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anax
六斤忽然打断了她,“是太子,我看见圣旨了。”
许元姝也不嫌他打断自己,继续道:“戴公公,您的计划非常成功,您选的人也非常成功,安庆太子从来都没有看走眼。”
她微微一笑,“先帝是我下毒害死的。”
戴恩哈哈两声,忽然猛地一抽。
“殿下!殿下!老奴来陪您了!”
第434章 太后之死(上)
皇帝从观心殿回来的时候,看见许元姝跟六斤站在院子里说话, 看见他进来, 许元姝上前一步,轻轻道:“陛下, 戴公公去了。”
皇帝闭了闭眼睛, 许元姝又道:“戴公公想葬在安庆太子墓里。”
“也好。”皇帝思忖片刻,道:“父皇已经入土为安,的确不该再去打搅他了。”
这就是胡说了,真要算起来,安庆太子死的比康平帝还要早一年多, 不打搅康平帝,难道安庆太子就能打搅了?
说到底皇帝心中也有些埋怨,他登基这一年诸事繁多,后宫事多, 却都不是他的后宫闹出来的时候,都是他父皇的后宫。
“元姝。”皇帝伸了手出来, 许元姝握了上去, “陪我坐一坐。”
废太后的事儿不是没有大臣反对,可戴恩死的不明不白,皇帝还亲自写了忠肝义胆四个字给戴恩,甚至还在太庙里加了他的牌位。
更是在上朝的时候摔了大臣的折子,直接道:“你说太后不可废?你是要谋逆不成!”
再加上六斤带着锦衣卫去这大臣家里搜集证据,虽然没有找到谋逆的证据,不过却找到些官官相护, 尤其是他名下挂了老家五千亩地的地契。
皇帝直接把地契甩在了这人脸上。
“五千亩地?这就是你的清廉。读书人种地免税免徭役是为了叫你们好好读书,不用为了生计分心,你们呢?哼!”
皇帝冷笑一声,下了朝就找了六斤来,“该改一改了。”
“你去查,一个人一年多少亩地够吃,秀才按照两个人的田地,举人按照五个人的田地,进士十个人。”
六斤道:“陛下圣明,奴婢有时候觉得这些大臣们许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虽然满口的圣贤书,却不知道人间疾苦,这点到还没太监强。”
皇帝笑了两声,玩笑道:“你倒是会说话。”
六斤又进言:“不过这么一来,一家能免税的地应该不超过两百亩了。”他眉头一皱,“怕是不好推行。”
“佃户租地种,一般租子占五成,京城附近的田,伺候得好一点,一年能收两石左右的粮食,中间虽然还能种点别的,不过隔上三年得歇一歇,叫土地恢复肥力。”
“田税一成,也就是一亩一年差不多两钱银子,听着不多,可就像方才的刘大人,他名下五千亩地,算起来一年也有一千两银子了。”
后头的话他就没说了,这一千两银子比他明面上的俸禄都要多。
皇帝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脸上轻松了,“那就跟撤藩一样,慢慢的来,拿姓刘的杀鸡儆猴。”
皇帝说完就在六斤肩上拍了拍,虽然没说话,但是鼓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六斤今日能说得这样详细,连如何种地的时候都打听清楚了,证明他是真的在想法子增加百姓的收入,也是切切实实按照皇帝的吩咐在做的。
有了刘大人这只鸡,朝堂上再无一人敢替太后求情。
况且太后想毒死皇帝,若是这都不算重罪……那还真是谋逆了。
所以一切都很是顺利,不过五六天的时间,皇帝就拿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太后被废,甚至比先帝的皇后还彻底一些,卓氏被废了皇后之位,降成了贵人,太后就不一样了,最后留在她头上的只有宫人方氏四个字儿。
连最低等的选侍都不是。
听见前头传来的消息,许元姝不由得一声唏嘘,一瞬间里甚至生出点空虚的感觉。
她缓缓站了起来,看了看床上的孩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什么都没想,可脑海里却是一幅又一幅的画面。
她虽然回不去了,可现在的日子也挺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回来了。
许元姝站起来行了个礼,道:“陛下,臣妾想去送一送太后。”声音平平静静的,好像没什么涟漪。
皇帝脸上有点无奈又有点心疼,他想拒绝,可也想答应。
“这不能算是任性。”许元姝一句话才说了一半,就被皇帝打断了,“不是不叫你去。”
他稍稍一顿,立即又道:“外头的圣旨是废去太后之位,不过她今天晚上就会畏罪自尽,留下一封谢罪书。”
“我怕吓到你。”
许元姝摇了摇头,“我又不看她死的时候,我就是去看看。”
皇帝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他都去了两次了,一次在元姝生孩子的时候,一次在戴恩死的那天晚上。
“你去吧。”
许元姝看他一眼,“你不陪着我?”
皇帝笑了两声,说得也很是直白,“我都去了两次了,该说的话都说了,若是我陪着你一起去,有些话你怕是就不好说出口了吧?”
