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我儿子的给我还回来 第48章

作者:何甘蓝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强强 古代言情

  蔺郇虽多次经过这庄子,但能被邀请到里面做客倒是第一次。红杏已经张罗好了午膳,与宫廷御宴不同,这里都是农家菜色,原材料取之于外面的田地,十分天然。

  一方木桌,三把椅子,围坐好了之后便可开餐。

  一道清蒸鲫鱼,一道姜丝炒肉,一道素三鲜,再配上一道酸菜胡椒猪肚汤,这便是午膳的全部了。

  姚玉苏和玄宝是吃惯了的,奇怪的是蔺郇见到这般菜色也十分淡定。

  “庄子里的厨师比不上御膳房的大厨,还望陛下恕招待不周之罪。”姚玉苏将上座让给蔺郇,自己选了他左手侧的藤椅落座。

  “这菜色怎么了,很好啊。”蔺郇面色平常的道,“以往行军打仗的时候哪有这样的好菜。运气好的时候能喝上肉汤,要是走到人烟荒芜的地方只得啃硬邦邦的干粮。”

  玄宝看着一桌好菜肚子饿得咕咕叫,却听见蔺郇在将行军打仗的事,立马就竖起了耳朵。

  “怎么?感兴趣啊?”蔺郇注意到他的动静,笑着看向他。

  玄宝抿着唇笑:“陛下可以多讲一些吗?”

  “吃完饭再讲。”姚玉苏不等蔺郇承诺,赶紧出声打断。

  蔺郇附和:“对,听你母亲的。”

  玄宝点头,小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奇怪的地方,总感觉陛下有些怕母亲似的,可陛下怎么会怕母亲呢?

  春日的恬静暖和让人犯困,用完午膳后,玄宝还没能等到蔺郇的故事,便忍不住困意一头栽倒在榻上睡着了。也是上午劳作太辛苦了些,他即使意志坚定但也是个小孩子,哪里能真的不累了。

  红枣捧来毯子,姚玉苏坐在榻边为他盖上。不一会儿,榻上的人打起了小呼噜。

  蔺郇并未走出厅内,他站在榻尾弯腰看着玄宝的睡颜,脸上挂着难得的温柔。

  “你将他教得极好,朕从未看到像他这般性格坚毅的孩子。”对于玄宝,他完全没有外界所想的猜忌,反而是毫不吝啬的赞美,无论是人前人后。

  姚玉苏微微一笑,轻轻拍着榻上的人儿,小声道:“他的懂事并非完全是我教出来的,他似乎天生就比别人多了一窍。”

  在他三岁以前蔺辉十分疼爱他,时时刻刻都将“玄宝玄宝”挂在嘴边,以至于旁人都忘记了他的本名不叫玄宝,叫玄临。后来宫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蔺辉的注意力也慢慢被分散,他花在玄宝身上的时间就少了许多。可孩子是一日日长大的,他不会等大人回过头来关注才长大。于是,在玄宝小小的心灵里,母后是毫无保留地爱他的,而父皇是要分情况的。他知礼懂事、上进刻苦,父皇才会喜欢他,若是碰见了父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连他也是要被一并责骂的。

  姚玉苏看不起蔺辉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从不知轻重,不知道在女人的帐中和儿子的教育上孰轻孰重。

  玄宝已经睡熟,两人心照不宣地去了书房。

  枯坐无趣,他提议手谈一局。两杯清茶在侧,她执黑子儿先行。

  临窗而坐,院子里的花香轻易就能入鼻,阳光也被树枝挡去了大半,只有斑驳的影子残留在棋桌上。

  姚玉苏一手撑着头,一手捏着子儿,慵懒中不乏优雅。

  “困了?”蔺郇倒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放松的模样,像是柳树突然弯下了腰,整个人都透着股懒懒的劲儿。

  姚玉苏以拳遮口,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道:“还行,陛下难得有这个雅兴,我怎么也得奉陪到底啊。”

  蔺郇扔下棋子儿,笑着道:“你莫不是在嘲笑朕是个武夫,玩不来你们这些高贵雅致的玩意儿?”

  “不敢。”她抬眸,斜着看了他一眼,放下撑额的手,道,“不下了?”

