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西凡
东方长兮以为玄凌不想看到自己,掩去眼中的伤,可听着玄凌的声音,立刻又明白过来,原来这孩子……这孩子是在心疼自己,心疼她的父皇,他的女儿……
“吓着你了?小曦不哭,不疼,习惯了,不疼了,没事,能在见到你,你知道父皇有多高兴吗?”哪怕再疼些他也心甘,这些年他熬过来的无数个日夜,都值了!
玄凌别开头,依然不去看对方,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东方长兮,或者说,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与他之间,会有这样的对话。
看着这父女两,旁边的人都有些不忍相看。
“到底怎么回事?”玄凌想问的很多,可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么一句,任由泪痕在脸,玄凌缓缓扭过身子,调转目光看向对方。
她从来都会逃避任何事,更不会逃避任何人,刚才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罢了,现在,她就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方长兮对上她的目光,眼中全是欣慰,真好啊,这是他和曦儿的女儿,长的这么好…曦儿,咱们的女儿长大的,比你我想的都要好。
她的性子也和你一般,这般利落干脆不拖泥带水,她想知道什么,他都会告诉她,只要她想知道。
“孩子,坐,别急,父皇都告诉你。”伸出手小心试探的拉着对方,这一次,玄凌没有抽离,任由东方长兮拉着坐下。
近距离看着玄凌的脸,东方长兮眼神飘远,真像她母后啊,“我认识你母后的时候,你母后的年岁比现在的你大两岁,你与你母后真像,不过,你比你母后稳重多了,你母后啊,女扮男装还以为我不知道…”回忆起帝凤曦的时候,东方长兮的脸上、眼中,都是慢慢的笑意,整个人都带了一层柔光。
玄凌现在相信,所谓帝后情深,该是真的,眼前这个人,他很爱母后,或许,只有深爱一个人,才会在说起那个人时这般忘我。
所有人都静静听着,或许他们该走后,可谁也没动,因为他们都想知道,想知道为何明明两个相爱的人,开始都是那般美好,可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
“后来,我回国禀明父皇和她,要去九黎帝家求娶你母后,那时候,你母后并不知道我是东离的太子…我自私,不敢告诉她,她的性子如烈火一般刚烈明艳,她喜欢自由,她与我说过,将来,嫁人绝不嫁帝王家的男儿…可是那时候,我就像着了魔一般,我知道,这辈子除了她,我不会再爱上别人…毕竟是求娶他国的女子,我以为他们会不同意,没想到,他们不但同意,还十分支持…于是,我便去了九黎,我知道,你母后对我,也是有情义的,我想着,只要我们是真心相待,我隐瞒身份的事,你母后最多是气我一阵,我什么都由着她,任她发泄,也就好了…”
玄凌听光旭说过,她父皇取求娶母后的时候,正是纳兰绪想要强纳她母后进宫的时候。
所以,她母后在那样的情况下,干脆就半推半就答应了这门婚事,若是他太子求娶,九黎圣帝也只能忍下,又不会因此迁怒帝家,加上她的确是对她父皇有好感,这婚事就这么定了。
说到底,她母后会答应,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吧,女人或许在碰到将她视若珍宝,真心相待的人时都会动容吧。
“我以为,一切都是这般圆满的时候,我父皇突然驾崩了,我悲痛之余,受命登基,我成了东离皇上,你母后自然也成了皇后,可就在登基不久,我无意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从我与你母后相识,就已经布下的局,有人跟我父皇说,得帝凤曦得天下,那人至今不知是谁,她或许知道,所以当时她与父皇都极为赞同这门婚事,国婚办的风光无限,我答应过你母后,以后绝不再有事瞒她,所以我将知道的事告诉了她,她那时候正好有了你。”
大家都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商莹心。
“母后的反应呢?”虽然没见过自己的母后,可玄凌能想象的出,那样一个性子的人,知道自己的婚嫁是一场阴谋,如何忍得下?
东方长兮看着玄凌,似是知道玄凌怎么想的,轻摇头道:“你母后的反应,脸我都出乎意料,她听完之后只问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
“她问我要这天下吗?”他当时回答,为君者,谁不想要这天下,可若是因为她,他不要,他只要她平平安安生下孩子,顺顺岁岁,这天下,他若真想要,就凭本事去争。
玄凌没有去问答案,从后面的事大概可以猜测出,他的答案,她母后是满意的,“后来呢?”
