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良月初八
照顾人被抓个正着,她默默收回手,动作稍显局促。
谢玉庭笑着说:“可以嘴对嘴喂呀,孤乐意至极。”
“闭嘴。”姜月萤没好气瞪他一眼。
这厮还是昏迷的时候更讨喜。
谢玉庭从榻上坐起来,把脑袋凑到她手边,眼巴巴瞅着,张开嘴巴要喝水。
“你自己喝。”她推开毛茸茸的脑袋,把茶盏塞进他手里。
“你好无情啊小公主,我都中毒了……”谢玉庭耍起无赖,倚靠在姜月萤肩头,委屈巴巴拱了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胳膊好酸……”
“……”
装什么装。
她思索片刻,说道:“毒不是解了吗,还虚了不成?”
“……”谢玉庭满脸幽怨,“孤不虚,你这是污蔑。”
“那你别倚着我。”
“我就倚。”
“那你别乱蹭。”
闻言,谢玉庭蹭得更厉害,弄得姜月萤脖颈发痒,她欲起身,又怕谢玉庭这个莽撞的家伙跌下榻,只好这样忍耐着。
“谢玉庭,你还有心思胡闹,都不害怕吗?”
“太子妃长得这般貌美,孤有何可怕?”
姜月萤严肃道:“你别打岔,皇子之间互相厮杀,今日你替三皇子遭了罪,下一个被害的人又会是谁?”
谢玉庭低头抿口茶水,说道:“害怕有用吗?”
她没有说话。
说的没错,害怕又能如何,总不能天天当缩头乌龟不出门吧。
“所以不要想太多,你看孤不是平平安安活到娶媳妇儿了吗?”谢玉庭得意洋洋,“孤可是有福之人,唯有一点不好……”
姜月萤下意识反问:“哪点不好?”
“娶的媳妇儿太过无情,都不愿喂我喝水。”
“……”
姜月萤充耳不闻,夺过空空如也的杯盏就要起身。
谢玉庭一把薅住她的衣袖,长眉拧成一团,低声说:“别走,我头有点晕……”
语毕,真的病恹恹歪在她的身上,呼吸变得粗重。
又难受了?
姜月萤实在放心不下,把杯盏随手丢在一旁,右手覆上他的额头,试探对方有没有发烧。
摸了半天,凉的。
突然,修长五指攥住她纤细的手腕,把她的手扯下来。
姜月萤反应不及,眼前倏地一暗,一片温热贴上她的前额,银杏清香扑面而来,令人浑身颤抖。
她傻傻愣愣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登时屏住呼吸。
谢玉庭居然用额头贴住了她的额头!
二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额头紧贴额头,鼻尖对着鼻尖,错乱的呼吸交融,温热蛊人的气息仅在咫尺。
太近了,她想偏头避开,却被按住脑袋避无可避。
霎时,姜月萤的脸红透,嫣红若霞,头顶呼呼冒烟。
她羞恼不已:“谢玉庭,你吃错药了!”
“你不是想试试我有没有发烧吗,用额头比手掌准。”谢玉庭勾起唇角,仍旧不依不饶。
“你根本就没发烧……!”姜月萤咬住牙,“快点放开我。”
男人指尖微凉,轻缓划过少女莹白的耳垂,指尖仿若羽毛,带来一阵微妙的颤栗,过电般的酥麻传遍全身。
姜月萤僵直不敢动,他触碰过的地方留下一簇簇红晕。
谢玉庭低低笑着,贴住她的耳朵,嗓音磁性撩人:“发烧的人是你。”
“小公主,你好烫啊。”
一把火烧得猛烈,姜月萤霞飞两靥,羞得眼皮滚烫,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谢玉庭,提起裙摆,羞愤逃走。
被人推倒在榻的太子殿下半点不恼,慢悠悠坐起身。
恰时玉琅推门而入,手里端着汤药。
他进屋后紧挨门房,快步蹿到床畔,双手把药递给谢玉庭。
少年冷淡的眉眼透出几分急切,语气难得多了几分鲜活的抱怨:“殿下,说好的做戏,你怎么真的把毒吃了?”
