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隐
“末将再确定不过。”
姬寅礼深吸口气,眸中浮现了暗沉的阴霾。
敢如此戏弄他爱将,换作其他之人,他定要将那朝三暮四的女人斩于刀下。
“你与那陈家小妹开始多久了?”
“有段时日了,自打去岁年底蹴鞠场初见,后来又在街上偶然遇见后,我就、我就时常的去寻她说些话……”阿塔海瓮声瓮气的如实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很是颓丧,“一直都好好的,后来我出征回来后,不知怎么的,她突然不愿见我了……我前个就是想去问个明白,哪成想被陈小夫子瞧见了。”
那陈小夫子昨个语焉不详的将镯子硬塞他,他还不知哪般,直待今个殿下直接点明,方知是这么回事。
姬寅礼听得火大,再看他丧头耷脑的囊样,恨不能抬脚踹过去,怒骂这个窝囊废,孬的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算了,看来她亦非良配,你能与她及早断了是好事。”用力转了几下扳指,他尽量平心静气道,毕竟涉及到陈家,着实不好说出激进的话来。
看向阿塔海,他正色的格外叮嘱一句,“情爱之事勉强不来,你不可去寻人家晦气,明白吗。”
“殿下,末将省得轻重的,您放心。”
阿塔海郑重抱拳应道,说着,又肩膀颓丧的耷拉下来。
“我不会去寻她麻烦的,毕竟我长得这般粗苯,人家看不上我也是应当的。”
姬寅礼闭眸深吸着气,生生将骂人的话咽下去。
“殿下,若无事,末将先告退了。”
“我最近新得了一批汗血宝马,你去御马房挑个骑走罢。”
阿塔海顿时两眼发光:“谢殿下!”
陈今昭下值归家后,在踏进院门时停了下来。
她没着急踏进院子,而是借着院门的遮掩,躲在墙体一边悄悄朝胡同口处观察。起先,没什么异常,偶尔来往走的也都是她眼熟的街坊邻里,可待过一会,就隐约出现抹狗狗祟祟的身影。
她不由惊怒。
内心亦惊疑,难道阿塔海连那位的话也不听了?
她倏地回头朝堂屋看,躲在门后的稚鱼嗖的下缩回脑袋,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陈今昭闭眼怒喘口气,而后怒发冲冠的握紧两拳冲了出去。目标明确直冲胡同口那道鬼祟身影而去!
胡同口那人惊见她来,显然大惊,第一时间扭头就跑。
陈今昭撸着袖子狂奔而去,边跑边怒喊:“站住!你站住!”
她刚要大喊阿塔海的名字,可这会距离拉近,却陡然惊觉不对。前头狂逃那日身形中等偏瘦,显然不是身躯壮硕的阿塔海!
不免大惊!
提起口气加快追赶步子,边追边眯眼细看,这一看,她头皮都要炸开
她要气炸了!要气死了!
“罗行舟!是不是你罗行舟!罗行舟!”
前面的身绊了脚噗通摔倒,但下一刻连滚带爬起来,十万火急的朝前狂奔而去。
速度之疾,宛如逃命的跳鼠。
陈今昭追不上他,就捡起地上的石块,疯狂朝他扔。
“该死的!去死罢土拨鼠!你想屁吃!这只该死的癞蛤蟆,再让我看见你,我揍死你!”
快气死她了,快要气死她了!
牛粪也敢觊觎她妹!这是什么个品种的癞蛤蟆!
第103章
跑的急加上又气狠了,这会陈今昭觉得好似气血不足,摇摇欲坠的在原地缓了好长一会,方气急败坏的回了家。
往常这个时候,全家人早招呼她赶紧过来用膳了。
但此刻见陈今昭怒火冲天的归来,全都局促不安的在桌前站着,没人敢吭声。
她挨个环视一圈,隐忍着怒气先吩咐幺娘,“你先带小呈安回东厢房去。”
么娘不安的细声应了,而后抱起了小呈安就离开了堂屋。
“说说罢,说说阿塔海还有罗行舟,都是怎么回事!”
