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美人纤阿 第132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古代言情

  祝吟弟弟在韩国做大夫,范启希望祝吟去投靠。

  祝吟怔了一下,莞尔问:“夫君可是担忧我?”

  范启道:“算是吧……我也不清楚。”

  他感情淡漠,很多事情他也分不清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是为什么。他只知道祝吟身体不好,他回洛邑必然没什么好果子吃,祝吟不必跟着他受苦。

  祝吟低头凝视他片刻,慨然一笑,张臂搂住他,柔道:“夫君不知,你这般行为,是关爱我。你自觉如此便能保护我。但是夫君的一双儿女都送走,若是再将我和黎儿送走,夫君一人回洛邑,就再没人能陪夫君了。”

  “我觉得我身体没事。我心中喜爱夫君,当日成亲时你我发誓同甘共苦,难道我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么?夫君,把黎儿送走吧。我愿陪夫君一起回洛邑。不管等着我们的是什么,我都愿与夫君一同面对。”

  范启睫毛轻轻颤抖,看向她。

  祝吟脸与他相贴,与他共抵额。她道:“范启,祝吟。你看,连你我的名字都是要我们同甘共苦的……启与吟,有口有今,才是我们的家啊。”

  范启抱紧了她。

  迟钝的感情让他无所适从,他难以分辨他心中的些微难受和不适是为什么。但是祝吟说陪着他,他又是真的高兴。谁不愿意有人陪着自己呢?

  ——

  玉纤阿哄了范翕入睡,她陪了他一下午,离开时,她的情绪也十分低落。

  没有人知道虞夫人和泉安对范翕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她亲眼见过范翕提起他母亲时发亮的眼睛,他得知他母亲也曾弃过他时的难过。她亲眼见过泉安和范翕说笑,泉安有时挤兑范翕,范翕只会害羞或生气,却从不处罚泉安。

  甚至比起虞夫人,玉纤阿觉得泉安更重要。

  泉安和范翕一样大,和他一起长大,一起在丹凤台淋过雨,一起在周王宫中挨过鞭。二人一起读书写字,一起学习四书六艺……范翕还与她说,泉安年龄渐渐大了,不应该只做一个仆从,泉安应该投身更广大的天地,帮范翕做更多的事。

  范翕最信任的人就是泉安。

  说是仆从,更像是朋友、兄弟。一起玩,一起笑,一起长大。

  泉安那般维护范翕,会因为玉纤阿对范翕不够好而生玉纤阿的气,会找玉纤阿解释他公子有多值得她爱。范翕还总调侃泉安,总说你再找玉女,玉女也不会爱你……

  然而就是这样的泉安,代范翕死在了丹凤台。一十八年的情谊,在大火中草草结束。

  虞夫人和泉安都死了,范翕必然心痛欲死。可他连发泄都没有,就那般撑着。只是在见到她时,眼圈那么红了……玉纤阿坐在灶房摇着扇子,她出神间,眼中也微微带了水雾。

  那般鲜活的人,就这样……

  姜女声音在后:“玉女,你在做什么?”

  玉纤阿擦了下眼睛,柔声:“我熬一点儿白粥。”

  “为公子熬的?”姜女走进了灶房,打量她,“你方才怎么在哭?怎么了,公子不是回来了么?对了,泉安怎么不回来啊?”

  玉纤阿道:“泉安死了。你日后不要在公子面前提起此事,也吩咐下去,不要让任何人在公子面前提起‘泉安’。我怕他受不了。”

  姜女愣愣地点头。

  她迷茫地想:泉安死了,那日后……谁给我解药啊?我身上还种着毒啊。

  但是她现在自然也不敢提这事。

  姜女转而想起更重要的事:“我们是不是要去洛邑了?玉女,你很快就能嫁给公子了吧?”

