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美人纤阿 第68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古代言情

  薄氏一族被此女害得有苦难言,她这般本事,怎么可能就失忆了?

  薄宁不肯信,他好不容易带出玉纤阿,是为了找她算账,弄清楚自己父亲的死因。她若是失忆了,自己到哪里弄清真相?

  是以请医工来诊脉,看此女是不是又是装的。

  玉纤阿倒很淡定——失忆这桩事。除了她本人,谁又能说得清呢?

  她心里暗自反省,想自己前些日子是被范翕保护得太好,竟着了薄宁的道,被薄宁从亭舍中偷了出来,她连现在自己身在哪里都不知。也不知薄宁是如何料理她身后事的,范翕会怎么办……这般想着,玉纤阿目中之忧色便更浓了。

  医工问了玉纤阿几个问题。

  玉纤阿摇头说不知。

  薄宁探寻地看向医工。医工分外迟疑,他觉得此女分外健康,一点病都没有。可是大司徒找他诊断,此女又生得这么美……若是一般女子,大司徒怎会亲自坐在这里等着诊断结果呢?大司徒定和此女有旧。

  顺着这位女郎,也许不算坏事。何况失忆一症……是真是假真的难以说清。

  医工便含含糊糊地给了个答案:“也许是女郎体质虚弱,近日受了惊,才一时忘了之前事。老夫开个方子,女郎一日二服,也许过两日就好了。”

  薄宁沉吟:受惊?哦,亭舍失火那日,玉纤阿受惊,也是说得通的。

  仆从将医工领了下去,屋中便仍只留下薄宁和玉纤阿二人。玉纤阿与薄宁面面相觑,她心中好奇,想知道自己失忆了,薄宁打算如何处置自己?将自己关起来,等回到越国薄家再刑罚?

  薄宁沉思一番后,抬头,面向玉纤阿:“你叫玉女,是我家中侍女。”

  玉纤阿半信半疑,警惕地望着他。

  薄宁挑眉:“你这是何表情?难道我会骗你?”

  玉纤阿柔声:“这确是不好说。那位医工唤郎君为‘大司徒’,妾虽不知何为‘大司徒’,想来也分外了不起。您这般位高权重,平日定然很忙。您怎会专程来追一位侍女回来呢?”

  薄宁淡声:“我并未专程寻你,另有其他人寻你。我是来楚国办事,我也意外竟会碰上你。”

  玉纤阿懂了,原来他们现今在楚国。

  玉纤阿问:“那敢问郎君,若我真是你家侍女,我为何要逃?”

  薄宁皱眉,本想不耐地答她说因为你可能杀死了我父亲,你畏罪潜逃……但是话到口边,他停顿了一下。他看对面女郎睫毛簌簌颤抖若落花,眸子清润润的,面白若梨。

  她是难得一见的真正美人,偏她不只美,心机还深。若此女知道她自己是畏罪潜逃,自己将她捉了回来,说不得她害怕之时,会来第二次逃。

  她再逃一次,自己就不一定捉得到这个狡黠的小女子了。

  薄宁垂下了眼。

  过一会儿,他抬目,温和地看着玉纤阿,目中微弱地闪过一丝沉痛色。

  玉纤阿静静地看着他。

  他伸手,握住她放置在案上的手。玉纤阿将手慢慢向后抽,薄宁不放,只握着她的手,作出悲怆状:“玉女,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你连我们的过往,都忘得一干二净么?”

  玉纤阿喃声:“……郎君?”

  她和薄宁的过往?

  薄宁说:“你这般聪敏,看来我也瞒不住你。你虽只是我家侍女,但你与我日久生情。然我去年要娶妻,你吃了醋,便从我家逃走了。我又悔又恨,到处寻你。到今日,才寻得你的踪迹。玉女,你与我回去吧,我会给你个名分,会好好待你的。”

  玉纤阿眼神闪烁,似在判断他话中真假。

  薄宁自己说得都分外忐忑。因他少时在外求学,和家中这位聪明到极点的侍女关系并不太熟。薄宁少时也曾迷恋过玉女的美貌……但碍于他常年在外,这段感情也没发展出什么结果。他知道的,是他的父亲兄长没少因为这个女子生事。

  此女红颜祸水,薄宁暗自警惕,根本不想和这样的女子如何。

  只想把她平平安安带回越国薄家审讯。

  薄宁问玉纤阿:“玉女,你信我说的么?你我以前,确实互生情愫。”

  薄宁本以为他要让玉纤阿相信,得说许多谎言。谁知玉纤阿望着他,微微笑了一下。她睫帘落下,笑时如梨花轻绽,分外好看。而她羞涩道:“我信郎君的话。因我见郎君第一眼,便觉得郎君会是我喜欢的相貌。”

  薄宁:“……?”