“后来,你母后也没因为这事生我的气,你不知道,我当时生怕她一走了之,依着她的性子,是做得出来的,就算那时候怀着身孕,所以,你母后跟我说,孩子的名字,要她来定,我哪有不同意的,那时候,我们每天都盼着你的到来,就在你母后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的时候,靖州出现兵乱,身为皇上,我要亲自去一趟,谁知道…。”
说到这里,东方长兮的神色变了,情绪也激动起来,开始双手摁头,玄凌知道,是她想起这些,药效又发作了。
尽管有些不自然,玄凌还是试着伸出手,轻轻覆在对方的手上,轻柔的帮他揉着额头,“没关系,不说了。”
不知是玄凌的反应起了作用,还是东方长兮缓过来了,他摇了摇头,好像又冷静了过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清醒的时候,他的内力已经全没了,所以,能说的时候,他要将她知道的都告诉她。
“孩子,没事,我没事,等我赶回来的时候,你母后已经…已经没了,那时候,我已万念俱灰,一群大臣跪在我的寝宫外,让我理朝,让我为了东离节哀,她亲自捧着龙袍进来我寝宫,亲手为我穿上,我当时对你母后的死就心存了疑虑,她那样小心谨慎的一个人,身边还有那么多人护着,就算当时所有的证据都对她不利,可是她怎么可能做那些事,更不可能畏罪自杀,她当时还怀着你,从你母后的案子发生到你母后出事,不过短短数十天,恰好是我从听到消息从靖州赶回来的最快的路程,我生在宫中,深知宫中的一些肮脏事,她…我的母后,我甚至比父皇都了解她,这后宫之中,没有什么事能瞒过她,所以,我当时就问她,你母后究竟是怎么死的,那是她第一次打我,冲我发火,说我为了一个女人,质疑自己的母后,不顾东离江山社稷…”
说道这,东方长兮哈哈一笑,笑的几分凄凉,“她的样子,我至今记得,那时候我就信了,我就觉得,再如何,我是她的亲生儿子,她重权,我成为皇帝,她就是太后,是最尊贵的女人,你母后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的亲孙,她就算要动你母后,也的等她临盆吧…于是,我忍着巨大的悲痛,开始处理朝务…”
“可是,你还是不相信母后就这么容易死了,甚至你想等风声过了,替我母后翻案证她清白对吗?所以你暗中继续查母后的死因对吗?”玄凌见他神情疲惫,替他接过话,轻声问了句。
“没错,他们都说,你母后是畏罪自杀,怎么可能,她那样的人,就算有罪,也不可能畏罪自杀,我查到的结果是,你母后出事的那天,正是临盆之际…我小心翼翼查到一点线索,与她脱不了关系,我没忍住…。没忍住去质问了她。孩子,你知道吗?她是我的生身之母,我如何能相信,她竟然对自己的亲孙下的去手?”
“你的质问让她连你都不放过是吗?”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何她会不惜对自己的儿子动手了,因为她不想让真相大白,更不想自己的儿子因为她母后与她离心,阻碍她揽权,玄凌的声音已经冷到了冰点。
东方长兮黯然点头,“她先是对我的质问不做声,后来在无法推脱的情况下,才说她也是为了东离,为了他,她说你母后意图谋反,夺取东离,哈哈,她哪里知道,你母后若是想要,她根本用不上这般费尽心机,我都会给她,她的才智,远在我之上,是我将她禁锢在身边,她若想要东离,我给她,她能治理的比我更好,我对她说,我要替你母后翻案,还她清白…”
“她是如何对你动手的?”既然对她起了疑心,怎会这么轻易就让她伤了自己,难道那时候,他还对那个亲生母亲没有死心吗?
