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137章

作者:卿隐 标签: 女扮男装 朝堂 正剧 群像 古装迷情

宴席的最后,他们一人一句唱起了《子夜四时歌》。

昔年唱的是夏歌部分,如今自要应景的唱冬歌。

小调婉转悠扬,却被他们三人唱出了激情豪迈之感,歌声悠扬,传出很远。

散场后,三人仰天大笑着相携出了清风楼。

直至来到楼外,见到稳稳当当的停靠不远处的朱漆马车,笑声方戛然而止。

“诶,我家忠庆来了,我先告退一步。”

沈砚挂上恰到好处的有礼笑容,朝他二人施施然抬袖,“朝宴,衡玉,改日再叙。”

说罢,朝右侧马车方向快步走去。

鹿衡玉硬着头皮看着长庚的方向,“我家常随来了,我也先告退一步。”

言罢,朝左侧青篷马车的地方匆匆而去。

没办法,来的时候图省事直接蹭了陈今昭的马车一道过来,总不能回去时候让他用两腿走罢?

上了青篷马车,直待停靠楼前的那辆朱漆马车启动,渐渐消失在视野中,长庚才驾马开始往家里赶。

也直到此时,坐在马车里的鹿衡玉才渐回过味来。

不对啊,沈泊简的反应不对!

对方那般迅速的反应,分明就是早就知晓些什么!

鹿衡玉当即两眼冒火,怒气冲天。

这沈泊简果真奸诈!明明知道些陈今昭的事,却不提前给他透个口风,害他受到好大一个惊吓!

这世上果真没好人,没个好人!

第138章  

未及中旬,朝廷开始大行封赏变法功臣。

变法主事三人各晋一级,沈砚擢升正二品户部尚书,总领户部要职鹿衡玉晋升从二品布政使,主管荆州的民政、财政,陈今昭则升任正三品工部右侍郎。参与变法的翰林院十二名官员大多迁转要职,或迁转六部为官,或直接外调到先前所主持变法的区域为官,继续推行变法的后续事宜。

恩旨亦犒赏了地方能吏。重赏了在变法其间辅助有功的地方官,政绩卓著的官员直接调任京官,其他官员则按功绩多寡或晋升官职或加年俸。

除了晋升官职,朝廷还按功绩大小赐下紫金鱼袋、蟒袍玉带、金银绸缎、御笔提匾、以及加恩母氏等等。此番封赏中,沈砚与陈今昭的母亲分别被封为诰命夫人与诰命淑人,而鹿衡玉则是生母被追封为正二品的诰命夫人。

泽被臣工,恩赏分明,受封赏者冠带齐整接受恩旨,无不感戴,皆高颂皇恩浩荡。

值得一提的是,翰林院的其中二人却迁转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职位。周明远迁转到钦天监做了监正,另加了虚职成了正四品官员,罗行舟则迁转到御史台做了正四品立都御史。

履任新职的官员们无不开始忙碌起来。

又赶上年底诸务繁冗之际,他们既要草拟条陈,筹备年末述职奏章,又要翻阅卷宗,熟悉新职分内之务,等待他们处理的诸类要务堆积如山,当真是忙的不可开交。

就如那陈今昭与鹿衡玉,虽住对门,可已连着数日看不见对方人影,劳碌之甚,可见一斑。

这日,陈今昭在屯田司对范员外郎,交代其升任郎中后的诸项要务。早在她昔年出京筹粮之际,范员外郎也自告奋勇随她一道去了,这几年他任劳任怨,随她昼夜奔走于各州府,风餐露宿、从不言苦,此番为筹粮也算做下了汗马功劳。

所以他来接任工部郎中一职,顺理成章,屯田司上下也皆心服口服。

待交代完事情后,暮色渐沉,也差不多到了下值的时候。

陈今昭揉揉眉心,今日她觉得有些倦了,就不想如前些时日般再留值到夜深,与屯田司的属官们打声招呼后,就离开了衙署。

只是今日的归家路程并不顺利,马车尚未抵达永宁胡同,就在长街就被人逼停了下来。

长庚发紧的声音传了进来,“是公孙府的马车。”