  她想到如果玉女嫁给了公子,那她的解药就可以求玉女了。而且公子那么喜欢玉女,说不定她可以求玉女,为她永久解毒……不要再这么吊着她了。

  玉纤阿愁眉拢起,不如姜女那般单纯。

  她跟着太子和范翕的时间长了,见的听的多了,便知洛邑的局势更为复杂。太子回洛邑,不知道会等来什么。范翕好一些……可是范翕依靠的,是他的未婚妻……局势好似更艰难了。

  然玉纤阿现在不能和范翕讨论这些。他没有这样的心情,他需要她照顾。

  ——

  范翕只和衣睡了一会儿,太阳穴突突地跳,梦中兵马厮杀、战火喧天,他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他扯开床帐,看到空旷的屋舍,便心生恐惧。他哑着嗓子下床,慌乱地:“玉儿、玉儿……”

  他一把扯过墙上所挂的剑,大袍飘扬,他赤脚踩着凉澈地砖,长发披散。他额上渗汗,目中寒冽。他提着剑向外走,心想他们一定是捉走了他的玉儿,他要救他的玉儿……

  玉纤阿推开门,与提着剑杀气腾腾的范翕几乎撞上。推门就是一个人、一把剑,她被吓得跌了下,手中所端的那碗粥差点被吓得泼出去。幸好范翕反应快,在她手颤抖、人向后倒时,一把托住她的手腕帮她站稳。

  玉纤阿心脏噗通通跳,不解地抬头看他——这是提着剑发什么疯呢?

  见到她好好地站着,范翕目中仍阴沉沉的:“不是说好陪着我么?为何醒来后我不见你?”

  玉纤阿道:“你才睡了一个时辰吧……我去熬碗粥而已。”

  她向屋内走,范翕就如她影子一般贴着她,跟在她身后。玉纤阿没意识到他现今的变化,她施施然行进屋内,将粥放在食案上,转身要招呼范翕用食时,她一回头,又差点撞上身后的人。

  接连两次被范翕撞上、被他吓到,玉纤阿抚着心脏,愕然:“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范翕垂着眼问:“你当真只是熬粥?熬给谁喝?我才睡了一个时辰,你就饿了?为何要出去熬粥,为何不让侍女做?她们是不是不听你的话?你不必包庇她们,待我杀了她们……”

  玉纤阿蹙起了眉。许久不见,他的神奇思维更上一层楼,她都要跟不上他了。可见病得更重。

  她拉住他的手,道:“我是为你熬粥。”

  范翕怔住了。

  他说:“我不饿,我只想你在我身边而已。”

  玉纤阿静静看他,她心脏在幽幽深渊中向下坠落。她多么聪明,她意识到范翕压抑多年的那些病态因子,开始往外冒出了。她握紧他的手,不再多话,而是从他手中夺过他的剑,远远丢开。

  范翕低头看着她。

  她对他露出一个笑,按着他坐下用膳。他说他不饿,不想吃。玉纤阿便道:“我特意为你熬的,你也不吃么?”

  范翕怔然而坐。

  自从离开丹凤台,他确实很长时间都浑浑噩噩,觉得不怎么饿,没什么胃口。他精神恹恹,一点儿不想吃东西。但是玉纤阿温柔的眼眸望着他,鼓励着他。他迟疑一下,怕她离开他,他便不情不愿地抬起了手捡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慢吞吞喝着。

  他低头喝粥时,玉纤阿在后而坐,观望他瘦极的面容和身形。她目中微微噙了水雾,从后抱住他的腰身。她的脸贴着他后背,感觉到他的瘦骨嶙峋,她目中的水光便更多。

  范翕垂着眼,被她紧抱着,他迟缓地感觉到赧然。又觉得她这般抱他,让他不好就食。

  范翕目中的戾气一点点淡去,他手搭在她置于自己腰间的手上,语气比起方才的生硬,温和了许多:“怎么了?”

  玉纤阿柔声:“没什么,只是太想公子了,抱一抱公子。公子用膳吧,不用管我。”

  而她在他背后,紧抱着他细瘦腰身,她情绪不外露,却忍不住垂着睫,无声落泪。泪水涟涟滑落腮帮,她冷冷地想——谁让他变成了这样子!谁将他害到这般地步!

  她绝不放过那些欺负她的公子的人!

  她想得深沉时,清脆一声“咚”,范翕丢开了勺子,说:“不吃了。”

  猝不及防,玉纤阿还没来得及擦自己脸上的泪,范翕就转了身,将她抱到了怀里。她目中闪过一丝慌,怕他问她为什么落泪。但是范翕没有,他低头就缠上她的唇。

  手开始解她腰带。

  玉纤阿:“……!”

  她挣扎:“干什么?!”

