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蝶影
花琉璃是被马车外热闹的声音吵醒的,她缓缓睁开眼,见嘉敏凝神盯着自己,默默把衣服往上拉了拉:“你看什么?”
嘉敏翻白眼:“马车已经进城了,你睡了两个时辰。”
“难怪我头晕胸闷,原来还没有睡够。”花琉璃坐起身,长长的青丝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流淌,让她看起来无比惹人怜惜。
嘉敏已经不想跟她说话,绷着脸扭头看向另一边。
“你上次说,英王妃已经定下了,是谁啊?”花琉璃似乎嫌气氛不够热烈,所以主动挑起了嘉敏感兴趣的话题。
嘉敏沉下脸:“花琉璃,你是不是故意的?”
“嘉敏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花琉璃笑得天真无邪,“人家这是关心你呢。”
嘉敏想说,你别装模作样地来恶心我,可是想到花琉璃提剑杀人的模样,她觉得自己还能忍她一会儿:“我不用你关心。”
“好吧,那你就当我是想看热闹。”花琉璃可怜巴巴地叹气,“我在京城里没什么好朋友,平时也没闺中好友跟我分享小秘密。你看我们也算是同甘共苦过了,四舍五入那就是过命的交情,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说出来让我安慰安慰你嘛。”
“呵。”嘉敏冷笑,“是想说出来让你取笑开心吧?”
臭不要脸,谁跟你有过命交情?是差点要命的交情才对。
花琉璃弯着嘴角笑,无辜得像是白莲花仙女。
看着她这样子,嘉敏气极后反而冷静下来,她沉默一会,开口道:“她是永州太守林舟的嫡长女,她父亲这个月调任回京。有传言说,大理寺卿因办事不利,惹得陛下不满,她父亲将顶替张硕就任大理寺卿。”
“永州太守林舟?”花琉璃想起弹劾她爹爹的文官也姓林,“他跟林辉之什么关系?”
“他们能有什么关系?”嘉敏莫名其妙道,“都姓林的关系?”
花琉璃摆手,盘腿坐到嘉敏面前:“你继续说,不要停。”
“林舟是四皇子殿下的舅舅。”嘉敏猜到了贤妃为英王求娶林太守女儿的用意,情绪有些低落,“林太守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在永州极得民心。”
英王近来在民间风评不太好,急需一位名声好的岳父与王妃,来增加在民间的声望,加上贤妃有意拉拢四皇子,所以林太守的女儿,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那挺可惜的。”花琉璃看了眼嘉敏,她觉得还是嘉敏跟英王比较配,不仅地位登对,脑子与审美也是绝配。
“算了。”经过昨夜的那场变故,嘉敏也算看明白了,男人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在关键时刻,她能抛弃英王,只求自己能活命,说明她其实也不是那么地喜欢他。
马车被敲响,花琉璃与嘉敏对望一眼,捡起地上的软垫,以最快地速度坐好。
一个丫鬟掀起帘子进来,她手里还端着热茶糕点等物,把东西放下行了一礼后,又恭敬地退了回去。
两人看着茶壶跟茶杯,然后齐齐看向彼此。
“倒茶去。”花琉璃朝嘉敏抬了抬下巴。
“为什么不是你去?”嘉敏不高兴,都是郡主,凭什么她要伺候花琉璃。
“咳咳咳。”花琉璃捂住胸口,“因为我身体不好。”
嘉敏狠狠瞪了她一眼,上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发现这不是什么茶水,而是放了蜜露的甜水。
她愣了一下,恍然明白过来,这是按照花琉璃口味准备的。
在这个瞬间,她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太子的表妹,就算她母亲与贤妃娘娘走得比较近,太子也不该这么直白的偏心眼吧?
她倒了一杯水端到花琉璃面前:“喝吧你。”
男人都是狗,看到柔弱漂亮的女人就像是见到肉骨头,还讲个屁的亲情。
在外面折腾了一圈的嘉敏郡主,已经在内心默默学会了骂脏话。
“琉璃。”恰在此时,太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贵府快到了。”
花琉璃放下空杯子,掀开帘子与面上带笑的太子对上视线:“多谢太子殿下。”
“不必言谢。”太子把一件披风递给她,“系上,外面冷。”
花琉璃把披风乖乖系好,太子不知道从哪找到一根发钗跟玉梳递给花琉璃:“回去后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有父皇与孤在,不要担心。”
花琉璃把头发挽起来,发钗歪歪斜斜地插在一边。
太子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没有忍住,伸手把发钗扶正:“好了。”
马车在花府大门外停下,花府的下人又是谢恩,又是哭,吵得嘉敏头疼。
“郡主,您受苦了。”
“快请大夫来,郡主身体这么弱,可不能马虎。”
这个声音嘉敏还记得,是花琉璃的贴身婢女,叫狗尾巴还是鸳鸯什么的?
“瘦了,瘦了。”不知是花府的哪个婆子,哭得百转千回,伤心欲绝。
“郡主,您的脸色怎么这么白,这两天是不是没吃花露丸?”
“快、快把郡主平日里吃惯的药丸拿来。”
嘉敏终于明白,原来不单单是花琉璃脑子有病,是整个花府都有毛病。
“殿下。”花琉璃抓着披风系带,被丫鬟们扶着,她转头看向骑在马背上的太子,朝他展颜一笑,福了福身,才缓步走进花府大门。
太子看着她的背影,有些遗憾的想,若这是自家的小姑娘该有多好。
马车继续前行,停在公主府前时,嘉敏掀开帘子看向太子,属于她的披风、发钗、梳子呢?
老姬家的偏心眼,是祖传的吧?
