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甘蓝
所以,她该如何论证这其中的真假呢?
建和带来的消息无异于一颗巨石,将姚玉苏原本安宁的日子搅得波澜四起。某些念头死灰复燃,这不单单只是为了那把龙椅,而是不想也不愿此生就这般无疾而终。
她若不争,蔺郇在时能护佑他们,一旦他离去,又无后人继位,皇位必将重新陷入各方势力的抢夺之中。而她们母子将会成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之而不快。
而眼前,生机就摆在这里。
若是蔺郇此生注定无子,那么她有两条路可走。
一,与蔺郇的对家合作,将他彻底拉下马。
二,不计一切代价讨好蔺郇,让皇位重归于玄宝之手。说来道去,他们乃是同宗,若是挑选太子,玄宝照样有资格入选。
姚玉苏陷入了沉思,她不敢再做之前的豪赌了,她要的是毫无悬念的成功。
“娘,你说陛下为什么会生不出儿子呢?他身体不好吗?”玄宝尚小,并不能想到此事背后的意义,他更关心为何陛下生不了孩子,问题出在哪里呢?
童言无忌,但姚玉苏却无意间被点醒,一瞬间恍然大悟。如今最重要的不是选哪一条路,而是确认蔺郇的话的真假。若是真的,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被加害的,能否有治愈的可能?
且焦王妃当初的流掉的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她为此愧疚了多年,莫非到头来又是别人做的一场局?
谜团太多,不深入其中根本无法解开。还好她离宫的时候并非完全放弃,总归还是留了后手。
“红枣。”她捋清头绪,扬声喊道。
红枣进来,姚玉苏对玄宝道:“去做你自己的事情,我有事要跟红枣交代。”
玄宝并不是爱凑热闹的小孩儿,他说了自己知道的一切便自觉完成了任务,毫不留恋地就顺着姚玉苏的话离开了。
待玄宝离开,姚玉苏开口向红枣道:“我这里有一宗事要让你去查明,是关于文嫔的。”
“可是前些日子文嫔小产一事?”红枣中途进来了一趟,听见了建和公主的话。
姚玉苏点头:“此事有诸多疑点,我想让你去找……”她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内”字,红枣顿时了然。
“你去让他查一查内宫的记录,还有太医院请脉的记录和事发当天的情形,我怀疑文嫔怀孕一事有诈。”姚玉苏低声说道。
“主子是觉得文嫔是假怀孕?”红枣立马猜测道。
“若是假的,我想知道她是自己所为还是陛下授意的。”姚玉苏看着杯盏里的茶水,茶水表面清亮透彻,可再往下看,杯底躺着翠绿的茶叶,并非水自然是绿的,乃是茶叶的缘故。
红枣点头,道:“奴婢想办法与他联系。”
“还有,让他盯着太后那边,我总觉得那老太婆古里古怪的。”姚玉苏眯眼,将茶杯四平八稳地放在桌面上。有时候不一定要找到线索或证据才能去怀疑一个人,对于女人来说,直觉有时候更为准确。
“是,奴婢明白了。”
……
因着文嫔的事,又有朝臣上书请皇帝下旨选秀,充盈后宫。皇帝年近三十无子,这简直是言官最好的发力点。去年皇帝登基,百废待兴,众人还无暇将目光盯着皇帝的后宫,如今一切走上正道,有条不紊,言官们当然有精力也有理由来建议皇帝广纳后妃了。
文嫔失了一个孩子,还未完全从伤痛中走出来,竟然有人借着这个名头来将陛下推向其他女人的床榻,想想也替她感到愤懑。
“国事面前,后宫妇人的想法又算得了什么。”姚玉苏在年前拜访祖父,姚国公如此说道。
姚玉苏也是这般过来的,自然知道朝臣们对后宫嫔妃的看法,对此也并不感到意外。
“祖父,陛下都这般年岁了还没有一儿半女,你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姚国公略想了一番,道:“陛下潜伏蜀地多年,厉兵秣马,剑指京城。可当初他没起事的时候你可曾看出来他的野心了?”
讲实话,姚玉苏是看出来的。但此时祖父这般问她自然要换个方式回答,委婉的道:“他隐藏得很好。”
“没错。”姚国公挑眉看她,“那你可知,其中最让先帝宽心的便是他无后一事。”
祖父一提,姚玉苏才想起当初蔺辉信誓旦旦地在她面前说“谁反齐王也不可能反”,莫非就是知道齐王无后所以才有这般底气?