  范翕俯眼,仍是秀美一公子,只思维更奇怪了:“你一直抱着我的腰,在我后背哭啊哭的……你暗示这般明显,此时又作秀什么?”

  玉纤阿红了脸:“不管你收到了什么样的讯息,那都不是我的暗示。我没有暗示!”

  范翕温温和和说:“不,你暗示我了,你想与我上床,连饭都不让我好好吃。”

  不等她反驳,他手拢着她后颈让她抬头。他与她缠绵亲吮,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强行抱在怀里,起身走向床榻。

  玉纤阿:“……”

  她觉得自己刚才流的泪都喂了狗。

  此人就会欺负她,不值得她同情!

第103章

  玉纤阿陪了范翕一日一夜, 努力说服他不必时时刻刻要把自己栓在他身边。大周已覆灭,大卫刚起,在这个时候,谁认识玉纤阿, 谁会拿玉纤阿做什么文章呢?

  待范翕情绪终稳定些了, 他终于能睡得着了,她才能缓一缓。之后又观察一日,玉纤阿见范翕依然安安静静的, 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她的警惕心才松懈一二分。

  玉纤阿到底是未嫁女郎, 她虽关注范翕, 却也知自己不好总和他待在一起。白日时待一起时间久了还能找找理由,夜里范翕总要她陪,在卫国那些使臣和太子殿下的眼皮下, 玉纤阿也做不到这般厚脸皮。她询问过范翕,劝解过他后, 便仍是回自己的寝舍睡。

  与范翕分开第一夜,夜里四鼓起, 玉纤阿从一个梦境中醒来, 她忽有所感,不期然地睁开眼。月色清如水,床帏落下轻扬,她的床上外侧,坐着一个男人, 正低头看着她。

  玉纤阿心先猛跳,待月色随飞起的帐子一起飘入床内,她眨着眼,看到一片月色落在郎君垂下的雪容玉颈上。

  玉纤阿:“公子!”

  正是范翕坐在她床头看她入睡。

  玉纤阿迷离了一会儿,她捂紧被衾,问:“公子为何半夜三更不睡觉,来我这里?”

  范翕见她醒了,他答非所问,幽幽道:“别人家女郎看到情郎偷偷来看她,都会分外高兴。但我见你只有惊没有喜。为何你不期待我来看你?我觉得你确是不爱我。”

  玉纤阿:“……”

  她好好地睡觉,这人就一顶帽子向她扣了过来,说她不爱他。

  可谁家情郎是夜半三更坐女郎床头,跟鬼魅似的不言不语,就盯着人家女郎看?再喜欢情郎的女郎,被人这样半夜趴床上盯着,都得吓疯吧?

  玉纤阿揉额头。

  她转了下身,侧睡着朝向范翕。一头秀浓青丝瘫在绣枕上,玉纤阿声线温软:“公子为何不睡?”

  范翕道:“我睡不着。”

  玉纤阿蹙了眉梢。

  她轻声:“可是你我到底是未婚男女,你总夜里找我,被人看到了,闲话未免太多。”

  范翕不语。

  他只固执坐在她床边,姿势也不换一个。

  玉纤阿叹:“公子,与我说句话吧?你到底什么意思呢?”

  范翕低声说话,语气带几分自厌:“你睡吧,别管我了。我只是睡不着,夜里醒了,屋中空荡荡的,没有人陪我说话。我一个人待了一会儿,去找太子兄长。他们夫妻已经睡了,我又找曾先生,曾先生他们也睡了。我想大家都睡了,但我屋中太静了,我不想回去。”

  他声音凄楚虚弱:“你让我在你这里坐一会儿吧。我不打扰你,你让我看看你就好了。”

  玉纤阿睫毛颤微。

  她垂下睫,道:“你这个坏蛋,故意招我。”

  但她拿他没有办法。

  他凄凄凉凉,冷如月光。他如鬼魂一样随意飘荡,不知去往何处。以往他睡不着有泉安陪他,现在他身边没有一个贴己人……玉纤阿叹口气,她将自己的被褥向上拉开了一点儿,留出了一丝缝,黑莹莹如玉的眼珠子盯着范翕。

  十月已凉,屋中生了炭,将被子拉出一道缝后,凉气灌入,玉纤阿的面容不知因何缘故,红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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