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吃元宝
青梅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顾玖放下书本,继续说道:“王府的生活,的确过于奢靡。想想我们在顾府过的是什么生活,在王府过得又是什么生活?站在王妃的立场上,裁剪用度势在必行。我也不会反对。”
青梅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顾玖竟然不反对裁剪用度。
不过对比一下,也就知道这里面的差距。
想当初,在顾府的时候,她们身为大丫鬟,月例也就八百钱。
就算是最体面的嬷嬷,管事婆子们,月例一两到一两五钱不等。
然而到了王府,她和小翠她们都算作一等丫鬟,月例三两,管事婆子从五两到八两不等。外院管事的月例更高。
丫鬟都有这么高的月例,主子们自然只能多不能少。
像是东院,一个月的开销,绝不会少于一千两。这还是没有额外开销的月份。
若是赶上换季,需要制作换季的衣服,首饰,以及人情来往,怕是两千两都不够用。
然而这还只是基本的开销。
公子诏在外面做事,所有的费用,又是另外记账。
青梅问道:“夫人真的不反对裁剪用度吗?”
顾玖点点头,“过去王府人口少,仅有王爷,王妃,两位侧妃。因而王府不缺钱花,尽可能将底子拔高,只求体面。
后来,王爷有了孩子,又纳了新的美人,王府人口眼看着一年年增多。
原先定的底子太高,人口一多,开销就跟着猛涨。
随着朝廷局势变幻,王爷在外面的开销也跟着水涨船高。
开销一年年涨,收入却多年不涨,你说再这样下去,王府还能支撑几年?”
青梅说道:“怕是支撑不了三五年,就得寅吃卯粮。”
顾玖深以为然,“湖阳郡主就是前车之鉴。陈驸马为何冒着风险私铸钱币,盗墓,还不都是钱闹的。钱不够用,才要铤而走险。结果不仅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连带着陈氏全族也丢了性命。”
方嬷嬷开了箱笼,取了布匹,准备交代青竹她们给顾玖做新衣。
她听到顾玖说起裁剪用度一事,就问道:“夫人既然不反对裁剪用度,真等到那一天,东院上下该如何处置?减少月例?还是裁人?”
顾玖很干脆,“既要减少月例,也要裁人。”
青梅心头一震,有些惴惴不安。
顾玖轻声一笑,安抚道:“你们不用担心,就算裁人,也不会裁到你们头上。公子身边的人多了点,真等到那一天,得趁机裁掉几个人。”
“夫人不担心公子震怒吗?”青梅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玖说道:“裁人之前,我会去见他,告知他此事详情。”
以刘诏的脾性,顾玖猜测,他应该不会反对裁人。
方嬷嬷说道:“奴婢唯一担心,公子身边的人会闹起来。”
“她们若是敢闹,本夫人自会派人弹压。”
顾玖神色很冷,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有动静,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东院所有人,每个人的脾性,基本了解清楚。
谁做事勤快,谁做事偷奸耍滑,谁整日里一门心思攀高枝,谁又整日里不经允许天天往外跑,她一清二楚。
真等到裁人的时候,她保证一抓一个准。
方嬷嬷问道:“若是王妃点名让夫人协助裁剪用度,夫人会答应吗?”
顾玖笑了起来,“如此权柄,我岂能拱手相让,自然要牢牢的抓在手里。”
她现在不去夺权,不代表机会到了面前她就要放弃。
她不仅不会放弃,反而会牢牢的抓住。
人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顾玖说,小女子不可一日无钱。
这个时代,想要钱,就得有权。
所以那句话可以改成,大丈夫与小女子不可一日无权。
别管这权利是朝堂权利,内宅权利,总归只要是权利,就不能拱手相让。
青梅担心,“只是裁剪用度,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
顾玖轻声一笑,“哪件事不得罪人?管厨房采买,不得罪人吗?厨房那些婆子,私下里将厨房采买不知道骂了多少回。就算是四夫人,管着针线采买,不也一样会得罪人。针线房里的人都怎么评价她?”