稚鱼见她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吓得脸都白了。
“哥……”讷讷喊了声,声音都在发颤。
陈今昭手握着椅背喘了几口气,勉强压了火气,“你先说吧稚鱼一五一十,将所有我不知的事情一一道来。别再瞒我了,你如实说。”
稚鱼缩着身子哆嗦的说了她与那两人的事。
与阿塔海的相识起源于那场蹴鞠赛,之后两人在街上偶然碰见,简单说了两句寒暄的话。再后来,阿塔海隔段时日就找机会偶遇她,与她说会话。这般陆续有大半年的时间,直待那罗行舟的出现。
而她与罗行舟的交集则始于京城大乱那日。
那天稚鱼与她娘刚从首饰铺出来,正好与要进铺子里避灾的罗行舟一行人撞个正着。两人就由此相识,后来罗行舟借着赔镯子的由头三番两次的偷偷过来寻她说话,一来二去的,两人不知怎么的竟看对了眼。
“是他碰坏了我新买的镯子,说是赔我的。”稚鱼抹着泪,委委屈屈的抽搭着“我也知道他那镯子肯定贵,肯定不止五两,可他说是找相熟的掌柜的拿的进货价,就值这个银钱。我想反正是他赔我的,我,我又喜欢……所以就收下了。哥,除此之外,我没再收他东西!”
陈今昭听得两耳发木,两眼也发直的看着桌上泛着油花的菜。虽然稚鱼避重就轻的说了与那两人的交集,但她能听出来,她的小妹是认真的在两人之间做选择。
稚鱼,是真的考虑择阿塔海或罗行舟为婿。
这个认知简直让她抓狂。
更让她抓狂的是,对方最后看上的竟是罗行舟!
她简直要被气到吐血,那个土拨鼠、丑八怪!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里配的上她妹!哪怕他烧八辈子香,那也是给她妹提鞋都不配!他还不如那阿塔海!
“告诉哥,你究竟看上那罗行舟哪点?”
“他,他风趣幽默,他,他还会讲笑……
“呵,他就是个笑话!”
陈今昭恨不能此刻就揪着罗行舟那头偏黄的毛,让他给她讲笑话讲个够!还会讲笑话,给他能的!
她不再去看吓得噤声的稚鱼,转头去看陈母,无力道,“娘,这么大的事,事关稚鱼的终身大事,你怎能也瞒我!”
陈母嗫嚅了两下唇,看着陈今昭欲言又止。半会,方抚胸咬牙开口道,“稚鱼马上十六了,你却迟迟不安排相看人家,我就知道你定还存着招婿的打算。瞒着你,也是知你断不会同意。今昭,我知你心疼稚鱼,想将她留在家中养着,可是,咱们全家不能只指望你一人养啊!”
“娘!我又并非养不起……”
“今昭,得有条后路的!你拉扯一家子至今已经很辛苦了,你有事,我们只会干着急谁也帮不了你半分忙。甚至连求人,都不知要往何处求去。如今你妹妹有这个机会能嫁个好人家,来日或许还能帮衬你些,就算不能,也不能一味的拖累你。”
“娘!”陈今昭听不得这话,“稚鱼于我而言,从来不是拖累!”
稚鱼哭了:“可是哥,我不想让你养一辈子!你养着我,还要养着我夫婿,来日还得再养我孩子……你就一个人,却要养这么多人!”
陈今昭听得怔住,心中刹那发酸。
“稚鱼你怎能这般想,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养你是应当的。”她拉过稚鱼,如从前般揉揉她的发顶,“一大家子在一起多好,也热闹,看着你们平安和乐,欢欢喜喜的,我也心生满足。”
“不是的!不是欢欢喜喜,我会愧疚!”
稚鱼扑在她怀里大哭。家里的气氛她也不是感受不到,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家里每个人面上不显,但明显心里压着事。她觉得肯定是与她哥的朝中事有关,因为有段时日,她哥时常回来的很晚,有时还夜半入宫,每次回来都面容疲惫,脸色说不出的沉重,还有回竟是昏沉着被人抬了回来,醒来就呕吐不止发了好几日热,可怕极了。
她着急,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娘又不允许她去问,所以也只能干着急的将担忧憋在心里。
“哥,我长大了,也能帮你的!”
