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而危 第26章

作者:晓梦见我 标签: 强强 江湖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正剧 HE 古装迷情

“若要天下格局洗牌重来,必要乱世。”

“春秋乱世,诸子百家,只有乱世,才能让一潭死水的中原枯木发芽!”

嚯。

在后头看戏的魏危忍不住抬起眼睛打量了这大放厥词的书生一眼。

此间茶室有十八位书生,十八颗脑袋,其中大约两颗在孔成玉脑袋上。

灰衫书生脖子上顶着的其实是圆明园的猪首。

孔成玉发出微不可察“呵”的一声冷笑,语气却是循循善诱:“公子大才,只是敢问如何才叫乱世呢?”

灰衫书生已经被踩孔家的快感冲昏了头脑,以为孔成玉在退让,张口就道:“靺鞨……百越……”

紫棠书生面色一变:“什么?”

“攻入中原……”

此言一出,灰衫书生感觉周围的气氛徒然变化,几乎让他全身一颤。

他知道他说错了话,感到大事不妙,一滴汗水从额角流下,却只见面前的孔成玉只是静静地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再也没人关心什么三教九流之争,灰衫书生心口冷透,口舌僵直,转瞬被茶室里的口诛笔伐淹没。

**

出了茶室,青城是日光融融的艳阳天,繁华街道的人来人往。

孔成玉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紫棠色衣衫的那个文人追上来,他犹豫片刻,拱手施礼。

“小生桐州林氏,字枕书。不知先生姓名?”

孔成玉颤了颤眼睫,回身看向他。

“儒宗,孔成玉。”

她本就生得眉目清冷,加上常年身居高位,惯于垂着眼睛看人,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林枕书也没抬头,他听到名字后停顿了一瞬。

“先生就是……”

孔家如今的家主。

“‘本为富贵,而外矫词以为不愿,实欲托此以为荣身之梯,又兼采道德仁义之事以自盖’。”

孔成玉开口,流畅配平静地地把刚刚茶室里他评价孔氏的话复述了一遍。

林枕书:“……”

纵然是林枕书口若悬河,发现自己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么刻薄的话,还是有些郝然。

林枕书愈发不敢抬头,却听见孔成玉清冷的声音道:“你说得不错。”

林枕书有些惊愕地看向对面那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枕书,我读过你的文章。”

孔成玉开口说。

“你的学问很好,只是不该囿于名实之争。”

“你既然在书中讲最不信半部论语治天下之说,就应该明白名实争论只会役天下聪明才智沉埋于训诂考据之中,不暇及于盱衡治乱、臧否人物。”

孔成玉纤长的眼睫抬起,望向林枕书。

“名实相怨,远非一书能正之。望君不忘青衿之志,履践致远。”

“多谢先生指点。”

林枕书闻言似有所悟后退一步,肃然作揖。

“小生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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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枕书走后,孔成玉走到一家书肆中。

她本就是为此而来的。

书肆陈设古拙肃穆,大中午的里面没多少人,孔成玉手点了点桌子,立马有一个腰悬尚贤峰腰牌的小厮模样的过来。

孔成玉低下头,淡淡开口:“你去查一下林枕书是什么时候来青城的,还有,今日茶室这些书生,尤其是穿灰色衣衫的那位,平日和哪些人接触。”

小厮领命退去。

魏危从背后抱刀走出:“我以为你会生气。”

孔成玉从未想过居然会有人一直悄无声息地跟着自己,闻声袖中无声捏紧了手指,看见魏危的面孔才不知为何,微微放松下来。

“生气?”

孔成玉很快地打量了一眼魏危,才回过神偏过头去。

“不,没有什么生气的。”

“文人清谈,本就如此,前朝武德充沛时,还有大儒在朝堂斗殴的。茶室中这样辩论,不算什么。”

“哦。”魏危点了点头。

“那我也不算过分,我刚刚出茶室时打了那个穿灰衣衫的两拳。”

孔成玉脑子空白了一瞬:“什么?”