谢玉庭心虚道:“虽然张太医是我们的人,但帝心难测,万一另遣他人医治,出现纰漏岂不是功亏一篑?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到九分真。”
“殿下太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了……”玉琅道理都懂,仍旧忍不住心疼。
谢玉庭把汤药喝尽,翘起唇角:“喝点药罢了,孤的目的已然达到,老三向来猜忌心重,若是能使他和老二生出嫌隙,咱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就行。”
玉琅撇撇嘴,板着小脸,又给他递上一串酸甜的葡萄,缓解汤药苦涩。
“对了,刚才太子妃的脸都气红了,你们在吵架?”
谢玉庭笑眯眯:“大人的事小孩子少问。”
“哼。”
……
经过一段时日调养,谢玉庭身体恢复,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柏太傅趁着太子养病,日日来东宫授课,谢玉庭烦不胜烦,一上课就打瞌睡。姜月萤却欢喜得很,竖起耳朵分外认真,巴不得多汲取些学问。
除此以外,姜月萤的书法也大有长进,多亏了私底下勤加练习,现在她的字虽算不上多精妙绝伦,勉强也算是工整清秀,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转眼已是深冬,姜月萤坐在暖阁软榻上,四处点满熏笼,暖气充盈身躯,望着窗外寒风凛冽,吹弯树梢枝丫。
日光照进暖阁。
她张开手,光洁的手十指纤纤,冻疮了无痕迹,滑嫩得如同豆腐。
谢玉庭给的药还剩大半包,她的冻疮就已经痊愈。
如此功效,姜月萤甚至觉得这药用在她手上有些大材小用。
青戈推门而入,望见太子妃端坐着,愣愣盯着手指发呆。
听到动静,姜月萤扭头:“可是问过了?”
青戈来到她面前,把手里盛着柑橘的托盘搁在案上,平淡道:“奴婢问过了,北梁确有此习俗,每年冬月女眷们都要去山寺祈福,一般来说会选初一、十五、月末各去一次。”
“宫廷士族的女眷们大多会选择鸣泉寺。”
姜月萤皱眉,依稀记得鸣泉寺在京郊,恐怕路程不好走。
“好,你去收拾衣物,咱们明日出发。”
青戈问:“可要询问太子殿下是否愿意一同前往?”虽说是女眷祈福,但没有规定男人不能去。
姜月萤思索片刻,轻轻摇头。
那家伙身体刚好,又虚成那般惺惺作态的模样,去山上折腾一圈弄不好要散架,还是让他在东宫老实待着吧。
她可以趁此机会出去清静清静,也算一桩好事。
青戈准备出门,忽然被叫住。
“青戈留步。”
“太子妃还有何吩咐?”
姜月萤站起身,从怀里掏出剩下的半包伤药,递到她手上,仔细交待:“这是谢玉庭给我的,你拿去试一试,说不定能治好你身上的伤。”
她曾经留意过,青戈身上有不少鞭痕,那些印子看上去有些年岁,应当是在青戈小时候留下的。怕触及对方的伤心事,她没有多说,塞完药就坐回软榻上。
青戈愣住,冰冷的面容产生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嗓音清凉:“太子妃,奴婢身上乃是陈年旧伤,怕是没那么容易治好。”
“我知道呀,所以让你试一试嘛,万一管用呢?”姜月萤圆润的眼睛闪动光彩,轻声细语,“虽然谢玉庭人不怎么着调,但他给的东西确实是宝贝,别浪费。”
“多谢太子妃。”青戈稍显局促。
姜月萤笑得眼睛弯弯:“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要谢就去谢太子殿下吧。”
“是,奴婢出去准备行装。”
“快去吧。”
青戈抿了抿唇,默默攥紧药包,退出门去。
天落细雪,远处白茫茫一片。
东宫正门,马车已经套好,轻雪覆地,踩在雪地格外柔软。
姜月萤身着月白束腰罗裙,外罩雪白狐裘,手里揣着汤婆子,迎风而立,玉颈修长莹润,身姿纤纤玉质。
一点碎雪飘在她眼睫,轻轻眨眼,抖落簌簌雪花。
她扬起脸颊,发觉天儿愈发冷了。
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她轻轻扭头,对上谢玉庭灿烂潋滟的桃花眼,略有无奈。
怎会有人天天这般高兴悠然,都没有一丝烦恼吗?
姜月萤觉得他傻,又忍不住羡慕这种傻。
“小公主,分离在即,都不跟我依依惜别一下?”谢玉庭厚着脸皮说。
“至多去两日,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
“孤舍不得你啊,万一你一时兴起,直接在寺庙落发为尼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