姚国公见她一脸的不可置信,笑着道:“你想说什么?”
“若先帝因此而对齐王松懈,那真是太蠢了。”姚玉苏长叹道,“古往今来,有多少舍下儿子不管造反起事的人。齐王无子,恐怕也是因为担心被送来京城当做质子罢。”
姚国公收敛了笑意,他倒是没有从这个角度来思考过。
“不管怎么说,陛下无子,终究是朝臣们的心头刺,一日没有皇子出生估计陛下一日都不得安宁。”
姚玉苏的话正是应征了蔺郇此时面对的局面。御案上雪花一样的奏折飞来,全是让他下旨选秀的。
对此,蔺郇迟迟没有接招。
非但没有接招,他还让苏志喜将奏折都提前筛选了一遍,来个眼不见为净。不管臣子们如何苦口婆心耐心相劝,他都稳如泰山,实在要逼他表态的时候,他便以国事繁忙腾不出手来推脱。
即便如此,也有人会不识相地采取面谏的手段来施压。
“陛下,国事固然要紧,但江山也要后继有人呐。”文华殿某大学士苦心劝道。
蔺郇:“爱卿如此关心朕的后宫,可是《国志》编纂完了?”
某大学士没想到陛下还惦记着他的业务能力,一时无话可说。
“陛下,国无储君则国不稳,陛下这般励精图治便是要为这后代子孙留下一片盛世江山,可如今陛下年近三十膝下空空,这大好河山如何传承下去啊。”知谏远某谏议大夫委婉地说道。
蔺郇点了点头:“爱卿所言有理,子孙不茂则江山不稳。那子孙不孝是否也会让家族蒙羞呢?爱卿不如先回家管管令公子,听说他昨日又麻烦巡城的将士将他送回家中了,年轻人火气虽旺,但饮酒也要适量啊。”
某大夫老脸涨红,无颜面圣,遂找了借口匆匆离去。
各色的“小鬼”能轻而易举地被赶跑,但若是“阎王”来了可就没有那么容易打发了。
李睿,年七十三,新朝建立之始便被封为太师,官至正一品。李太师在朝上从来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非是不努力,而是老人家年岁到那里了,实在没有精力听年轻人扯东扯西,总是昏昏欲睡的模样,也不太爱发言。
近日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贯闭着耳朵睡觉的他也听了几耳朵,都是关于选秀的。他老人家也不知怎么就引起这些人的注意了,一致推选他出来劝谏陛下。
“诸位怎么不去?”老太师半眯着眼,老态龙钟的模样,眼瞅着黄土都要埋半截了,居然还让他去“顶缸”?
“非是我等不去,实在是、是……”被皇帝以各种理由挡回来的众人有苦难言,总不能说自家的烂摊子都没收拾妥当没有立场去劝谏皇帝吧。
老太师也不听了,反正意思懂了就行。这不,今天就背着手佝着腰杆来找蔺郇来了。
“太师快坐。”蔺郇对李睿十分敬重,当初未离京之前就受他点拨获益良多,至今仍然感怀。他虽是先帝时期的旧臣,但在蔺郇这里分量依旧不减。
苏志喜迅速搬来椅子放好,老太师慢悠悠地坐下,努力睁开眼看向蔺郇,不慌不忙地道:“我朝焕然一新,一切重回正道,都是陛下夙兴夜寐、励精图治的结果啊。”
“朕自觉做得还不够,不察之处还请老太师多多指点。”蔺郇谦虚的道。
老太师摆了摆手,道:“做得够多了,很好。”
他一把年纪如此郑重其事地夸赞蔺郇,到让后者生出一种自豪感来了。像是少年时期在课堂上被先生表扬一样,心里生出了一种热乎的感觉。
“陛下钻研国事,自然知道这皇嗣也是其中之重。”老太师缓缓说着,抬眸看蔺郇的脸色,见他并无抵触,这才继续道,“陛下的江山来之不易,若因后继无人而旁落他人之手,岂不痛哉?”
