼睛闭着,挺鼻薄唇,一身青宽袖衫袍裹着线条流畅的修长身躯。

他在求己崖上见识过陆临渊的身手,所以哪怕是被关押着,他也不敢小觑,向来只隔着铁栏杆给他送饭。

如今,他想起方才三叠峰弟子因为无措而紧抿的神情,不由薄唇抿起,锋锐凉薄。

他慢慢挺直后背,无不恶意地冷笑一声,开口。

“陆临渊,你也有今天。”

密牢中,陆临渊眉睫一颤,缓缓睁开那双如月清明的桃花眼。

“……”

第94章 嫉妒(修400)

思齐峰大弟子自小在夸赞中长大。

他出身士族,由开阳的大儒一手开蒙教导,颖悟绝伦,骑射俱佳,一路顺风顺水。

就算来到儒宗这等群英荟萃的地方,他也足够优秀,能被思齐峰主看中,收为关门弟子,协助掌管儒宗赏罚之事。

儒宗传承的道义、晚辈弟子的敬仰、大儒师父的教导……他从小到大不曾遇见过一点挫折,摆在他面前从来是一览无余的繁盛,通天的大道坦途。

至于“陆临渊”,层层叠叠的传闻与过于令人惊艳的成绩让这个人的形象变得缥缈虚幻,加上此人独居坐忘峰,极少在人前出面,不免叫人怀疑那样的夸赞是否真实,还是只是儒宗为了造势,打造出的一个“天才”。

世上天赋异禀之人似乎多见高官皇族之中。高祖登位后,屠狗之辈,也生出了盘龙斩蛇的传说;据说当今圣上早夭的太子,刚刚出生就有红光漫天,香气满屋的异象,民间因此对这位太子极为推崇。这不过都是些笼络人心的手段。

未曾见过陆临渊之前,他不觉得自己比陆临渊差了什么,顶多不过是一个掌门弟子的身份罢了。

他明了自己的优秀,也自负于自己的优秀。

直到六年前,他受石流玉的邀请赴陆临渊的闭关宴。思齐峰跟着他随宴弟子上前与陆临渊攀谈,却不知两人之间说了什么,回来时那弟子的面色不怎么好看。

他问起,弟子却说,没想到陆临渊是那样狂傲的人物,名不副实。

他心里想着从前听到*的那些关于陆临渊的赞誉,耳边满是随宴弟子嘀嘀咕咕的声音,不由更加坚信了自己从前的判断。

他有些轻视地转过头去,只看见陆临渊坐在窗边,身如玉山,他的旁边是出身孔氏,被誉为儒宗双壁之一的孔成玉,可他的气度比她却不差分毫,自成一派风流。

微风正在此时拂过,陆临渊的碎发被风吹起,一双眼睛浸润在光色里,仿佛是哪个世家出身金尊玉贵的公子。

“……”

再后来,百越一剑败四位巫咸的战绩,求己崖上一盏盏熄灭的心灯……这些做不得假的事迹将他与这位儒宗大弟子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远。

求己崖下,他不得不抬头仰望那个人。

陆临渊就在那里,衣袍雪白,宽袖微荡,俯视众生,让人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确实有如此天才,让人自愧繁星比皓月,寒鸦比凤凰。

他抬头遥遥,心头仿佛金石猛地相撞,巨大的回响让他耳鸣,浑浑不知时间,直到一旁弟子的惊呼声传来,他才发觉自己的手被自己所点的烛火舔舐,钻心的痛苦从掌心传来。

他扼住自己的手腕,五指狰狞屈伸。

烛火倒映在瞳孔中,那沸腾的、翻搅的、刺骨的疼痛肆意在皮肉之下钻行,就如此时此刻他对陆临渊的嫉妒。

……实在是令人怨恨的天才。

**

一直以来的妒忌不断在胸口冲撞,此时此刻,他近乎憎恨地看着如今沦为阶下囚的陆临渊,只觉得心中十分痛快。

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他在明,陆临渊在暗,他光辉,陆临渊落魄。他能处于上位者的姿态,再也不顾及什么大弟子的身份,对着陆临渊肆无忌惮地发泄恶意。

他问,凭什么陆临渊如此傲慢,从不在意旁人?凭什么陆临渊能轻易地得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又毫不在意?凭什么他天赋异禀,生来就理所当然站在高处?