“她利用你母后的人…啊…我的头…”
“先休息,不说了不说…”玄凌看着他痛苦不已的样子,不忍心再让他回忆这些。
“没事,一会就好了。”东方长兮看着玄凌,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休息了一会,觉得好一些了,东方长兮接道:“是你母后身边的贴身丫头幻云,她没死,她那天正好出宫,她回来后自杀,是因为她知道你母后并非自杀,她怕杀你母后的人不放过她,所以她借由自杀出宫,然后偷偷回宫,偷偷到我身边,说要为你母后报仇,我居然信了…。我将我查到的证据,都告诉了她,与她一起分析…我在宫中,不便出去行走,外面的事都交给她去办,因为我不放心别人,只信她,她是你母后的贴身之人啊…人心隔肚皮,我瞎了眼…不但信她,还将父皇留给我的一些势力交给她,任她调用,那时候,我一心只想找到证据,证明你母后清白,等证据查的差不多时,我去找她摊牌…结果,我在母后那里,见到幻云,见到那个两面三刀的贱人,我到那时才知道,为何你母后会被人烧死宫中,就是她在你母后用的香粉中动了手脚…她当时,一五一十都告诉我了,我那母后,当着我的面,将我收集的证据一点点烧掉…原来,她在得知我去查案的时候,就对我动手了,让幻云对我下了还童…”
玄凌扶着他,她能感受到他因为愤恨而抖动的身体,若是自己,或许在当时就已承受不住了。
“我那时候得知一切,只想到一点,那就是不能死,也不能如她的愿,我一定要为你母后翻案…我那时候其实根本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可是我不甘心,也不能甘心,你母后…怎能背负一个那样的名声…”
“所以你每次药发作的时候,就用这个刺自己,你还尽了力找到了能与还童相克的药,只是这药药效还不够,必须用内力揉合。”玄凌说着,从他袖子中拿出了那根细长的银针。
东方长兮拿过她手中的银针,“如果不是这样,我如何能记得住你母后,如何能见到你还能认出你?比起这些,这些年所有的痛都值得,开始,她还不至于只手遮天,我才能弄来那药,只是每次药发作的时候,我的情绪就无法控制,她便给我吃了更多的药,为了达到她的目的,也为了朝堂少一些反对之声,她一个又一个的纳人家的女儿入宫,甚至不惜给我喂药让她们有孕……”这些屈辱这事,肮脏之事,难以启齿之事竟全是一个母亲对儿子做的,曾经他多希望,他只是做了个噩梦。
“别说了……”玄凌拉着东方长兮的手,僵硬的将对方抱住,在他耳边轻喃着让他别说了。
听着的人尚且如此,亲身经历的人该是什么感受?
“吓着你了,好,不说了,不说了,孩子,我知道,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我也累了,我没能做完的事,你一定要做完,不能让你母后背着污名~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你这么做,可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他太累了,他想去见曦儿了,他想她,想的浑身都疼…再不去见他,他怕自己忘了曦儿的样子了!
“我会亲手杀了她!也会让母后清清白白,所以你的看着,我也不会让你有事,你还有很多事不知道,我也一样,母后死的那天,并非临盆之日,我应该是在你离开后几天就出生了,母后当时应该知道了什么,这些我都要弄清楚,前面的十六年,你没有陪我,后面的岁月,你就不能再丢下我,我也自私,哪怕你真的再也记不起谁,哪怕你真的如三岁孩童,我也会让你活着,我已经没有了母后……”
玄凌抱着对方,样子有些奇怪,浑身僵硬,可是让人看的出她在尽力。玄凌轻声低语,她可能一时间没办法叫一声爹,叫一声父皇,可是,这个人就是她的生父,被人欺负成这样,她疼,她相信,如果母后知道,也会一样疼。
“好!我陪你,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小曦!别哭!”
“我没哭!”
“不哭!”
“没哭!”
“乖!小曦”
……
屋外已经隐隐有了打斗声,屋内所有人都忍不住低下头去,不忍看。
“老头子出去喘口气!”老常转身大步离开房间,屋内的空气让他感到喘不过气,他年纪大了!
“来的正好,老子去杀几个王八蛋!”金如放拿着剑跟随出去。
雨轩转身去收拾东西,公子该回皇城,该去皇宫,不能就这么离开。
第295章 东离皇位?玄凌没兴趣
带人找到山庄外的正是央金,她是寻着踪迹找来的。
这央金是个异人,自小是个孤儿,拜在孤老山门下学了一身本事,因为意外受伤,被商莹心所救,后来一直跟着商莹心,她能找到这,就是因为她养的一群蜂,剧毒野王蜂,能寻着气味千里追逐,央金给这些蜂闻了东方长兮的衣物。
所以任由这山庄的管事怎么巧言,对方都是不信的,在央金眼里商家也不管用。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要闯,这碰到这样的没办法了,没招了,只能让她进去,搜查完前院站在后院门口打转就是找不到人也不走,就认定人在这里,让叫出来。
殷晨曦和帝绯他们也不知道对方到底为什么这么肯定,那就只能亮家伙了,看那架势是不找到不会离开,万一被她围死了,想走都来不及了。
这就打起来了,央金对自己的蜂很自信,所以看到殷晨曦他们出现也不觉得奇怪,招呼人就上。
“公子,你快去让家主他们先走,后院的阵法他们一时还没办法过去,等下人多了就难突出去了。”帝绯边打边与殷晨曦说着,现在人不多再不走就来不及。
“好!”殷晨曦看了一眼,这地方确实不能待了。
天机他们现在后院门口看着外头的情况,知道是不走不行了,低头之际,天机看到地上一样东西,低头细看,拈起摇了摇头,“难怪这么快找到了。”
“这是……”老常不太确定,凑近看了下,“野王蜂?”他听出天机的意思,可这家伙是野生的,很难驯养,一不小心被哲到就只有死路一条,谁敢招惹它们?