  是么?

  他半晌说不出话。

  此女低头羞一会儿,抬头望他:“郎君没有骗我?我当真是府上侍女?”

  薄宁漫不经心,这点倒不需要撒谎:“自是真的。我手中有你身为奴的契约书,你若不信,我让人拿给你看便是。”

  玉纤阿本一心想着如何麻痹薄宁逃走,听他说什么“契约书”,她一顿,想到纵是自己要逃,也要把这封书拿到手,毁了再逃。她背上没有了烙印,再毁了这封契约书,天下就再无她身为奴的过往证据了。

  玉纤阿便柔柔一笑:“请郎君拿来,让妾一观吧。”

  薄宁不以为然,他对此女不熟,只听兄长说过此女狡诈,心机深沉。但只是一封为奴的契约书而已,玉纤阿能生出什么事端?薄宁从未想过,这世间竟有人,是不愿甘为奴的。

  薄宁让仆从拿契约书给玉纤阿一观,玉纤阿看他手中确实拿着这封书,便决定暂时不逃,先留在薄宁身边,毁了这封书后再逃。

  ——

  玉纤阿作出失忆状,薄宁几次试探她,拐弯抹角问她和吴国有何关系,和公子翕有何关系。玉纤阿摇头说不知,被问多了,她想多了便说头痛。玉纤阿泪光点点,娇怯不已,薄宁既作出一副情人的模样,便少不得耐着性子哄她,不能总逼问她失忆前的事。

  玉纤阿清醒后第二日,她怅然若失地接受了自己身为奴婢的身份,起床后便要服侍薄宁。

  薄宁与她互谦,作出心疼她的模样,说不忍她劳碌,她只用歇着就好了。但玉纤阿被薄宁赶去歇息,玉纤阿在屋中打量自己屋外的人,发现婆子各个身子粗壮,卫士来回在窗下梭巡。薄宁这架势哪里是让她好好歇着,是将她当犯人一样看管呢。

  玉纤阿低低而笑,既然人家不想她出门,她便也不出门。她一整日坐在妆镜前玩手中簪子,想着自己该如何是好。玉纤阿动心思时,素来爱玩手中的簪子。她本来袖中常年藏着一枚尖头锋利的簪子为自保,只是现在她到了薄宁手中,许是早早被人搜了身,袖中那枚可以伤人的簪子早已不见了。

  然而无妨。

  玉纤阿自己整日坐在屋中,磨自己发上的那枚木簪。木簪不如金簪锋头锐利,但眼下也只是勉强利用起来。

  薄宁白日不在,晚上他回来后,玉纤阿便去膳堂为他布食,服侍他用膳。她自来温温柔柔,一顿饭下来,薄宁被她伺候得分外满意。只觉得自己想要什么,玉纤阿都能立刻察觉,将之拐弯抹角地带给他。

  他心中叹,想她果然讨人喜欢。

  膳堂间,玉纤阿跪在下处将郎君拭手的帕子丢于金盆中,她回头,见这位温润郎君正用复杂眼神看她。玉纤阿侧头,微嗔道:“郎君作何这样看奴婢?”

  薄宁低声:“你若真如此乖巧,一直这般乖巧,该有多好。”

  玉纤阿露出迷茫色,她迟疑道:“难道奴婢以往对郎君不好么?怎么会呢,奴婢自觉自己不是那类凶恶之人。”

  薄宁不理会她,只道:“你倒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情人。”

  玉纤阿心想可你却不是让我满意的好情郎。

  她自来与范翕好惯了,范翕温柔是真温柔,对她嘘寒问暖,和薄宁这类努力装出的模样全然不同。世间男人都享受女子的服侍,如公子翕那样怜惜女子的,又有几人?

  玉纤阿目露怅然,轻轻一叹。她有些想念范翕了。

  若自己还在他身边多好。纵是不能与他见面,每日拐弯抹角地能享受到他对自己的好,也是慰藉。

  哪里用得着伺候薄宁这样的人呢。

  薄宁冷不丁问:“你在想什么?”

  玉纤阿便捂着腮,低怅道:“奴婢想自己先前与郎君的关系定然不太好,也许奴婢真的对郎君不够好。”

  薄宁奇了:“这却是如何说?”

  玉纤阿道:“郎君身上,没有奴婢绣的一针一线。然而奴婢前晚试了下,奴婢的女红是极好的。想来昔日奴婢与郎君好时,奴婢仗着郎君的宠爱,对郎君不够好,连个荷包都没给郎君绣个。郎君还专程来找奴婢,奴婢实在羞愧。”

  薄宁红了脸:“咳咳。”

  玉纤阿仰脸,用一种充满爱恋的温柔目光仰视他:“奴婢为郎君绣个荷包,好不好?”

