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蝶影
她走到太子面前,伸手在太子面前挥了挥:“殿下,你在想什么?”
“孤在想怎么替你报仇。”太子伸手握住花琉璃晃来晃去的手腕,又飞快地松开,“你是孤请进宫的,别人若是欺负你,就是打孤的脸。孤身为太子,面子这种东西可不能丢。”
“殿下,我们小女儿家的争执,由我自己处理便是。您若是去插手,传出去以后,对您非常不好。”花琉璃知道太子把她当成了自己人,要帮她出气,可这种事传出去,某些御史肯定要跳脚批评太子。
“孤从小就是混世魔王,别人说上几句孤若是能改的话,孤还算什么太子。”太子轻笑一声,“人呢,总是要为自己的说出去的话负责,不然在别人看来,还以为我们皇家承认林菀的说法。”
花琉璃顿时明白过来,太子这是在委婉告诉她皇家的立场与态度。她把桌上的茶端起来,双手呈在太子面前:“正是因为臣女相信殿下,才不愿意让殿下插手此事。臣女自己就能解决的事情,怎能让殿下牵扯其中?不值当,不划算,也没必要。殿下您是何等什么,凭什么要因为一些小人,影响您的声誉。”
“郡主去做,不也影响你的声誉?
“因为臣女也是个记仇有报复心的小人,至于声誉这种东西,臣女不稀罕。”花琉璃把茶杯放到太子手里,“臣女又不娶他们的儿子,随那些人怎么说,跟臣女有什么干系?”
“你不娶他们的儿子,难道要娶他们的女儿?”太子喝了一口茶。
“殿下,臣女喜欢的是儿郎。”花琉璃被太子的话逗笑,“请殿下放心吧,臣女从小到大因为挑嘴,很多东西都不爱吃,也不爱吃亏。”
“孤与郡主一样,不仅不爱自己吃亏,也不想身边重要的人吃亏。”太子把茶盏放下,轻轻抓住花琉璃的一缕头发扯了下:“你先去休息,孤心里有数。”说完,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花琉璃把那缕头发拢了拢,扭头看太子离去的背影。
身边重要的人?
她吗?
太子殿下这个人,挺重义气的嘛。
宸阳宫御书房,皇帝正在批阅小山高的奏折,见太子进来,头都懒得抬:“缺银钱使就去找赵三财开朕的私库,朕忙着。”
“父皇。”太子上前行了礼,在一堆奏折中找到林舟的调令,“儿臣不是来要钱的,儿臣是来告状的。”
“谁敢骂你?!”昌隆帝放下御笔,眉头不悦地皱起。他看了眼太子手里的调令,“林舟?”
“没人敢骂儿臣,父皇你误会了。”太子把调令放到昌隆帝面前,“儿子想给林家添堵,您帮帮儿臣呗。”
“怎么回事?”昌隆帝了解自己的儿子,平日里若是有人说他坏话,他最多也就抱怨几句,除非这个官员真正犯了事,不然他不会说这种话。
“林舟可养了个好女儿。”太子把林菀与花琉璃发生的事,跟昌隆帝讲了一遍,“儿臣想,林菀一个小姑娘,懂什么朝中大事,若不是林舟在家中说了什么,又怎么敢对福寿郡主说这种话?”
“在这些人眼里,朕便是这种容不得能臣,忘恩负义之人吗?!”昌隆帝听完事情经过,气得把林舟的调令扔到一边,“应庭为了抵御外敌,差点死在战场上,这些人不感念他的功绩便罢了,竟整日想着朕厌弃花家!”
昌隆帝既气那些胡乱猜测的人,又心疼花家。花家历代为大晋镇守边疆,甚至有不少人死在了战场上,即使是现在,花应庭的两个儿子都还守在苦寒的青寒州,就为了大晋百姓能安稳的过日子。
人心要坏到何种地步,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朕看某些人,是嫉妒花家立下了这么多功劳,才见不得人家好。”昌隆帝越想越气,他跟花应庭幼时相交,花家当年为了不让先帝废了他这个太子,不知付出了多少,这些恩情他从不宣之于口,却一直记在心底。
现在这些人,却天天盼着他收拾花家?
想得美!