魏危自己在书肆里找地方坐下来:“当年你们的圣祖骑牛游历七国,我很钦佩。在那种境地下能坚守本心,有教无类,也实在是个圣人。”

“而那个人的脑子太空,嘴却很硬。自知比不过前辈,就盘算着一脚踩扁,自己就能当祖师爷。我知道你不好和他们计较,所以出茶室在那些人吵架时顺带打了他两拳。”

孔成玉表情一时有些复杂,“……多谢。”

魏危说话不算太客气:“人有时就是吃硬不吃软。青城守城血战才过了几年,他们就淡忘了当年的事情,甚至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妄想,以为战争是捏泥人一样的事情。”

魏危统领百越,青城没有另一个人比她更清楚战争代表什么。

而且这个倒霉书生还提到了百越,魏危觉得不能正大光明打他一顿实在可惜。

孔成玉捏了捏袖中手指,心下计较:“我总觉得常人不会愚蠢到这样的地,林枕书倒也罢了,那个书生背后应当还有人。”

魏危抬眼问:“需要帮忙吗?”

微风摇动房间中挂着的听风铃,两颗铃铛撞在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孔成玉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面色平静的魏危,心中有些无法言明奇异的情绪:“你应当听见了我刚刚说的话,不觉得我汲汲营营,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魏危觉得奇怪:“这有什么?来之前,我以为你打算杀掉这些人的。”

孔成玉:“……”

魏危到底来自哪里?

孔成玉拧了拧眉问:“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有一个朋友。”

魏危拿起桌上摆着的一只橘子,鼻尖嗅到新鲜的果香气,说得很坦然。

“她是我们那里男人堆里的女人,性子要强。有人对我说她心计很深,不该同她深交。”

百越四位巫咸,除了楚凤声之外全是男子。

“可她也不是天生好使心计,她若是有我的本事,或是不是女子身,自然不必思虑营营,磨盘两圆。”

“你若是当个寻常人,或许还轻松一些,我不知你为何选择走这条路,但世人为难女子已够多了,我与你勉强算得上熟人,能帮就帮一把。”

魏危顿了顿道:“或许哪一天,我还需要你的帮忙。”

孔成玉闻言一顿,薄唇微抿,袖中手慢慢攥紧。

她做事一向只会考虑事情最坏的一方面,一贯不相信会有莫名其妙的好人心,魏危最后一句“互帮互助”勉强熨帖了她不安的心思。

纵然如此,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微漾的心绪来。

孔成玉捏着手指,定定看着她:“魏危,我不算什么好人,也不是真的不杀人。”

魏危哼笑一声,指尖点了点霜雪刀:“那你也得有杀我的本事。”

话虽不客气,可是不知为何,孔成玉居然难得想笑出来。

这么看来,她与魏危两人对自己都很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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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肆的小厮上来一边给她们添茶,一边对孔成玉道:“家主,你上回要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孔成玉点了点头:“直接给我。”

不过一会,一个小厮拿着一沓书过来,书上盖着鲜红的印章。

魏危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不防看见一晃而过的扉页上写着《武库长安三年兵车器集簿》。

魏危顿了一下,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你要造反?”

孔成玉现在对魏危时不时的语出惊人已经有了良好的适应,淡淡回道:“我倒是想,只是不大可能。”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若永远囿于孔氏的蒙荫,就成不了气候。我通读这些,只是为了今后做准备。”

[不要招惹孔成玉,她想做的事情很多。]

魏危想起陆临渊这句评价,对照此刻孔成玉眼中藏不住的野心,心道果然如此。

若是旁人,或许会对孔成玉这样的人敬而远之,但魏危向来是拔老虎须的人物,闻言反而问了一句:“你想做什么?”

孔成玉指尖抚过起了毛边的书册,眉目清冷。

“我要做丞相。”

“‘妇人不出阃域,而男子则桑弧蓬矢以射四方’,男子之间意见不同,就是君子和而不同,女子之间意见相悖,就是妇人悍妒。”

孔成玉指下微微用力:“我不要求这世道能真的把女子当男子一样看待,和这些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过于理想的人不是孔圣那样成了仙,就是和温陵居士那样在狱中自裁。”

孔成玉眼中燃着灼灼炽热的光芒。

“我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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