“就是这东西,你看,这还有几只,这下麻烦了,被这东西记住味道了,很难摆脱,就是安然逃到另一个地方,还是会被追到。”
“先进去再说吧。”老常看着那些野蜂的尸体,也是一脸无奈,这些家伙他也只是听闻过,并未真的见识过,这天机公子年岁轻轻见多识广啊。
殷晨曦退入阵法,冲进内屋,看到清醒的东方长兮时,还有些不太自在,别开脸,“玄凌,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一会他们的人都到了就不好走了。”
玄凌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从这里,按原路,往北回城。”她必须回去,回去找她算算这笔账。
“帝小姐,恐怕会有些麻烦,的先解决掉,否则一路根本甩不开他们。”天机说着摊开手给玄凌看了看他手中的野蜂尸体,就算进城,也不可能直逼皇宫,总的一番谋划才行。
他相信,他们城中一定有落脚的地方,可有这蜂子在,怕是难以逃脱。
“是央金,是我连累了,我知道他们要找什么,我跟她回去。”看到天机手中的蜂子,东方长兮一眼就认出来了,看来对这蜂子的也是了解的。
玄凌一口回绝,不管是多厉害的东西,就不信没有解决的办法。
“孩子,她在找我给你的传国印,没有它,她的算盘就会落空,不管她扶持谁,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她一定会找印,只要一天没找到,她就不会杀我。”东方长兮显然现在很了解对方了。
传国印?玄凌不为所动,不管他说什么,她都绝不可能让那些人将他带回去,这事没得商量。
拿起东方长兮手中的蜂子看了看,“野王蜂?能驯养这些家伙的确是有本事,应该也花了不少时间,可是毁了它们可用不了多长时间,她有多少,今天都帮她清理了。”
“家主有办法?”老常听的玄凌的话连忙问了句,这些个东西可是剧毒无比,而且被驯养了不会乱飞,这么小,找都找不到。
天机也看向玄凌,有办法最好,这些家伙不处理了,确实无比麻烦。
“阿简你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晨曦,庄子里应该有蜂蜜吧?去取些来!”
“好,我去找。”
蜂蜜?天机听后像是想到她要做什么,但是这些蜂子是驯养的,到时候养蜂人一发号令,这些蜂子未必会受蜂蜜的诱惑。
玄凌在众人的目光中拿出一个小瓶,“一般的蜂蜜可能不管用,但是加了蜂后蜂浆可就不一定,不管是什么蜂,对百异蜂后都没抵抗力吧。”
巧的很,她正好有这东西,这可是一味极好的药材,要是平时一滴她都舍不得浪费,今天就大方点。
百异蜂后?天机笑着看了看外头,知道对方只能认载了,“可惜了,这野王蜂要养成气候对方应该没少遭罪,不过这东西毒性太强,攻击性也太强,毁了也好。”
“这些野王蜂一般生在深山老林中,它们本身可不知道什么好坏,真正毒的是养他们的人。”玄凌冷冷看向外面正在打斗的人,心里盘算着一会离开后怎么利用这阵牵制住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进城。
城里现在的情况应该反而比城外好些,知道他们出城,大部分兵力应该都出城了。
“蜂蜜来了,不多,只有一罐够吗?”殷晨曦拿着蜂蜜进来。
足够了,玄凌将蜂后浆液滴了几滴到蜜罐中,又拿出一瓶子往蜜罐里倒,这东西,就是一头水牛只要一点都能立刻倒地,这些蜂子怕是沾上就飞不动了。
“将这罐子放到院子中央,我现在去开阵,大家准备撤。”玄凌将罐子交给殷晨曦,自己去动阵。
“你随他们准备走,阵交给我。”天机知道她的意思,是想利用这阵反过来将对方困住,这还难不倒他,她不会功夫,怕阵开对方进来的太快。
玄凌也不跟他客气,这一路反正欠了不是一点,将来有机会再回报。
“准备撤!”帝色出到前院通知一声。
帝绯一个手势,帝家隐立刻收势朝身后收缩。
想走?央金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尸体,帝家隐果然厉害,她带来的人快折的差不多了,不过其他人应该快到了,她绝不能让他们走,的拖住他们。
“想走,没那么容易。”央金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竹哨,放在嘴边一吹,一阵奇怪的笛哨声响起,就听的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只见一团黑色的云状物体正极快的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