昌隆帝很生气,一生气就想找人麻烦。他虽然是个讲道理的皇帝,但也是有自己小脾气的,所以林舟的调令,就这么压了下来。
又把自己私库的好东西扒拉了一遍,装了几大箱子,让太监总管赵三财亲自送了过去。
谁要是骂花家,他就给花家赏好东西。
他就不信,这些人还会以为他要与花家过不去。
然而人心总是难测的,昌隆帝给花家赏了东西的当天夜里,就有不少官员知道了这个消息。
“花家正是得民心的时候,竟然会有人当着花家人的面,直说花家风光不了多久,真是……唉,林舟怎么会教出这般没有脑子的女儿?”
“也难怪陛下会赏下这么多东西安抚花家,花家三公子刚考中会元,再过不久又是百国宴。若是让国外使臣们知道,花家这样的大功臣,刚回京就受到辱骂,传扬出去咱们整个大晋都没有颜面。”
“林家女的英王妃之位,是保不住咯。”
第二天早朝结束,昌隆帝把太子叫到自己的御书房,让他跟着自己批阅奏折。他是皇帝,儿子未来要做皇帝,不能让他一个人受苦又累。
父子二人相处融洽,虽然看到太子偷懒,昌隆帝就忍不住想骂他,但太子总能在三言两语间消除他的怒火。
“陛下,林妃娘娘求见。”
昌隆帝记得林妃向来是诗书不离手,几乎从不来御书房求见,今天竟然破例了,真是难得。
“宣。”
林妃肤白貌美,是个弱柳般的女人,她进来以后,便规规矩矩给昌隆帝行了个礼:“妾见过陛下。”
昌隆帝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林妃,你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
林妃咬了咬下唇,她偏头看太子一眼,神情有些为难。
太子挑了挑眉,他是个一视同仁的好太子,贤妃来的时候他不避开,林妃来了,他同样也懒得避开。
免得贤妃娘娘知道以后,抱怨他厚此薄彼,影响后妃们的和睦。
“妾是来给陛下赔罪的。”林妃再次福了福身,“妾教导侄女不严,还请陛下恕罪。”
林舟考中状元后不久,便去了其他地方上任,林妃与林菀这个侄女,并没有在私底下相处过。但闹出这种事,她这个做姑母的,不站出来赔罪都不行。
更何况她娘家并无其他亲人,只有林舟这一个哥哥。看在兄长的份上,她也不忍心林菀因为这件事,受到太大的责难。
“你与林家千金并无相处的机会,朕不会因此怪你。”昌隆帝宽慰道,“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回去好好休息,朕心里有数。”
“陛下,妾与家兄幼年丧父丧母,从小便相依为命。这些年来,家兄膝下唯有一子一女,请陛下看在家兄为官清廉的份上,对林菀从轻发落。”
“小姑娘说话冲动,何来发落不发落一说?”昌隆帝语气淡淡道,“让林舟带回去,好好教养一番,让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将士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莫让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寒了他们的心。”
“是,妾明白了。”看到陛下这么平静的模样,林妃心里反而有些害怕。
“朕与太子还有事情要办,你先退下。”昌隆帝抬头看了林妃一眼,“对了,你回去告诉林夫人,老大与林小姐的婚事不合适,朕以为这门亲事还是取消了好。”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林妃面色惨白,她红着眼眶道:“陛下,林菀还是个孩子,现在已经知道错了,请您再给她一次机会……”
“既然是孩子,说明她不适合成亲。”昌隆帝语气有些冷淡,“一个孩子,做不得英王妃。”
林妃知道,陛下这是恼了。这件事不仅让陛下对哥哥一家心生不满,恐怕就连她,也受到了牵连。
“陛下。”她跪在昌隆帝面前,轻声啜泣起来。
“起来吧。”昌隆帝叹气,“你不要多想,老四已经快到封爵的年龄了,你这么哭起来,像什么样子。”
封爵?
听到陛下要给儿子封爵,林妃心里大定,看来陛下并没有因为林菀的事情,迁怒她跟儿子。
“妾一时没忍住,让陛下您见笑了。”林妃擦干净眼角,由宫女扶着站起身,“陛下的意思,妾会转告给大嫂。”
太子看着林妃笑中含泪的样子,心下想,还是琉璃比较好看,做什么表情都好看。
林夫人进宫把林菀接了出去,看着沉默不言的女儿,林夫人忍不住叹气:“你父亲今日心情不太好,你回去以后,好好向他赔罪,别再惹他不高兴了。”
林菀没有说话。
“早知道你进宫会惹出这么多事来,当前两日我就不该让你进宫。”林夫人见女儿不说话,便自我谴责起来:“都是我的错,我该提醒你,离那个福寿郡主远一些。他们那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是娇气得不行,你跟她起了冲突,吃亏的只能是你。”
“那样的人家?”林菀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她是那样的人家?父亲原是永州太守,女儿并不比别人差,为什么处处都比不上别人?!”
