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良月初八
仔细一想,她就全明白了,原来谢玉庭不是真傻子,他一直都在装傻子!
面对突如其来的真相,她大脑恍惚不已,一个没站稳,险些栽倒在地上,幸亏谢玉庭一把扶住她,稳稳捞进怀里。
谢玉庭揽住她,低声问:“怎么,害怕了?”
姜月萤垂着脑袋,眼睫纤长,颤颤巍巍抖动着,半晌没有吱声,看得人心一软。
百感交集之下,谢玉庭不免后悔,或许不该过早摊牌,是不是把她吓到了?
其实他早就想把一切告诉姜月萤,因为他看得出她为他殚精竭虑,百般忧心,生怕太子被废,这种日子太难熬,他不想继续瞒她。
不想让她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故而今日刻意交待侍卫,倘若太子妃进门不必阻拦,甚至还把密道大门敞开,任由她走进来。
没想到还是把她吓得不轻。
谢玉庭语气放缓:“
所以你不能接受孤是一个城府极深……”
话未说完,姜月萤突然抬起头,眼底似有水光闪动:“所以你不会轻易死掉的对不对……”
“对。”他一顿。
“太好了……”姜月萤放松下来,全身重量都抵在他身上。
她好像只关心他会不会死。
心里某一处骤然塌陷,变得柔软。
望着少女安心的神色,谢玉庭问:“你不在乎孤骗你这么久?”
姜月萤不以为然:“你只是在保护自己罢了,轻易告诉我一切,岂不是表明你蠢?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半点破绽都没有,演得跟真傻子一样。”
“……”
“不过……你为何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我,辛辛苦苦筹谋多年,不怕毁于一旦?”
姜月萤想不明白,一个敌国来的联姻公主,哪里值得信任,谢玉庭收敛锋芒十多年,一朝将秘密尽数暴露,是否太过莽撞。
“你会出卖我吗?”谢玉庭认真盯着她圆润的双眸,似乎要望进眼底。
姜月萤摇摇头,又忍不住找补一句:“我又不想陪你死……”
不论谢玉庭为何愿意相信她,她都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听到预料之内的回答,谢玉庭莞尔,手臂用力一抬,把少女扛在肩头,钻进密道当中。
姜月萤大惊失色:“谢玉庭!本宫不是麻袋,你要干嘛,杀人灭口啊!”
谢玉庭顺手往她屁股上拍了拍,轻描淡写:“先出去,里面太闷了。”
“我有腿!”
“我更快。”
“你胡说八道——”
姜月萤话音刚落,一道明亮的光线迎面而来,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稳稳站在了书房的正中央。
她晕晕乎乎看着周围的一切。
等等,他是飞出来的吗,太快了吧?
谢玉庭抬步走向八折长屏风,扣住立柱上繁复的纹路,顺着凸起描摹,转瞬间,另一侧的书架徐徐转动,直到彻底堵住密道的入口。
原来机关在屏风上。
望着对方行云流水的动作,姜月萤如在梦中,呆呆站在原地。
谢玉庭扯住她的手,拉她坐在屏风后的软榻上,说可以继续问。
啊,先缓缓。
想问的太多了。
姜月萤心里涌上来一箩筐的问题,又怕一股脑问出来失了分寸,毕竟她不了解真正的谢玉庭,也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无意间得罪他怎么办?
唉,其实傻一点也挺好的,至少好哄呀。
现在这么一弄,她都不适应了。
“……你,脾气好吗?”她试探道。
她眨着圆溜溜的眼睛,仿佛第一日认识他似的,看得谢玉庭哭笑不得。
“又不是换了一个人,你的问题傻不傻?”谢玉庭促狭一笑,“放心,孤对别人可能有脾气,对小公主绝对没有。”
姜月萤耳朵一热,羞愧得低下头。
“怎么还这么不正经……”
谢玉庭捏住她通红的耳垂,轻轻把玩。
“你刚才说谁找死啊,你要送谁一程?”她还惦记着这事。
“自从明擂赌坊倒台,老三没了银钱来源,开始病急乱投医……”
姜月萤满头雾水,细眉蹙得死紧,就差把我没听明白写在脸上,谢玉庭笑了笑,只好从头开始讲。
明擂赌坊背后真正的东家乃是三皇子谢欲遂,自从上回被当众拆穿赌坊骗人的把戏,明擂赌坊从京都第一赌坊,直接跌落神坛,变得无人问津不说,还时不时挨一顿臭骂。
三皇子原本靠赌坊大笔大笔敛财,如今财路被截断,只能另寻他法。
他在工部挂职多年,根基深厚,前段时日梁帝命令工部修缮皇陵妃陵,三皇子由此动了歪心思,居然把妃陵里零散的陪葬品挖出来,放到黑市转手倒卖。
谢欲遂行事隐蔽,实实在在捞了一笔,而后及时收手,做得可谓滴水不漏。
偷挖陪葬品,此乃对先祖和逝者的大不敬。
奈何他运出来卖的陪葬品都是小物件,没有特殊标记,纵然流落到黑市,也没人认得出是皇家的陪葬品,因此没有任何人察觉。
故而谢玉庭打算做个好人,帮他运一点更值钱的东西出来。
姜月萤频频颔首,止不住地感叹,本以为谢玉庭是真的爱赌,合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赢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搞垮三皇子的基业。
这家伙借着纨绔的皮打击对手,谢欲遂又不能出来大声嚷嚷赌坊是他的,只能暗自咽下这口窝囊气,独自憋屈。
干得漂亮。
“所以你明面上装无药可救,实则一直暗地里给其他皇子使绊子?”
