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梦见我
然后因为凑得太近、太放肆,被魏危直勾勾打了一拳。
燕白星:“……”
北越长老趁机大骂木槿教唆魏危谋害巫咸后裔。
好在无论长老间之间如何剑拔弩张,魏危与燕白星澹台月三人的关系都还不错。他们年纪相仿,从小到大都在一块,在朱虞躺过同一张床,吃过一个锅的饭。
那些属于前代的恩怨情仇都与他们无关,魏危与燕白星一块摸索着用刀,澹台月抱着剑看着靶场中缠斗的两人,春去秋来,追逐嬉闹,三人的影子在尘土地上融作一团,而目之所及,不过明月星辰,朝阳晚霞。
但那些恩怨就如同斩不断的血脉,他们三人中,澹台月最先离开了朱虞,一个人回到了他的属地。
燕白星拖了许久,还是继承了巫咸的位置,随着长老来到了北越。
离开那天,他跟着北越长老,回头茫然地望着魏危的方向,直到她的身影渐没入一片阴影之中。
他问北越长老:“为什么我们不能一直在一块?”
北越长老紧绷着下巴:“因为她是百越的首领。”
巫祝者,螭魅罔两,莫能逢之。
巫咸者,协于上下,以承天休。
巫咸天生就该辅佐巫祝,就如巫祝天生就肩负着带领百越的责任。
燕白星咀嚼着长老的这句话,直到魏危继承巫祝位置那天。
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叶般的光泽,百越的高山巍峨似天宫玉宇,带着傩面的巫傩打起火花,溅起的火星如一簇散开的烟火。
百越语的歌谣低沉,如同风吹山岗,他看见木槿把鸦杖交给魏危,轻轻对她说了什么,而魏危点了点头。
巫咸俯首,长老跪拜。燕白星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微微抬起下巴的人,不知为何,他始终挪不开眼,直到一旁的澹台月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才失神地低下头。
魏危就像是魏海棠给百越的最后一份礼物。
她是天生的首领,祈禳堂的鲜血震慑着鼠雀之辈,而燕白星是天生的朽木,面对这样的魏危,居然满心茫然,手足无措。
他在那天的晚上夤夜辗转反侧,心跳与手中的长刀共振,还是不曾明了自己的说不清道不明、难以启齿的情感。
中原的典籍告诉他,这叫“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时候的燕白星仿佛被一道雷劈中,他抓着那本中原的书,茫然地想,原来这叫喜欢。
楚凤声拍了拍燕白星的肩膀:“所以你就大半夜的找魏危给她唱歌,到底是谁这么教你追人的?我甚至怀疑过当年巫祝闭关是因为你太吵了。”
燕白星面红耳赤:“我……我那时候年纪还小啊,我又不知道魏危喜欢什么,再说后来知道了,我就开始努力练刀了。”
虽然还是没成功。
刚刚被魏危踢出来的燕白星捂着脸坐在祈禳堂门口,腕骨犹在刺痛,旁边是跟着出来的楚凤声。
楚凤声安慰他:“其实你没有必要太在意陆临渊,在魏危眼里你们其实都是磨刀的桩子,只不过他比你更强一些而已。”
燕白星:“……”
楚凤声绞尽脑汁:“虽然魏危回来后提起陆临渊的次数确实超出了平常,但她要是真的对陆临渊心动了,怎么会就这样回到百越?你比陆临渊可强多了。”
“楚凤声。”
楚凤声费尽心力劝了半天,忽然听到燕白星有些低沉的哽咽声。
她止住口,只见燕白星坐在台阶上,抱着自己的刀,将脸埋进臂弯,茫然开口。
“我真的很喜欢魏危,但我好像追不上她了。”
**
祈禳堂内,枝叶浓荫里漏下一片光影。
魏危微微皱起眉,忽然转过头来,目光与身后的木槿长老相接。
“长老。”她似乎是思考了一阵,才开口。
“我这些日子真的提了很多次陆临渊吗?”