陈今昭立马就意识到是谁了。

很快,长庚的声音再次传来:“江总督过来了。”

是江莫,这会归京述职,他亦受到了封赏,自从二品的江南巡抚升任为正二品的总督,全权掌管江南数省的军政、漕运等要务。

长庚的话落不多时,车厢外传来走动的动静。很快,一道不急不缓的语调传来了进来。

“陈大人,许久未见,可方便下来叙话?”

陈今昭深呼口气,到底还是伸手拉开了厚重毡帘,弯身下了马车。马车外,一袭墨蓝色貂裘警衣的青年官员,长身而立。

他立在寒风中,目光随着从马车弯腰出来的人而动,眉宇间不见昔日的张扬。一别经年,如今的他已褪去了年少轻浮,气度愈发内敛从容,更添几分成熟男子气质。

“江总督,多年未见,你可安好?”

清泠嗓音入耳,似那细雪落林,让人只觉耳畔生静。

江莫看着眼前人,穿着冬日的官服,外罩着件天水碧的斗篷,依旧是素净的装扮。对方静立他对面,行礼时衣袖随风微动,似有若无的透着股墨香之外的极淡清香。

一别经年,再见对方,依旧是那般不染纤尘的干净,望之只觉似初雪映晨露。

“一切安好。”他微微拢了下擎衣,解释道,“说来不巧,这几日我去寻你总是扑空。难得今日在半路遇见,就冒昧拦了你马车,望你莫要怪罪才好。”

陈今昭当然知道他来找过她,对方之所以次次扑空,也是因为她在躲。江莫前些时候就回京了,自他回京那日起,她就开始发楚发愁,唯恐对方找她提出单独共饮的要求来。

可躲来躲去,到底也没躲得过。

心中叹息,可面上却带笑同他解释,“不会不会,反倒还望江总督多担待些,实在是我履任新职,近些时日忙得脚不沾地,抽不开身来。不知江总督找我有何要紧事?”

江莫就看她,道:“咱俩说来也算半个旧友,这般称呼未免显得太过生疏。我直接称你朝宴,可行?”

陈今昭点头,从善如流:“敏行兄。”

江莫不自觉捏紧了下手指,掩饰的又拢了拢警衣。

“昔日年少轻狂时,对你多有得罪,这么多年还没郑重向你赔个不是。”他微顿了下,带些期待道,“我备了薄酒相候,不知朝宴你能否赏光移步,容某执壶敬盏,聊表歉意?”

陈今昭头大如斗。

若他只是单纯存着与她交友的目的,她自也不会拒绝,但他……他之心思,只能让她对他敬谢不敏。

她到车前掀开一角车帘,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公务,苦笑道,“敏行兄也看到了,非是我拿乔几多推脱,实在是公务繁冗,让我实难抽开身啊。你看,下次约个时间可成?”

江莫却只看着她,“前几日,你还跟沈鹿二人相聚在清风楼里。朝宴,是我这个半个旧友的面子不够你赏光?”

陈今昭被他的话刺得面色微变,就道,“敏行兄,这话说得重了,我无故意慢待之意,的确是公务繁忙。改日,我再设宴专门向你请罪。敏行兄,家中还有些事,恕我先行告退。天寒地冻,敏行兄也早些回去罢。”

抬袖行了礼,她转身就欲上马车,却冷不丁被他横臂拦下。

这一刹那,周围似出现细微的动静。

江莫双眸骤然微眯,随即压下眸里的晦色。上前半步,他偏过脸朝向她,嗓音压得极低,“陈今昭,我是你养的一条狗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话极重,陈今昭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