“敏儿!”顺安公主看到嘉敏的身影,眼眶红了红,她握住嘉敏的手,转身朝太子道谢。四周的丫鬟规规矩矩站着,与花家那些拥住花琉璃的下人完全不同。
她看向老实站在母亲背后,神情木讷的父亲,把目光收了回来。
“多谢太子殿下。”
“姑母客气。”太子骑在马背上没有下来,懒洋洋道,“人已经送到,孤该回宫了。”
“太子慢走。”顺安公主见太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面色有些不好看。
等太子走后,她才不满道:“陛下把太子宠得越加狂妄了,在长辈面前也如此无礼。”
嘉敏耸拉着眼皮没有说话。
在她好不容易回到家的激动时刻,母亲都能注意到太子的狂傲态度,可见对太子是不满到极点了。
抱怨完太子,顺安公主心疼地牵着女儿往府里走。
“快去沐浴更衣,太子也真是,都不知道让你换身衣服。”
嘉敏:“……”
“肚子饿了没有,太子找到你的时候,有没有让你吃东西?”
“幸好你没出什么事,你若是再不回来,本宫就要让人张贴寻人启事了,可太子身边的那个什么文官,说什么贴榜寻人对你不好。依本宫看,他分明就是不想好好找。”
“幸好我儿机敏,从歹徒手中逃了出来。”
嘉敏:“……”
第二日一早,公主府收到无数由将军府送来的厚礼。
“舍妹体弱,幸有郡主护她周全,这些薄礼请公主与驸马收下。”花长空向顺安公主与驸马作揖,“多谢嘉敏郡主救命之恩。”
姚驸马听完女儿救福寿郡主的经过,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闺女有这么高强的武功,有这么聪明的脑子?
他扭头看了眼顺安公主,捧着茶杯不说话。
“花三公子客气了,福寿郡主乃是良将之后,小女救下她是应该的。”顺安公主面上有几分得色,心下暗道,将军之女又如何,还不是要靠她女儿才能保住一条命?
坐在下首的嘉敏满脸的生无可恋,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听别人说她是怎么救了花琉璃的,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花琉璃拖着剑朝她走来的可怕场景。
一想就腿软,一腿软就忍不住想,以至于她现在连“花琉璃”这三个字都不想听见。
“其实福寿郡主也救过我,若不是她,我差点被毒蛇咬死,我们这是互相帮助。”她赶紧把这个恩情抛了回去。
“哦。”顺安公主有些失望,这样就扯平了,真可惜。
姚驸马:“……”
春寒料峭的,毒蛇为了咬人,这么努力的么,连冬眠都放弃了?
很快京城女眷中就开始流传“敏郡主勇救花家女”的故事,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小姐妹们纷纷跑来问她,有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多羞辱花琉璃几次。
嘉敏很绝望,听着小姐妹打算借着救命之恩让花琉璃给她低头,赶紧道:“你们别闹,花……花琉璃好歹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我救她是应该的。”
“那又怎么样,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给你做牛做马都使得。”一位姚家小姑娘道,“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柔柔弱弱地在你面前扮可怜。”
嘉敏神情麻木,是啊,确实是要做牛做马,可做牛马的是她啊,是她啊!
姐妹们,你们都少说几句吧,她真的很怕这些话传到花琉璃耳中,花琉璃会在某个月黑风高夜,拖着一把剑教她们做人。
都是自家姐妹,她真的不想害她们。
“其实她人挺好的,你们别这么说她。”嘉敏咬了咬牙,勉强笑道,“以后这样的话,都不要再提了。更何况,她也在毒蛇口中救过我,一命换一命,哪来的救命之恩。”
“嘉敏?”姚家女伸手摸了摸嘉敏的额头,“没病啊,怎么说胡话了?几天前你不是还说,要在花朝节的时候让花琉璃丢脸吗?”
嘉敏还没来得及开口,另外一位小姐妹就道:“你不要担心,有我们在,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嘉敏:“……”
姐妹们,生命这么美好,为什么你们不好好珍惜?
英王一路追到南州,得知两位郡主已经得救后,又匆匆赶了回来。两位郡主虽然已经得救,但田家的嫌疑还没有洗清,他只得进宫为田家向父皇求情。
他赶到宸阳宫的时候,见姬元溯也在,眉头皱了皱,担心太子会从中作梗。
“儿臣见过父皇。”英王内心有些忐忑。
“坐吧。”昌隆帝看了眼傻儿子,放下御笔,“你赶了几天路,早些回去休息。”
“多谢父皇关心。”英王看了眼坐在那里没有吭声的姬元溯,单膝朝昌隆帝跪下,“父皇,儿臣请求您彻查两位郡主被刺客带走一案,还田家一个清白。”
“明昊。”昌隆帝无奈叹气道,“田爱卿病故,朕十分痛心,也不愿在这个时候与田家为难。可两位郡主在田府被无声无息带走,朕若不追究田家,顺安公主与护国大将军会作何想?”
“可田家是无辜的。”英王不解,“求父皇开恩。”
“朕身为帝王,不能因为自己觉得谁是无辜的,便毫无顾忌的免去其罪责。”昌隆帝看着尤带不甘的大儿子,“朕已经让人彻查此事,你无需担心。”
“可您为何要降了舅舅的爵位?”英王叩首道,“求您网开一面。”
昌隆帝叹息一声,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全都白说了。
“大哥,孤若是你,就去劝田大人去给两位郡主赔罪。”太子怜悯地看着这个傻哥哥,“不管这事与田家是否有关,都不能抹去两位郡主在田家失踪的事实。唯有两位受害者愿意谅解田家,田家才能全身而退,可明白?”
英王怀疑地看着太子,他不相信姬元溯会有这么好心。
“你回去让田家照着太子的意思做。”昌隆帝摆了摆手,“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