  薄宁:“咳咳。”

  他懂他兄长去姑苏追玉纤阿,被玉纤阿弄伤后还心系此女的复杂心情了。

  玉纤阿连失忆了都这般……若是没失忆,可该如何?

  他定要警惕此女。

  ——

  然薄宁说着警惕玉纤阿,不知不觉的,却对玉纤阿开放了许多空间。原本不许她出屋,玉纤阿现在能出门了;原本他们行路时不让玉纤阿掀开帘子,现在可允她戴着幕离看看外面的场景;原先不愿与她多说两句话,现在每日不听到她柔声细语的说话声,他反而有些不习惯。

  红颜若此,儿郎焉能抵抗?

  但薄宁确实抵抗住了。

  倒不是因为他自制力多强,而是因为他整日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没太多心思想什么儿女情长。甚至说,因为他之前在亭舍放的那把火引起的许多后来事务,让他现在见到玉纤阿,就一阵烦躁。

  见到玉纤阿美丽的面容,就想到了吴国和公子翕联手对越国的开战。

  薄宁隐隐后悔,当日为何要将玉纤阿带走。他若是早知吴国和公子翕会以“吴国献往周洛的王女死于越国之手”的缘故制裁越国,向越国开战,哪怕他恨玉纤阿恨得牙齿痒痒,他也不会动玉纤阿啊。然而现今开弓没有回头箭,玉女的死只是一个引子,即便薄宁将玉纤阿完好无缺地送回去,薄宁想吴国也不会撤兵的。

  薄宁心里冷笑。

  想公子翕和吴国,就是靠着现在周王朝北方乱了、无暇顾及南方的缘故,才对越国开战。等周王朝北方的战争停了,那几个诸侯国回过头来,发现吴国将越国吞并后,想来为了安抚吴国,顶多口上训斥,也不会为越国做主。到那时,越国就成了吴国的地盘。公子翕想来也能从中谋取不少私利。

  大家都想靠着周北部战争这件事谋私利!

  越国本也这么想的!

  然因为一个玉女,越国现在进退两难……薄宁虽不在越国,却知越国现在被两厢夹击,处境实在不够好。当前之际,越国当向楚国求助,让楚国出兵打退吴国和公子翕的兵马。是以,虽越国如今水深火热,薄宁仍不回国,而是与楚国大司马相约,前去见大司马一面。

  同时,薄宁在与家中兄长们争吵后,决定将玉纤阿这个灾祸转移给楚国。

  楚国没有国君王上,只有大司马理政。薄宁向楚国几次求救后,楚国大司马愿给出机会,与薄宁见面详谈,看楚国是否该出兵。薄宁与楚国大司马约在了一城中见面,他赶至那城时,与约定日期还有两日。

  薄宁便让人寻来了玉纤阿,与她说起了越国现今处境:“……吴国和公子翕趁北方战乱、几大诸侯国无暇他顾之际,对我越国出兵,想趁此机会吞并越国。公子翕本代天子巡游天下,当对所有诸侯国一视同仁,他现今背信弃义,当为天下耻!吾身为越国大司徒,安能忍受公子翕如此行径?吾不得不向楚国求救,玉女,你会帮我的吧?”

  玉纤阿听得一阵阵心惊。

  什么?范翕在干什么?

  薄宁当说的不是实话,可是为了骗住她,应该也有一部分是真的……范翕难道真的出兵了么?他怎会……是因为她么?

  玉纤阿垂下眼睫,眼尾晕起了氤氲薄红,她抬目看薄宁一眼,目中泪光点点。

  薄宁怔住。

  玉纤阿轻声问:“敢问公子是要玉女如何相助?”

  薄宁低下头,有些不敢对上她含着水雾的美目。他低声:“我想将你献给楚国大司马,你当诱住大司马,在大司马面前为我越国争得机会。”

  玉纤阿喃声:“将我献给楚国大司马?”

  薄宁没说话,他不敢面对玉纤阿的目光。此女甚坏,他心中这样想。可是他这次遇到失忆的玉纤阿,玉纤阿柔柔弱弱,一颦一笑,一眉一眼都明婉无比。她那般乖巧,聪慧,惹人喜欢。自己每日见到她也十分开心……但是他身边没有其他可用的女郎。

  玉女本身又是薄氏一族的祸害。

  他即便带她回越国,到了薄家,弄清楚了父亲死亡的真相,玉女也会死。

  与其如此,不如将她献出去。

  她那般美,大司马如何会不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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