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语枝
小贩脸色发青,决定反悔:“不行!我、我把那十四支箭的钱全退给你,这些东西你不能拿。”
武铮眯起了眼睛:“做生意最讲究信用,规矩是你自己定的,话也是你自己说的,现在凭什么反悔?”
还未散去的围观百姓也都嚷嚷着小贩没有诚信。
小贩面色难看:“我、我做生意是为了赚钱,岂有亏钱之礼!”
遇到这般无理取闹的小贩,贺龄音也不由得辩道:“做生意本就是自负盈亏。”
小贩摆手道:“反正我今天不做你们这桩生意了,钱我还给你们,你们去别处消遣吧。”
武铮笑了,他温声道:“自从来了铎都,就没人跟我对打练手了,最近有些手痒。”
与此同时,他收紧五指,发出骇人的“嘎吱嘎吱”声。
小贩脸色立僵,这……这十个他也不够眼前这人练手的啊!
顿时不敢再说什么,连连点头,连连后退:“既、既然这位公子和这位姑娘射.中了全部奖赏区,那、那那这些东西就都归你们了。”
话音刚落,连摊子都不收了,麻利地窜入了人群之中,转瞬消失无影。
贺龄音:“……”
分明是他们赢了,现下倒像是强抢人家小贩的东西了。
倒是武铮毫不客气地将垫在奖赏之物下面的长布一收,欢欢喜喜地捧到贺龄音面前来:“阿音,这些都是你射.中的东西,你喜欢哪样?”
贺龄音脸颊微红,分明是他射的,强行把这美名扣在她身上,倒叫她受之有愧。不过,瞧着武铮一脸认真的样子,她忽然觉得,权且当他们两个人一起射.中的……也没错。
她往那些奖赏之物里投去一眼,尽是一些做工粗糙的小玩意儿。她原本就不稀罕这些东西,方才与小贩辩论,争的不过一个“理”字罢了。
不过,武铮显然对他们打下的“江山”颇有兴致,她不想扫兴,瞥见角落里有一只花灯,便拿了起来:“我看这盏花灯不错,等会儿可以去河岸放花灯。”
拿起花灯之后,压在花灯下面的白玉簪子和金钩挂穗便露了出来,这两样东西一看就上了好几个档次,在一群廉价之物中尤为突出。
贺龄音眼前一亮,于是将它们也拾了起来:“就这些吧。”
“好。”武铮将剩下的直接用长布一裹,举起来朝周围还未散去的百姓道,“谁想要?”
倘或直接扔在地上,待他们走后,围观者争抢起来就不好了。
一时间,众人都高呼想要。
武铮耳聪目明,将这袋东西送给了最先出声的一个婶子,令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此事一了,武铮本来想带着贺龄音前去河岸放花灯,谁知那得了礼物的婶子却笑道:“小公子,倒是将那簪子给你家媳妇戴上啊!”
围观者便也起哄:“是啊,小公子给媳妇戴簪子!”
武铮经她提醒,转头看向贺龄音,她今天梳了一个特别素雅的发髻,反正他是看不懂是什么样式,但是他能看出头上确实缺点装饰,而今天恰巧得了一只簪子,她又是喜欢的,何不现在给她戴上呢?
他快步走回贺龄音身边,取过她手里的白玉簪子:“我给你戴上?”
贺龄音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双颊红若晚霞,她没有回答好不好,只是一只手提着花灯,一只手握着金钩挂穗,静立在原地。
不是拒绝的意思。
武铮笑了,左看右看寻了一个好角度,将那根白玉簪子轻轻地插.到了贺龄音的发髻上,插的时候尤为小心翼翼,唯恐自己没有经验弄伤了她。
此时,恰逢不远处有人放烟花,烟花绽开在空中,方圆十里都一霎闪亮,这一霎的闪亮映得贺龄音原就艳丽无双的脸更加光彩夺目,头上的白玉簪子在这样绝无仅有的美貌之下顿时黯然失色。
武铮看得心跳都停住了一瞬。
周围善意地哄笑起来,又道:“小娘子将那个挂穗也给你家夫君戴上啊!”
这挂穗上缀了一块金色的小钩子,一般挂在剑柄上或者荷包上,武铮今天自然没有执剑,但是她给他绣的荷包一直是随身带着的。
贺龄音面上已经羞赧得脸色通红,武铮知道她再经不得这样的打趣,忙道:“我们去放花灯——”
话未说完,贺龄音已将花灯往他怀里一推,而后执着穗子弯腰,将穗子别在了她绣给他的荷包上。
围观的百姓心满意足地鼓起掌来,左右互道:“真真是对恩爱夫妻。”“男俊女美,着实般配。”
在一片讨论声中,武铮带着羞红了脸的贺龄音离开了摊子,往一处僻静河岸去。
路上,武铮心花怒放,他实在觉得贺龄音已经对他接受了很多,或者已经有些喜欢他了也未必没可能。
不过,这话他还不敢直接问出口,万一只不过他的错觉,那……
他心口一闷。
转而朝贺龄音笑道:“放花灯是要许愿的,你想好许什么愿了吗?”
贺龄音含笑:“早已想好了。”
武铮忙追问:“什么愿望啊?”
