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摇
他的灰眸中突然“簇”地跳起两团怒火,往前一扑,将她死死抱住!
她原本是坐在地上的,他这样扑过来,两人在地上滚作了一团。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用力地推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推开,他却抱得更紧,死死攀在她的身上,脸埋进她的肩头,不肯松开,也不吭声。
她推了几下没有推动他,深陷在他的怀抱之中,结实的胸口,有力的手臂,柔软烟发蹭着她的脸,呼吸扑打在她的颈间……这样熟悉的怀抱……不由地停止了挣扎,手绕到他的颈后也抱住了他——所有的怨恨先暂退吧,且让她好好地抱一抱他……
他忽然偏了一下脸,探出舌尖,飞快地在她的唇上舔了一下。柔软湿润的轻扫,让她如遇雷击,整个人呆愣住了。只见他舔过之后,不满地嘬了嘬下唇,小声念了一句:“我的糖……”
方小染泪了……他又抱又舔的,原来是因为她吃了他的糖!先前给他他不要,她吃了他又想要!他早干什么了!早干什么了!这时候糖已经吃到她肚子里去了怎么办!她只带了一块糖啊一块糖!
两人这一闹,门外的守卫不免听到了动静,记起了里面人质的重要性,万一出了差错,他们会丢了小命的……战胜了恐惧,破门而入。
打头闯进里面的一名守卫尚未看清里面的情形,就觉得一股巨力迎面击来,“蓬”地一声,直飞了出去,砸倒身后数人,拍在门对面的洞壁上呈壁画状,过了一会儿才滑落在地,痛苦呻吟。
被同伴砸倒的守卫们惊愕万分,纷纷爬起来摸起刀来对准门口,却无一人敢再走进去。
袭陌得到“人质发疯,挟持了鱼夫人”的消息后,十分诧异,挽着林清茶的手过来看时,被教众劝阻离得远远的,没有靠近。因为人质就像一头护食的狼,将鱼夫人扣在怀中,谁过去就将谁一掌击飞,掌力十分惊人。
袭陌点头道:“他虽然失了记忆,功夫却是仍在的。”
林清茶吓得脸色发白:“那,鱼夫人怎样了?”
远远的门内传来“鱼夫人”的一声回答:“我没事,他没想伤害我,你们不要硬来呀!”
听到这话,袭陌感觉十分奇怪。他既劫持了她,为何又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林清茶也觉得迷惑:方晓朗不是失去记忆了吗?于是对袭陌道:“我过去看看。”
袭陌欲阻拦:“清茶小心……”
林清茶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安心,然后轻巧地接近门口,探头看去。只见方晓朗站在屋子中间,向里侧着身子,一付警惕的防御姿态,一只手蓄着招式,另一只扣着方小染的腰身,死死按在怀里,抱得紧紧的。这个姿态,真的不像是在劫持,而像是在护着她,生怕被人抢走。看到林清茶在门口张望,灰眸泛寒,就要出手。
方小染急忙按住他要出招的手,安抚道:“不要打不要打,没事的没事的……”他半信半疑的收招,收回的手也环在她的腰上,将她往怀抱深处揉了一揉,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一对灰眸仍是警惕地、充满敌意地盯着林清茶,忽然开口,飚出了一句话:“我的糖。”
林清茶冷汗阵阵,小心翼翼地唤道:“鱼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就这么分外小心的一句问话,莫名激怒了方晓朗,眼中突地蹿起火焰!方小染见状不妙,急忙双手攀住他的脖子,拚命的说好话哄着,好不容易让他安稳了些,这才小小声对林清茶道:“我,吃了一块他的糖……快去找些糖来,换我出去……”
当林清茶回到袭陌身边,说鱼夫人吃了人质一块糖,于是人质就把鱼夫人当成糖的外包装,扣留了。好在以目前人质的反应,似乎只是将鱼夫人当成了“心爱之物”,暂时没有剥开包装找糖吃的意思。如果能拿些糖过来,应该能将鱼夫人换出来,糟糕的是,教中找不出一块糖来。
袭陌及所有旁听的教众,均是无语了。良久,袭陌道:“人质武功高强,不要惹他了。明天一早,去镇上买些糖换鱼夫人出来。今晚就委屈鱼夫人安抚下人质吧。另外……此事保密,不要让鱼大师知晓。”
众人冷汗下。
袭陌携着林清茶的手往回走时,若有所思地说道:“以鱼夫人的机智,说不定能以此为锲机,取得他的信任,可以哄着他写下《让位诏》呢。”
林清茶应付地答应着,心中却有些疑惑:那洗魂散不是只让人失去记忆吗,怎么会连心智也变得有些呆傻了?