许元姝笑了一声,“你先别吃饭,我快快地回来,你等我一起吃饭。”
“叫上六斤一起。”皇帝吩咐道:“这事儿交给他办了,叫他跟你一去,你回来……剩下的事儿他办。”
“知道啦。”许元姝福了福身子,又差人去叫六斤,等那边回了信,这才出了乾清宫。
观心殿在太庙边上,跟去西苑差不多的距离,自然是要坐马车去的。
许元姝坐在车里,只觉得自己心里一阵急一阵慢地跳,她伸手把帘子掀开一条缝,看见六斤骑着马走在一边,索性把帘子全都挑开了。
“娘娘可是觉得太闷了?”六斤问道。
许元姝摇了摇头,心里想的却是那一只她从马车里头扔出去的钗。
她又坐了回去。
“太后……”她缓慢却又低声的告诉自己,“我不会叫宫里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会再有另一个六斤,也不会再有另一个许元姝了。”
她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不多时到了观心殿,六斤上前,甚至不用掏出腰牌来,守门的锦衣卫就自打来了大门,请这马车进去。
六斤去屏退了下人,又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圣旨、白绫和毒酒,在马车边上轻轻道:“娘娘,到了。”
许元姝嘴角慢慢的上翘,等下来马车的时候,脸上已经是得体却又冰冷冷的微笑。
她看了一眼六斤手里的东西,道:“我拿着。”
六斤稍稍一犹豫,就把托盘给了许元姝,“走吧。”她坚定的朝着内殿去了。
现如今伺候太后的人就只剩下一个宋妈妈。
太后也不是什么傻子,虽然已经虚弱的下不来床了,可看这个架势,就知道皇帝想要她的命了。
许元姝进去的时候,听见的就是太后有气无力的咒骂。
“弑母!哀家要看看他到了地下,如何有脸见他的父皇。”
许元姝快步上前,绕过屏风,大声道:“陛下有脸见他的父皇,我倒是怀疑你下去之后,还能不能有好日子过,毕竟你害死的人,不止一个两个!”
“贱婢!贱婢!”太后几乎都发不出真声来,全都是气声。
宋妈妈见许元姝过来,放下手里的碗,站起来行了个礼,道:“娘娘。”
有许元姝在面前,太后完全没心思管别的,自然也没察觉到宋妈妈神情有异,虽然看见宋妈妈行完礼就站在了许元姝身后,可这样的画面,完全没往脑子里去。
许元姝站在床前,冲着太后淡淡一笑,“我今儿带了礼物来,你喜不喜欢?”
她手一下沉,叫太后看见了托盘里的东西。
圣旨、一条叠好的白布,还有一个小瓷瓶。
太后如何不知道这是什么?热血上涌,她的脸立即变成了艳红色。
“蛇蝎心肠!你怎么敢——弑母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你这样害我,将来你也讨不了好,满朝文武百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等皇帝查明真相,你连带你那两个孽种也要一起死了!”
“不过是个贱婢!当日就该直接杖毙你!”
许元姝不说话,等着太后一句句的骂,骂道精疲力尽,只能躺在床上喘气。
她又把东西往前递了递,只不过是虚招,在太后正要抬手的时候,又忽然往后一缩。
“若是打了毒酒,就只能上吊了。”
“你不知道吊死的人有多可怕,眼球子是凸出来的,好像要掉一样,舌头也是伸出来的,青紫色,脖子上还有勒痕……我舅妈是上吊死的,我母亲也是上吊死的。”
她看了一眼太后,“我猜你应该知道上吊是什么样子,据说当年祺贵妃被废,是被皇后送到绳索里头的,也不知道你见了没有。”
“喝毒酒不过是疼一疼,可上吊就面目全非了,你这么下去,万一父皇认不出来你怎么办?”
听见她叫康平帝父皇,太后怒道:“你哪来的父皇!不要脸!”
许元姝笑了笑,她觉得自己的双手在微微地颤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她心中浮现难以抑制的兴奋,甚至能从太后狼狈的言语表情里得到快乐。
“我就快要当上皇后了,这一声父皇谁也挑不出来错儿。”
许元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她看了一眼宋妈妈,道:“你先来吧,说两句就出去。”
听见这话,太后不由得瞪圆了眼睛,“你!你背叛了哀家!”
宋妈妈先是给许元姝行了个礼,又扫了一眼六斤,她都跟皇帝透了一半的底儿,又有什么可避讳一个太监的呢?
“多谢娘娘。”
宋妈妈站在了太后身前,“九殿下小的时候粉团团的一个孩子,又孝顺又听话,可娘娘怎么就是不喜欢她呢?”
“不是哀家肚里生出来的,哀家喜欢他做什么!”
宋妈妈叹了口气,“奴婢是九殿下的奶娘啊,他吃奴婢的奶长大的,就是后头成了那个样子,他也记得奴婢,帮着奴婢家里牵线做生意。”
太后眉头皱了起来,“你就为了老九——”
宋妈妈摇了摇头,“不是,您怎么养孩子,轮不到奴婢一个奶娘抱不平。”
“娘娘,你还记得柳大人吗?柳监正,钦天监的柳大人。”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跟他有关?哀家差人查过的——”她又看了一眼许元姝,“若不是太子跟戴恩出手,你这个贱婢也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