“老太师所言甚是。”
“那陛下打算何时选秀啊。”老太师笑眯眯地盯着他,就像盯着家族里能干的后辈一样,关切他的婚姻大事。
蔺郇一笑,别人他可以敷衍,但太师却不同。
“非是朕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而是如今后宫无后,只有太后能主持大局。可太后前些日子因为文嫔的事十分伤怀,身子也太爽利了。朕不想让太后拖着病躯为朕选纳后妃,所以才一直婉拒臣子们的谏言。”蔺郇叹气说道。
“这倒是个问题。”老太师捋了一把胡须,皱起眉头。
蔺郇叹气:“也是朕不好,与皇后夫妻缘薄,于子女一事上也福薄,至今还要让太后操心。”
老太师安慰道:“陛下福气深厚,不然哪有今天?莫要心急,一切都会慢慢有的。”
蔺郇三两语便安抚住了老太师,不仅如此,待老太师前脚一出宫,后脚就传出皇帝孝顺的美名了。
试问,不爱纳妃子却饱含一片孝心的皇帝谁会不喜欢?如此,皇帝孝顺的美名不胫而走。
“倒是一步好棋。”温暖的屋子里,火盆里的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娴静温柔。
淮王坐在她对面吃橘子,这柑橘就该冬日里吃,一边烤火一边吃,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但甜度可大不相同了。
“那你说陛下会纳谏言吗?”淮王问道。
“会。”姚玉苏肯定地道。
淮王一直怀疑她与陛下之间有情愫在涌动,如今听她这么笃定的回答,倒是为陛下难过了起来。
“万一陛下态度坚定,挡住了呢?”淮王作此猜想。
姚玉苏白了他一眼:“怪不得你当初被贬离京,就你这脑子,再被贬一次也不奇怪。”两人熟稔,必要的时候自然是照着最痛的地方戳。
“哎,怎么说话的啊。”淮王扔了柑橘皮,一脸不满。
姚玉苏无视他的脾气,铁口直断:“他哪里不想纳妃,他明明是想一箭双雕。”
若朝臣建议皇帝纳妃他便借坡下驴,那怎样让人看清到底是朝臣的心意还是他的心意呢若他亲自张罗此事岂不是显得太过急切?再而,若爽快答应下来后便将此事委托太后,焉知太后乐意与否呢?这般来回推掌,正是太极的招数,所谓力克于无形,软刀子也能割肉。
“等着吧,他将此事甩到了太后的身上,接下来烦的人可不是他而是太后了。”姚玉苏信誓旦旦地道。
淮王显然不知内情,他道:“太后?她会有什么麻烦,直接答应下来啊,生出来难道不是她的孙子?”
姚玉苏瞥了他一眼,伸手夺回他手里的柑橘。
“你做什么?”
“少吃点儿,你吃多了也是浪费。”
作者有话要说: 淮王:就这样被嫌弃,毫无征兆。
姚玉苏:再说蠢话就拉黑。
蔺郇:请问,为什么我没有被拉黑也不配和你说话?
以上小剧场纯属脑补,不要代入正文哦,以免破坏皇后凉凉的高冷形象。
p.s本章红包规则:请猜测一下太后会不会给蔺郇纳妃,给猜对的其中20名小可爱发红包。二选一,送分题!
第36章 换人
寿仙宫,太后一脸病容地躺在大床上, 有气无力地道:“都逼着哀家出面给皇帝选妃, 可哀家如今这副身体,又能折腾得了几日呢。”
在她面前是一脸菩萨相的和亲王妃, 她历来跟太后关系亲厚, 此番进宫请安倒不全是为了太后的身体。
“陛下如今勤于政事无暇来主持选秀一事, 后宫又没有能挑得起大梁的妃子,这重担可不就落你身上啦?”和亲王妃笑着道, “你也别怕,你只要把头理起来, 自然有人要跑腿, 哪里又用得着你亲力亲为呢?”
太后面色冷淡, 双手搭在被面上, 口不对心地道:“非是哀家不愿意做, 而是有心无力啊。哀家看许妃就不错,陛下可指定她来操办此事。”
“许妃再能干也是后妃,她能全心全意为陛下选可心的人儿?”
这话貌似“打”在许妃身上, 但太后听着也不是很舒服,微微动了动肩膀, 道:“那也是。”
“所以啊,现在这朝内朝外都盯着你呢。你是皇帝的亲娘, 你不操心谁操心呀。”和亲王妃笑眯眯地道,“再说了,要是选了一两个能干的进来, 明年这个时候你都可以抱孙了,岂不美哉?”
“自然,哀家也是这般想的。”太后嘴角一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