他做思齐峰大弟子以来,十余载辛苦,兢兢业业,不曾出过一次差错,不曾冤枉过一次弟子,他通宵背下那些佶屈聱牙的法典,赢得师长峰主交口称赞,但他们一次、一次都不曾将他与陆临渊做比较过!

他一口气讲了许多话,一直到房间中重归寂静,他胸膛起伏,恶意在其中依旧疯狂地滋长。

风带起一缕烟气,陆临渊眼皮压下去,长睫微颤。

面对旁人的欺辱,陆临渊的脸上没有难堪,也没有被激怒的愤懑。

他听见对面那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陆临渊抬起眼睛望着他。

“你说了这么多,为什么一次都没有看我呢?”

“……”

他脑子轰鸣一声,浑身僵硬,陆临渊寥寥几字,却如利剑刺穿了他。

是了,他不敢去看陆临渊的眼睛。

多可笑——哪怕现在陆临渊落魄如阶下囚,他还是像当初在求己崖仰望他一样,不敢直视那个耀耀夺目的天才。

真是又荒谬,又可怜。

大约是香料的原因,陆临渊抬手扶了扶自己有些晕眩的额头,声音又轻又缓:“而且我也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个天才。”

仿佛遭到什么惊吓,他倒退几步,骨骼紧绷:“胡言乱语!”

乌黑的一缕发滑落,陆临渊垂下眼睫,淡淡:“是天赋异禀,却非一步登天。闭关之后,我一直在苦行当中,只是你们不曾看见。”

宝剑黯如水,微红湿余血。做试剑石那三年,是陆临渊此生最黯淡的时光。

“……”

他闻言握紧了手,指甲在掌心刺出一个弯月形的印记。看着眼前神色惨淡的那个人,与他记忆中光风霁月的陆临渊大相径庭。

他好像今天才看清了陆临渊的模样。

他想,他被迫遥遥仰望了陆临渊这么多年,应该是恨他入骨的。

他又想,原来他潜意识中的陆临渊一直是天人之姿,从不会潦倒困顿。

此时此刻,喧嚣的只有外面刮来的微风,吹淡密牢中浓重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浓香。

**

思齐峰大弟子出门时不曾关门,光线斜照进来,映出密牢烟气中的浮尘。

从密牢里面能隐约看见外头暗香浮动的树影,陆临渊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一袭素袍惊起轻尘,踏入屋内。

来人面孔透着疏离的冷淡,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拔开一个精致的水壶塞,将燃烧的香料以清流浇灭。

屋内缠绵的香气总算是消停了些许,能让人呼吸。

来人穿着蚕丝纱衣袍,外头罩着一层醒骨纱,衣摆随着她的步履微荡,一看就是官府才有的做派。

更不用提醒骨纱难得,价格倒还是其次,绝大多数都作为贡品运往了开阳,只有圣上赏赐才有那么几匹,其中大多赏赐给了近臣。

背负阳光,一年多不见的孔成玉身披宫绣仙鹤,腰挂银质牙牌,一尘不染地站在密牢前,神色不明:“陆临渊,你也有今天。”

陆临渊闻言眼睫细微颤动,他有些懒得抬头:“孔成玉,你也是来落井下石的?”

孔成玉眯起眼睛,短促地“哈”了一声:“本来不是的,但是看到你如今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高兴,没有忍住。”

陆临渊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孔成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已关了一月有余的陆临渊,双手拢起,拨动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是欣赏了一会陆临渊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这才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牢狱的大门。

陆临渊并不惊讶,只是问:“怎么拿到的?”

孔成玉抬了抬下巴:“我们之间的关系在他们看来不算好,何况我又是太原府尹。我对他们说,我来看看陆临渊今时今日混成了什么狗样子,他们一下就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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