木槿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微微舒展:“我以为你会问我燕白星的事情。”
魏危摇头:“我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他,所以不会问我关于他的喜欢。”
木槿眸中含着笑意,声音温和。
“那么你问我陆临渊,是因为你发现对他犹豫了吗?”
四周寂寂一片,唯有烛火摇曳,魏危沉默了片刻,最终点头。
“是。”
“……”
木槿终于笑了起来。
魏危觉得自己隐约触及到了什么,但她并不明白情爱之事,所以无法分辨。
魏危想了想,开口为这件事解释:“我总是提到他,因为我们分别时,我答应了会一直记得他。”
“你记得他,是因为你愿意,而非许诺。”
“所以我是愿意记住陆临渊的?这有什么分别?”
木槿坐在了她面前,她注视着魏危,就像是望着遥远记忆中的一个模糊人影。
她问:“魏危,你素来心思聪慧,为什么不想一想,陆临渊与燕白星在你心中有什么分别?”
魏危拧眉,还是不太明白。
她的感情太模糊,分辨不出来。
木槿慢慢开口:“当年楚竹和我说,她没有爱上陆长清,但我看出来她并不是。她希望陆长清跟着她回百越,因为她对所爱之人有所求,如果她不喜欢陆长清,甚至不会告诉他百越巫咸的身份。”
“燕白星喜欢你,所以希望你也喜欢他。那陆临渊为什么希望你一直记得他,你又为什么答应了他?”
木槿问她,你为什么会一直记得陆临渊?
魏危怔然。
身为百越巫祝,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没得到的地位,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天赋,她却从来不放在眼里。
但即使是她也没法做到所有事情。
她没有救下薛玉楼与薛绯衣,也阻止不了乔长生的离开,直到现在也没有窥破迷雾中全部的真相。
但魏危从来不觉得这是她的过错。
她至今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成为天下第一,为了百越繁荣昌盛。
……
……
除此之外,那我呢?
如果我不能做你的对手,你是不是会从此忘记我?
……
……
有道声音像是从心头来,温柔又绝望地问她。
“我知你要回百越,我们之后或许不会再见面,就让我有一点点念想。”
“你不要忘了我。”
魏危想,如果让她说在中原这趟旅程中有什么人能一直让人记住,她只能想到陆临渊。
**
夕阳西下,燕白星抬手擦了擦脸,指尖触到一片湿冷。
“楚凤声,我问你一个问题。”
楚凤声看他:“你问。”
燕白星低下头,刀鞘尖碰上青石砖上发出摩擦声。
“你说,魏危是不是一点点都没有喜欢过我?连陆临渊那样的……也不曾有过?”
“……”
“……”
一息
两息。
燕白星把自己埋了起来。
“好了,你不用说了。”
楚凤声:“……”
一股酸涩直冲鼻尖,燕白星把自己蜷进渐浓的暮色里,紧紧攥住刀鞘,恍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疼。
这种疼痛仿佛从胸膛处扎根,埋得很深,就连呼吸都会抖。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深呼了一口气,声音闷闷开口。
“魏危不喜欢我,其实我能接受。”
燕白星接着开口:“但陆临渊……不行。”
楚凤声挑眉。
“巫祝既然回了百越,她便不会再长久地去中原。陆临渊是徐潜山的弟子,他一定会继承儒宗掌门的位置,更不可能来百越。”
燕白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若陆临渊只是个普通的中原人,我便是绑也要把他绑来。可他是儒宗掌门的弟子……我不知道巫祝如今对陆临渊的在意有几分,但哪怕只有一点点,对巫祝来说也是隐患。”
楚凤声便问:“你待如何?”
燕白星抿了抿唇:“为今之计,只有我潜入儒宗,杀了陆临渊。”
“……”
楚凤声大为震撼,简直要为燕白星的奇思妙想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