  “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下不下都可。”他嘴角上扬,不打自招。

  早说啊,她还以为他真是棋痴呢。干脆利落地扔下棋子儿,她起身躺到了一旁的贵妃榻上,指了指身旁的藤椅,道:“不嫌弃地话就陪我坐会儿吧。”

  “自当奉陪。”他从善如流,大步跨过来,坐在她身旁的藤椅上。

  时光悠悠,像是老船夫撑着一艘小船在水里摇摇晃晃,不问去处,不问归期,就这样怡然自得地晃悠下去。

  她闭上眼,感受从帘幔中透过来的浅淡的光,嘴角衔着一抹笑意。

  “听说宋威去看他亲生母亲了?”她问。

  “嗯。”他双手交叠搭在胸前,同样合上了眼睛。

  “陛下就这样稳得住?”她睁开眼,侧头看向他,充满了好奇。

  他前后晃动了一下身子,藤椅便不慌不忙地摆动了起来,他淡定的道:“此时出手,太傅与她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若再等些时日,等他们胃口渐渐大了,越发不规矩了,那时再发落,一击即中。”

  一个人的胃口不是一天就被撑大的,而是通过一日日的食量增加而导致的。等到他吃大了胃口,以往所拥有的自然不能满足他,他势必要通过一些手段来满足自己的“大胃”。

  他是沉得住气的“姜太翁”,鱼饵已经备足了,就等大鱼咬死钩子。

  果然,他不是个好惹的。姚玉苏收回目光,叹息一声,真想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不再问几句吗?”这次换做他主动了,偏着头看向她,兴趣盎然地道。

  姚玉苏闭眼:“你我赢面够大,不用再问了。”

  “你我”……多么入耳的两个字啊。

  忽然,她感觉到手背一热,睁开眼低下头,他的手掌正搭在她的手背上面。

  “朕能带你一直赢下去。”他偏头将身子倾向她的方向,目光温情又坚定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在整演讲稿,可累!

  这周大约是二更不起的了,暴风哭泣。

第49章 妙啊

  正如姚玉苏所说的, 宋威去看了小陈氏, 一个声称是他亲生母亲的女人。不仅他去了, 他还带着周麒麟去了。

  小陈氏和姐姐姐夫住在一起,此次击鼓鸣冤的便是她大姐。宋威本来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去的,他想知道这家人到底在作什么妖,竟有胆在大殿上胡说八道。

  可待他一见到病床上的小陈氏之后,他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寒意。

  小陈氏与他有七八分相像,若光看容貌, 两人站在一起一定会被认作母子。

  “小宝——”病入膏肓的女人大约也知道是儿子来了, 睁开眼, 抬起手想去拉他。

  宋威双脚钉在原地, 浑身都僵硬了。

  床上的女人形如枯槁, 但眉眼之间依稀可见往日清秀,她许是时日无多了, 眼睛涣散无光,唯独在看到宋威的时候有短暂星火划过。

  “小宝不认得娘亲了吗?”她抬了许久的手,支撑不住摔在床上,她偏头看向宋威,眼里毫无怨怪, 反而是说不尽的温柔。这样的眼神,像极了已故的宋夫人。

  周麒麟站在他身后, 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背。

  宋威回神,主动走上前去握住了她无力的手。

  “夫人。”真相未明之前,他也只能这样称呼她。

  小陈氏是个温柔的女人, 即使饱受病痛折磨,但她的眼里没有一丝对这个世界的怨怼。她看着宋威的时候,就像护着雏鸟的母亲,眼底全是爱惜。

  “”小宝,别怪你大姨鲁莽,她这样做也是太想让我心安了。我时日无多,再无其他所求,只想走之前再见你一面。”小陈氏紧紧地握住宋威的手,目光仔细地划过他脸庞的每一寸,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脑海里,一同带进坟墓当中。

  “余愿已了。”她温柔地注视他,眼角流淌出泪水,整个人都是欣喜知足的。

  “夫人……”这样的小陈氏让宋威张口难言,她不像骗子,更不像戏子,她就是一个与儿子多年未见再次重逢的母亲。

  她主动松开手,偏头将泪水隐入枕巾里面,道:“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我们不会再打扰你了。”

  手掌的温度陡然消失,宋威怅然地看着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心怀愧疚。

  小陈氏阖上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想再说话了。

  周麒麟又在身后拉了一把周麒麟,两人走出了陈家的大门。

  “周大哥,我该怎么办?”宋威站在陈家门前,茫然地转头看他。

  “你来的时候怎么想的?”周麒麟问他。

  “想拆穿这家人的阴谋,将他们绳之以法。”宋威实打实地说道。

  “现在为什么不这样想了?”