贺龄音瞪了他一眼:“愿望是说与菩萨和神仙的,哪能与凡人说。”
说完,便一马当先地走在了前头。
武铮连忙跟在后面:“那个摊主也太小气了,居然只有一只花灯,我们再去买一只吧,我也想许愿。”
“不用再买。一起放下这只花灯,一起许愿,也是一样的。”贺龄音停下脚步,某一瞬她竟也想问问他想许什么愿,不过自己都那么义正言辞地说了,再问他这个问题岂不是自打脸,遂连忙闭嘴,又往前走。
很快就到了河边,武铮用火石将花灯的芯子点上,两人各自拿住花灯一角,小心翼翼地放在河面上。
无论是放花灯,还是去寺庙祈福,贺龄音每年的愿望都很简单,那就是希望家人平平安安顺遂无忧,及笄之后的那几年则多了一个愿望,那就是许愿自己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如今,既是已嫁,那么如意郎君一项自然得舍了,而此刻,武铮正在她身侧——
“小女子希望家人平安顺遂,夫君无忧无患,望各路神仙有灵,全小女子之愿。”
武铮看着已经在闭目祈福的贺龄音,眼神越发沉溺了进去。
以前,他对于神仙鬼怪都是将信将疑的,可是上次的北院闹鬼一事,让他开始相信世间或许真有鬼魂存在。那么,既有鬼怪,必定也有神仙吧。
他也闭上了眼睛——
“愿诸位神仙保佑我妻贺龄音一生喜乐无忧。”
两人如有约定好了一般,在同一时间松开了手,目送花灯飘荡在河面上,摇摇晃晃地越飘越远……
放完花灯,贺龄音有些困倦了,便没有再继续逛,而是打道回府,洗漱歇下。
第二天一早,武铮留在贺府陪贺龄音吃完早饭,之后两人便回到了竹风院。
贺龄音见武铮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奇了:“今天竟然有一日空闲?”
她以为武铮今日又要进宫去呢。
武铮笑道:“进宫见皇上哪有留在家里陪媳妇好啊。”
贺龄音耳根一热,武铮怎么越来越会说浑话了。
这时,两人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小亭子里,武铮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忽然正经道:“阿音,你还记得有哪些人能接触到我画的那份路线图吗?”
第34章 名单
听武铮忽然提起路线图,贺龄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说实话,她早已将这一茬忘在了脑后,没想到武铮竟还记得这件事。
而当初,就是因为那份错误的路线图,才导致她遭遇劫匪,差点死在鬼雾林里。
武铮说,那份路线图是被人改过的。
想到这些,她细葱一般的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小亭里的石桌,低吟道:“让我想一想。”
武铮知道此刻她最需要安静,因而也没有出声,只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她沉思的脸蛋上。
脸颊粉白,秀眉微蹙,唇红齿白……美到不可方物。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居然有人想害她性命,他是绝不会放过的。特意留在贺府多住一些时日,也就是想趁机查明偷偷改路线图的幕后凶手,若不趁早查出来,那人以后必定还会再害贺龄音!
而要查清是谁动了路线图,任何一个可能接触到路线图的人都不能轻易解除嫌疑,哪怕是看上去与贺龄音一起受害的那只贺府送嫁队伍。
不过,他在北疆时并没有盘问那只队伍,只是将那些人的名册记了下来。
一来,那时候贺龄音刚来,本来就害怕他,而那些人都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他若是对他们下手盘问,恐怕贺龄音得更怕他。二来,就算送嫁队伍有问题,幕后主谋也不可能傻到混在队伍里,所以他索性不打草惊蛇,先放送嫁队伍回来,待他回来之后再一起细查。
——幕后主使多半藏在铎都。
这时,贺龄音忽然歪头问他:“只要接触过路线图的都要说吗?”
武铮道:“接触过的和可能接触到的,无论是谁,你先说给我知道。”
贺龄音乖软地“嗯”了一声,而后轻咬唇瓣,道:“那可太多了,我去拿纸笔,给你写下来。”
武铮立站起来:“你坐着,我去拿。”
说着身影就离开了小亭。
贺龄音瞧着他殷勤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弯了唇角,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今天她又将昨晚赢来的簪子别上了。
武铮很快就拿来了笔墨纸砚,贺龄音瞥了一眼,气笑了:“水呢?”
没有水如何磨墨?没有墨汁如何写字?
“哎!”武铮一拍脑袋,左右看了看,忽地拿起砚台,跳入了花池。
“武铮!”
贺龄音吓了一大跳,忙奔过去,原来武铮并没有跳入花池,一只手还勾在上面呢,只是另一只手拿着砚台在花池里舀了一勺,而后又跃身上来。
把装满了花池水的砚台给贺龄音瞧:“水来了。”
贺龄音:“……”
好、好吧。
她已经习惯了武铮在一些小事上的不甚讲究,而且此刻也不是写什么给别人看的文书、书信,只是给武铮看而已,花池的水也算干净……罢了罢了。
贺龄音重新回到石桌旁边坐下,这会儿武铮无须她吩咐,已经主动殷勤地磨起墨来。
“孺子可教。”贺龄音笑睨了他一眼,开始认真思忖起来,一边思忖,一边提笔在纸上写名字。
武铮便像个小狗儿似的伸出脑袋,在她身侧细细地看她写字。
贺龄音写字的时候,坐态端雅,目不斜视,身姿尤为挺拔,却又藏着一股俏柔,看得武铮挪不开眼。好不容易将目光挪到纸上来时,武铮又被惊艳了,贺龄音的字特别地娟秀灵动,看着工整却又风流飘逸,看着柔和却又苍劲有力,完全不同的风格都能被她揉到一块儿来,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字。
他不敢出声打扰贺龄音的思路,只是在心里不禁翻腾起来——
他媳妇怎么哪哪都那么好!
明天进宫一定要再多谢谢皇上,给他恩赐了这么一个好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