“稚鱼,你所谓的帮是拿婚姻大事做赌,那你可熄了这念头了。我如珠如宝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以联姻方式来牺牲自己。”陈今昭胸中发闷,迟迟难将块垒吐出,“你这不是在帮我,是在往我胸口插刀。”
她扶着哭到站不住的稚鱼坐下,又拉着陈母做到她旁侧。
“你们选的这两人,一人是朝廷新贵,是当朝摄政王倚重的武将,一人是虽暂看不出前程,但却是平阳侯府的嫡长子,来日继承侯府的小侯爷,家世显赫。论前程都不赖,但人可就真的合适?”
陈母忍不住道,“当时阿塔海给你赔罪时来过咱家,我瞧他性情直爽,秉性不错。还有你那罗同年,虽人长得不算好看,但好在对稚鱼好,温柔小意的,也是不错的夫婿人选。”
陈今昭耐心的给她们分析,“别光看表象。先看前者,一个就爱舞刀弄枪的武夫,我实在想不出稚鱼能与他有什么话可言,谈点心吃食还是谈刀戟兵器,谈家长里短还是谈他战场怎么一刀将人从中劈成两半?他二人明显志趣相违,言谈难契。更何况,杀过人的武将都有血腥与冲动在身的,稚鱼性子又如此跳脱,万一哪日惹怒了她,又怎知他不会在冲动之下杀人?”
看向旁边瑟缩了下的稚鱼,她问,“再说后者,作为侯府少夫人,我且不问你统筹安排侯府事务、负责账目管理及物资调配、主持祭祀、内外应酬、主家旁支等家族关系处理等等事情,你能不能做来,我就问你稚鱼,每日三餐立在婆母身边伺候她用饭,你能伺候明白吗?”
稚鱼怔住。
“娘,稚鱼,你们别担心我现在于朝中的处境,目前也算轻舟过了万重山,最艰难的时候过去了。日后就算有万一,也有八成把握能全身而退。”陈今昭语重心长道,“所以稚鱼,我养得起。往日你怎么过,以后你继续这般过,什么都不用改变,不用操心。等我去寻郑牙人,让他好好挑个俊美的……”
“哥。”稚鱼突然打断了她的话,眼睛垂着不敢看她,“不会的我可以学。至于伺候婆母……女人都要从媳妇熬成婆的。”
陈今昭倏地看她,好似听到了极不可思议之言。
稚鱼把脑袋垂得更低,双手绞着帕子,“我,我更想要个顶天立地的夫君,能为我遮风挡雨,而不是徒有虚表,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甚至还要吃我娘家饭,还要我哥来养,遇上事什么用都顶不上……哥,我,我想嫁个有本事的人。”
好似有什么劈落在耳畔,震得陈今昭双耳嗡鸣,周围所有声音刹那消失殆尽。
她呆呆的坐着,这一刻似有万千话想说,可又失了声,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半会,她方转动目光,看向旁边垂首的妹妹。
“稚鱼,你从前不是这般说的。你说你最讨厌学女子的闺训,说你不外嫁去伺候人,去看人脸色,还说以后会开个铺子挣钱自己花……”
“哥,那是我小时候的话,现在我长大了。”
一句话将她牢牢钉在自己的椅座上。
时空错乱,两个时代的思想交织碰撞,最后各行其道。
让人此刻也分不清楚,是她们思想固有的局限性作祟,还是她的思想成了这个时代另类的局限性。
陈母担忧的看着她,说话陪着小心,“今昭,你妹妹有个好归宿,其实也是件好事。再说这……好姑娘都没有招婿的,会被说闲话的。”
话语像是延迟般缓慢的落入耳中。陈今昭好长时间才回了神,看向了陈母,稍顷,又将眸光转向旁处。
“有本事的不止他罗行舟一人,我给稚鱼再挑个好的。”
听她哥终于松了口,陈母与稚鱼都是浑身一松。
“哥,其实罗……他其实,也还好。”
“好在哪?好在夜里醒来见到他,还以为自己见鬼了?”
反应到这话是讽刺罗行舟长得丑,稚鱼忍不住开口替他辩解道,“哥,他就是嘴凸眼小了些,哪有你说的那般丑。他人还是很有男子气概的!”
“我没见到他男子气概,只看见他在衙署,叉腰仰头,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一言不合就对着人唾沫横飞的直喷。”
稚鱼张了张嘴,又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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