方嬷嬷笑了起来,“针线房里的人都说四夫人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又说她雁过拔毛,不肯给下面的人半点好处。针线房的人都满腹牢骚,只是不敢告状罢了。”
顾玖嗤笑一声,“她们也没资格告状。王府每月按时发给她们月例银子,拿了钱就得干活,天经地义。还妄想薅王府的羊毛,怎么不上天。至于四夫人,本夫人暂时管不了她。不过等到将来……”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时机不到,等将来再说。
方嬷嬷又说道:“倒是二夫人做事做得漂亮,下人都说她的好。”
顾玖笑了笑,“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二夫人很清楚,她只需要分薄一点好处给下面的人,自然就能收获人心。”
说实在话,她对欧阳芙的印象一开始非常好,做事爽快又干脆,管家也是把好手。
只可惜,屁股决定脑袋,大家立场不一致,以至于渐渐地有了一些分歧。
不过她还是不想和欧阳芙撕破脸皮。
对方做事很有分寸,也一直守着界限。
一旦她露出丝毫不满,欧阳芙就会及时停止试探。
故此,这些久以来,她对待欧阳芙一直都是客客气气。只要不涉及立场问题,你好我好大家好。
一旦涉及立场问题,那不好意思,再多的交情,也抵不上利益之争。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掺杂了利益的关系,总是无法长久保持下去。
唯有君子之交淡如水,方能做一世朋友。
方嬷嬷说道:“二夫人懂得明哲保身,她或许不会协助王妃裁剪用度。”
顾玖摇头,“我倒不这么看。一旦王爷下令裁剪王府用度,二夫人发现无法阻止此事,定会果断调转墙头,主动协助王妃。”
“若是二夫人果真协助王妃裁剪用度,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
王府上下所有人,都盯着碧玺阁。
都知道王爷在查账。
万一账本有问题,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头上?
这个时候大家还没想到王妃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逼着宁王同意裁剪用度。
倒是欧阳芙,隐约察觉到王妃裴氏的用意。
她去见沈侧妃,说了自己的担心。
沈侧妃一听,还真有这个可能。
她叮嘱欧阳芙,“此事先别声张,本侧妃先去碧玺阁看看。”
……
碧玺阁内。
十几个账房先生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盘账。
宁王则在隔壁花厅喝着酒,听着小曲。
裴氏不放心,则留在偏厅盯着账房。
下人禀报,说是沈侧妃拜见。
裴氏不悦,“她来做什么?这里没她的事,叫她回去。”
“沈侧妃说,得知王爷查账,她想看看有没有她能帮上忙的地方。”
裴氏嗤笑一声,“告诉她,这里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叫她回房待着,别没事就往外跑。”
下人领命而去。
裴氏心中记了沈侧妃一笔。
沈侧妃站在碧玺阁院门口,吃了一记硬邦邦的闭门羹,却没有生气。
此刻,她可以笃定,欧阳芙的猜测是真的。
裴氏果然是想借王爷的手裁剪王府用度。
沈侧妃冷哼一声,带着人果断离去。同时暗中吩咐人,前往客院见湖阳郡主。
这个时候不祭出湖阳郡主这根搅屎棍,要等何时。
湖阳郡主是宁王的胞妹,由她出面,比任何人都强。
沈侧妃偷偷一笑,她倒是要看看,湖阳郡主破坏了裴氏的计划后,裴氏会不会气得发疯。
天色已暗,十几个账房在家令的带领下,终于将最近半年的账目都弄清楚。
王府家令将总账交给宁王过目。
宁王挥手,叫伶人退下。
他一页页地翻着账目,眉头越皱越紧。
“本王采买伶人,有花到七千两银子?”
王府家令躬身说道:“这只是伶人的身价银子,还没算其余费用。”
宁王哼了一声,“这些戏子,身份低贱,身价倒是不便宜。等等,本王这个月喝花酒,有喝到五千两?”
“不敢欺瞒王爷,的确有五千两。这已经算是少的,都因为王爷这月出门不多。像是去年,最多的时候,王爷一个月喝花酒就能花费三五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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