  “里面那位夫人……她长得比我母亲更与我相似。”宋威转头看向陈家的大门。

  周麒麟微微一笑,道:“这世间有很多不相干的人长相相似,也有许多亲生母女长相丝毫不像的。”例如姚国公府的大夫人,她不就与姚后丝毫不像吗?两人站在一处谁会认为她们是母女呢。

  “这样评判,似乎不准。”周麒麟道。

  宋威摇了摇头:“不止如此。”他不是见到每一个年岁似他母亲的女人都能生出那番复杂的情感的,仿佛是有人在他后脑勺敲了一棍,晕晕乎乎的。他见着小陈氏这般躺在病床上,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周麒麟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有这样的一番经历也很是感怀:“勤谨,为兄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愿历经此劫,你能有所收获吧。”

  “勤谨”,这还是蔺郇给他取的字。

  “周大哥,我想进宫见一见陛下。”也许是周麒麟提醒了他,他突然想到整个事件当中还有一个人与他息息相关。

  宋威这一进宫并未立刻见到蔺郇,但他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在今日见到他一样,守在乾元宫门口等,这一等便是夜幕初上。

  蔺郇用了晚膳才从桑庄返回,一进宫便听说宋威等了他一下午,此时还没有要走的迹象。

  “宣他进来。”换了身衣裳,蔺郇坐在书房的宽椅上面。

  宋威等了这一下午心里也平静了许多,他原本想问问陛下是个什么想法,现在也不敢问了。从前他们是齐王与宋威,如今他们是君与臣,他这般相问不太妥当。

  “你这般急吼吼地要见朕,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蔺郇打趣地问道。

  然,蔺郇这一开口相问,他便忍不住双眼泛红。

  “陛下,求陛下给臣做主!”宋威“噗通”下跪,神色彷徨,“臣原本以为自己是宋家人,陈氏不过是冒出来的江湖骗子,可今日去见了陈氏之后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究竟是怎样的了,臣想请陛下彻查到底,给臣一个公道。”

  蔺郇挑眉,抬了抬手:“起来,起来再说。”

  宋威站起身,身子有些晃荡,短短几日,连一贯挺直的背都驼了,可想而知此事对他的打击。

  “勤谨,此事发生的年头已久,各种线索皆无,查起来颇费功夫。况且太傅也作证你是高祖的血脉,想必此事已有七成的把握。”蔺郇道。

  宋威抬头,惶惶然道:“臣是宋家的儿子已经二十年了,为什么突然连父亲都变了……”

  蔺郇一直对宋威十分爱护,处处关照有加。但此事牵扯甚广,他还暂时不能将真相告知于他。

  宋威的样子的确是像是受了重大的打击,就像一个游荡在街头巷尾的小孩儿,茫然无措地看着归家的人群,却不知自己应该踏入哪个家门。

  蔺郇起身走向他,站在他的面前,两人身量相仿,都是高个儿,只不过蔺郇看起来更壮实一些。

  “勤谨,无论结果如何,你只要记得谁对你好、你该对谁好就行了。往事繁杂,追究起来也是一团乱麻,谁对谁错都不重要,关键是你完完整整地长大了,这就是事实。”蔺郇道。

  宋威看向他,仿佛十二三岁的少年,有种想扑进兄长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

  “陛下……”宋威偏开头拭了拭眼角,难受地道,“臣是长大成人了,可若臣的亲生母亲真的是小陈氏,臣于心不忍呐……陛下是没有瞧见她,她真的是一个很善良温柔的女人……”

  铁汉柔情,宋威以前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伤宋夫人的心。如今宋夫人逝世已久,他便将这种情怀转移到了小陈氏的身上。

  “朕会派太医为他诊治,你若心里难受便常去陪陪她。听说她时日无多了,无论你究竟是不是她的孩子,若她认你,你尽的这份儿孝心日月可鉴,她就算最后走了也是笑着走的。”蔺郇抬手,掸了掸他肩上的皱褶,帮他整理了一番。

  是啊,倘若他不是她的孩子又这样,这样一个善良温柔的女人若能因此含笑离开,他不也是功德一件吗?何况见了小陈氏以后他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过自己的日子吗?

  宋威豁然开朗,含泪点了点头:“谢陛下指点,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