林夫人被女儿的爆发吓了一条,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女儿说了什么后,连连抹泪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与你父亲含辛茹苦养育了你,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想。”
听着母亲的哭声,林菀再次沉默起来。
林夫人哭了一路,直到马车停在林家大门口,才擦干眼角,转头继续叮嘱林菀不要再惹父亲生气。
林菀低着头跟在林夫人身后,进门后发现家里安静极了,下人们战战兢兢地站在角落里,父亲坐在正厅,神情看起来十分严肃。
她脚步顿了顿,踟蹰着上前。
然而林舟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失望地起身离开,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
林菀看着追着父亲离去的母亲,在冰凉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肚子饿了没有?”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哥哥林森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糕点。
林菀摇头:“我没胃口。”
“多少吃点。”林森犹豫了一下,“早上有消息传出来说,爹爹的调令,被压在御书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发。”
“父亲现在心情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菀冷笑了一声,仍旧没有开口。
“唉。”临翠宫里,贤妃连连叹气,她摸着鬓边的头发,忍不住跟英王抱怨:“本宫早晚被你气出一头的白发。”
“您当初要是同意让福寿郡主做儿子的王妃,儿子现在也不用打光棍了。”英王小声嘀咕道,“这也不能怪我……”
“当初不让福寿郡主做你王妃这件事,你自己也同意了。”贤妃道,“谁能料到,林舟竟然会教出这样的女儿?”
就算陛下对花家有猜忌之心,也不该在这种时候说出来,这不是打陛下的脸么?
“儿啊,我单以为民间的穷汉子娶媳妇不容易,没想到你身为皇子,娶个好媳妇也这么难。”
母子二人齐声叹息。
一个叹儿媳妇。
一个叹自己当初为什么会不同意娶花琉璃。
第46章 口供
英王与林家解除婚姻的消息, 就像是一场狂风,很快就席卷了整个京城。
古往今来, 与皇家订了亲却又被退亲的先例, 并不是没有,但大多是那些即将成为驸马的人, 被发现品行不端, 才被皇家退了婚事。女子被皇家退婚,却是少有的事情。
一时间众说纷纭, 但即便有人同情林家的千金,却无人说这事陛下做得过分。虽有文臣不喜欢发生战争, 但是花应庭与卫明月大胜金珀国以后, 并没有恃功而骄, 回到京城的这段时间,常得陛下赏赐,却从不炫耀, 加上还教导出一个考中会元的儿子,拉了不少文臣的好感。
文人们大多感性, 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想来是口诛笔伐还不带脏字。但是当他们推崇一个人的时候,又会发自内心的尊重他, 所以是既可恨又可爱。
加之最近京城里的说书先生总爱讲花家军勇斗金珀恶贼的故事,在这些故事里,有些花家军为了保护孩子,被金珀贼砍杀。有花家女为了掩护百姓逃走, 最后被乱箭穿心。
在粮食最困难的时候,很多花家军省下自己的口粮,让给城里的老弱妇孺。
这些故事讲出来,惹得听众们热泪盈眶,甚至有不少老爷子老太太提着粮食米面还有钱袋子,跑去衙门说要捐东西给边境的将士们。
感性的文人们自然也被这些悲壮又暖心的故事,引出了不少的男儿泪,性格豪迈者甚至当场为花家军作诗作词,恨不得自己也能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为大晋百姓守护一放净土。
尤其是一些年轻的文人,提到花家军都是赞扬居多,少有诋毁者。
这次的事情传出以后,往常只要文官与武官有矛盾,总是帮着读书人、文官说话的文人们,竟诡异地对这件事保持了不评论、不表态的沉默态度,甚至有性格冲动火爆的年轻读书人,对林家千金说出的那些话感到不满。
若是为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军最后都会落得不好的下场,那么当下次外敌入侵的时候,谁还敢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