谢玉庭耸肩:“不要把孤说的像大恶人一样,什么使绊子,那叫用心良苦的磨炼。”
姜月萤:“……”
好吧好吧,磨炼到搞垮他们而已。
他屈指弹了弹她的脑门:“所以不要整天愁眉苦脸的,嫁给孤不见得是件坏事。”
“才没愁眉苦脸,我那是担惊受怕,其他皇子都虎视眈眈,就你整天除了吃就是睡,我怎么能安心……”姜月萤拍开他的手,“你装纨绔这件事有多少人知晓?”
谢玉庭伸出手指头,数了数:“朝堂之中,除了心腹大臣,只有母后和小琅知晓,哦,还有孤的至交好友孟书章。”
姜月萤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滋味,不论是皇后娘娘还是小琅,又或是他嘴里的那位知交,无疑都是极为亲近的人。
可她呢,相识不过几个月的太子妃,别说是关系亲近,两人至今都没圆房呢……
凭什么值得谢玉庭的信任,她实在是想不通。
“别发呆了,”谢玉庭拉起她的手,走向门外,“先去用膳,好饿好饿。”
听着对方如常的语调,姜月萤舒展眉眼。
用过午膳,谢玉庭回了书房处理要事,姜月萤坐在花园里独自消化一切,亭外细雪纷纷,一片一片落在地面,泛起晶晶亮亮的光芒。
她又在发呆。
任谁知道自己混吃等死的夫君实则特别精明,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都会既欣慰又忍不住捏一把汗。
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把真实的自己隐藏,日日装荒唐,扮混账,忍受众人的白眼与嘲讽。
单纯害怕成为所有皇子的靶子吗?
说来她和谢玉庭还真是同病相怜,都在委曲求全,拼尽全力装成另一个人。
谢玉庭能够坦然相告真相,她却不敢。
不论谢玉庭如何装疯卖傻,他都是如假包换的真太子,而她姜月萤,不过是借用了旁人名字的假太子妃。
一股惆怅攀上心头。
忍不住想,倘若她也能用真实的自己面对谢玉庭就好了,可是真实的姜月萤,连见到他的资格都没有。
站起身,靠近亭子边缘,摊开一只手掌,接住从天而降的雪花。
凉意从手心蔓延。
忽而身后传来温热,有人搂住了她的腰肢,毛茸茸的脑袋瞬间凑了上来,发丝轻挠颈窝,熟悉的银杏叶香萦绕鼻尖。
姜月萤挣了挣,只是白费力气。
谢玉庭懒洋洋问:“手冷不冷?”
他握住她的手,替她搓了搓掌心融化的冰凉雪水。
“不冷。”
“孤不信,除非给我亲一口。”
“……在我面前就没必要装轻浮了吧。”姜月萤颇为无奈,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装上瘾了,入戏太深。
“孤跟自己太子妃亲近亲近怎么了,又不是对外人,”谢玉庭忍俊不禁,“再者说,孤本来就是这种性子,真没装。”
姜月萤不信:“我都听到你和那些大臣说话了,休想骗我。”
密室里面的谢玉庭,一身低沉的威压,透着令人窒息的气势,眸光一抬好似利剑寒芒,与现在这个动不动就耍无赖的家伙全然不同。
姜月萤猜测,真实的谢玉庭应该相当冷淡。
“对待臣子自然要威严,对夫人不需要。”他贴着她的耳朵低语。
“怎么无端冤枉孤……”
姜月萤脸皮滚烫,犹豫再三,装作无意间提起:“那你以前常常出入青楼是真的还是装的,听说你每次都去找梦湘娘子……”
“本宫也不是故意盘问你,就是随口一问,不愿意答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