江莫嗤笑了下,“好歹我也算帮了你这么多回,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这一刻的他索性撕开了伪装的表象,用仅能让对方听见的声音嘲道,“还是说你在怕什么?你怕什么呢,他管你也不算甚严罢,好似并不禁止你外出交友赴宴。所以你百般躲我、推脱,就是单单看不上我,对吗。”

陈今昭掐着手心,闭眼平复了下情绪。

许久,才睁开眼,沉静望向他。

“在何处设宴。”

“清风楼。”

她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上了马车。

话既说到此份上,那今夜,就势必要将话与他说个清楚。

如此也好,总躲着也不是办法,事情到底是要解决的。

况且,他既知她与那人关系,那她就不怕他敢放肆,退一步说,她周围也有暗卫随行保护。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来到了清风楼前。

陈今昭让长庚也随她上楼,候在包厢门前。

江莫推开厢房门,做出请的动作。

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酒也烫好了几壶,一一摆上了桌。

“朝宴,现在想来我真悔不当初,实不该举止那般轻浮浪荡,害你对我印象自此一落千丈。”他举壶倒酒,清澈的酒液倾倒在两只空盏中,“今夜我是真心实意向你赔个不是的,万望你能放下对我的芥蒂,真心拿我当朋友看。”

此刻见他说得郑重其事,口中只说赔不是、做朋友,不见信里的撩拨试探,也不见先前马车前那私语讽笑,她也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只也暂且回了句场面话。

“敏行兄言重了,昔年的事在我这里早就过去了。反倒是这些年,我欠敏行兄诸多,你救了鹿衡玉的性命,又及时帮我筹集粮草,这些都让我无以为报。”

江莫将满酒的酒盏递给她,“那我们何不一笑泯恩仇。”

陈今昭顺势端起酒盏,“自当如此。近来真的是公务繁忙,并非特意怠慢,望敏行兄切莫介怀。”

两人举杯相敬,然后饮尽亮杯底,算是各自赔谢。

随后两人就开始举筷用饭,陈今昭中途几次想开口,欲将话讲明,却都被他拿话岔了过去。他神色如常的给她介绍菜色,言谈中很有分寸,仿佛是正常朋友间的聚会小宴,正常的都让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先前想多了。

正当她心神不定,不知方究竟何意之时,突然听得隔壁似有物体倒地的声响。声音传到这里已经很小了,但因着室内寂静,陈今昭还是听个清楚。

几乎刹那,她就迅速反应过来,靠近墙壁处是有密室的。

那刚倒地的……她倏地看向江莫,惊疑不定。

江莫举壶倒着酒,透明的酒汁在瓷盏里泛着冷光,“朝宴,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人,有什么话你可尽情来说。”

陈今昭猛地起身,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他竟敢动窃听之人,动宫里的人!他是疯了不成!

“敏行兄,江敏行!”她连连深呼吸,至此刻她已不想探究他究竟是存着什么目的邀她过来、又做出那等狂悖之事,她现在只想速速与他将话说清楚,然后即刻离开此地。

“我感激你对我的恩情,若来日有需要我伸手帮忙之处,但请你尽管开口。除此之外的其他请求,恕我无能为力!”

话刚落,对面的人突然仰首饮尽杯中酒。

他倏地看向她,沾着酒液的嘴唇红的似滴血,“只有他可以吗?还是说,你怕他知道?”

岁月的沉淀冲淡了面上的阴柔之色,却无法冲淡他眸底深处掩藏的狂肆,阴沉,邪佞。

“他能待你如何好?甚至连个名分都未给你。”

混着酒意的声音轻哑,他起身朝她走来,咄咄逼向她的眸光里尽是炙热,“陈今昭,我不是烂好人,不是不求回报的。我都为你做了那般多,你好歹也回报我一二。”

陈今昭面色惊变,指着他惊怒:“我看你是疯了!”

江莫眼睛只看得到那张勾魂夺魄的姣容,忍不住伸手过去,腰间垂落着墨色玉带都随他动作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