众人退散、门被关上之后,方晓朗才放松下来,低眼专注地打量着怀中护着的“糖”。她慌忙道:“糖已经化了,没了。等明天……”
他没容她说完,灰眸一眯,忽然扣住她的后脑,低脸吻住她,将她唇边齿间残留的甜味贪婪地搜罗、吸吮……待他终于放开她,满足地舔着自己的唇角时,方小染已是浑身瘫软,站立不稳。喘息稍定,软着手去推他的胸口:“好了,你吃完糖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他忽然手一抄将她横托了起来,径直丢到床上去。她吓了一跳:他不会将她开膛破肚找糖吧?却又不敢出声呼救,怕招来教众,万一伤到了他。
他却只是附身过来,手脚缠到她的身上,将她缠了个死紧,便不动了。
半晌,她小心翼翼地偏脸看他,见他额抵着她的头发,灰睫紧紧瞌着,似乎是睡着了。
原来,他只是把她“收藏”起来,并没有吃掉她的意思啊。
小小松了一口气,认命地任他抱着。折腾了这许久,也累得没有力气了。只看着他近在鼻尖的睡颜,几近沉迷,又酸疼入骨。
她压抑地、深深叹了一声,似是对他说话,又似是自言自语:“……如果我的记忆也洗成一张白纸,就不会这样难受了……不,我不要洗掉,我得记得他们,痛死也不能忘了。爷爷,我爹娘,还有那么多的师叔师兄,都为了你的天下,送了命啊。他们真想不开……即使我们是个小教派,一家人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地生活在一起,不是最好的吗?非要去贪图你们皇家的荣华富贵。你们皇家的黄金羹,是谁都有命吃的吗?……我知道,他们甘愿拿命去换,这怨不得别人。可是,偏偏一个‘立后’,又招来灭门之祸。那是谁干的?是袭羽?林相?还是别的谁?反正不会是你,我知道。我曾经怀疑过你,可是后来又想清楚了,你是不会那样狠毒的……”
他绕着她腰身的手臂忽然紧了一下,吓了她一跳,急忙去看他的脸。他却把脸她颈中埋去,呼吸略重。她这才意识到他其实没有睡着。那么刚刚那些话……哎,反正,他也是听不懂的。过了一阵,她觉得他大概是真的睡着了,就想悄悄地从他臂弯中溜走,不料只动了一小下,就被他死死箍住,灰眸睁开,警惕地盯着她。
反正跑也跑不了,她暂且放弃了逃跑念头,本来也是累极了,干脆就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直到次日一觉醒来,惺忪着睡眼转脸看去,方晓朗依然维持着昨晚的姿式抱着她,见她醒来,旋即露出一个极温暖的笑。
她初醒的神思被这个笑容晃得晕眩,恍惚间似乎是回到了那军营中,营帐内,熟悉的体温,沉溺的温柔。
片刻之后,这个幻觉就被门外传来的几声敲门声惊碎了。有人小心翼翼唤道:“鱼夫人?”
听到这一声唤,方晓朗搭在她腰间的手猛地用力,掐得她“嗷”地痛叫了一声。门外的人慌道:“您还好吧?”
方小染一边揉着痛处一边高声道:“没事没事……”怨念地看一眼那个明明掐了她一把,脸色却阴沉得像她掐了他一样的家伙。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门外的教徒飞快地说道:“小的送了脸盆过来,放在门口了。”然后是一溜烟跑走的脚步声。方小染慌忙喊了一声:“哎,别走啊,糖买来了没……”
那怕死的家伙也没听见,径自跑开了。
她泄气,想下床去拿脸盆,却被方晓朗一脸警惕地按住了。她无奈道:“哎……我就是去把脸盆端进来。”
他却显然信不过,又把她往床角塞了一塞,自己亲自去端脸盆,顺便狠狠瞪一眼远远观望的守卫们。
就这样,他算是护定了这块“糖”,扯着她的手腕子,走到哪里牵到哪里,就算是上茅厕的功夫她溜开几步,一个找不着,就要勃然大怒,摔桌砸椅,直到她乖乖回到他的视线之内,方才安静下来。
袭陌原本想买糖回来换她出来,可是后来又转起了利用她哄骗方晓朗写《让位诏》的脑筋,也就将此事搁下了,只对她说山洞外面天气不好,下不了山,买不来糖。
方小染被禁锢在洞内,就信以为真,不由地暗暗叫苦。天气坏到下山都不能,那方应鱼带来的援兵什么时候能来?这样一拖再拖的,四五日已过去了。
当然着急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方晓朗每日里抱着他的“糖”,显得十分快乐,时不时地啃一啃,舔一舔,而且似乎是吃上了瘾……
可是方小染却发现他的神态间日益露出疲惫之色,灰眸中也透着血丝。她以为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不由地担忧起来。后来却发现,他之所以疲惫,是因为他根本不睡觉。
其实每个晚上他都是紧紧的抱着她窝在床上,闭着眼睛,她也以为他是睡着了的。可是偶然间她发现:只要她稍微地动一下,他便睁开眼,警惕地看着她——他根本没睡!难道这几日他一直都没睡觉,为的就是怕她逃跑?他究竟有多看重那块糖……
担心他这样熬下去会生病,她伏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你不要硬撑了,放心睡吧,我不会跑的,我保证。”
他不知听懂了没有,半晌不作声。忽然间又冒出一句:“永远,不许跑。”
她愣了一下,没有敢接话。永远?哪能永远,她打算援兵把他救出去后,就立刻离开的。或许糊弄地答应一下可以让他放松下来,可是即使是对着这样呆呆的他,也不愿出言哄骗。
于是笑了一下:“你不就是想要糖吗?等你回了你的家,那里的糖,要多少,有多少。”
他听到这样的回答,脸辗转一下,埋进她的发中。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却也感觉出他伤心了。可是他为什么要为一块糖伤心呢?……
在这暗暗焦灼等待的日子里,方晓朗有时会牵着她的手,沿着洞穴悠闲地逛逛,有教徒胆敢阻拦,一率踢到洞壁上当壁画。好在他也从不走到洞外去,只是在随便走走遛他的“糖”而已。有遛狗的,有遛猫的,一块糖有什么好遛的?此事让袭陌十分头疼,吩咐下去,拦他会造成伤亡,只要他不走出去,就让他逛吧。心中暗暗庆幸幸亏是喂了洗魂散,否则谁能制的住他?
其实人质出来“遛糖”,是那块糖撺掇的。她见援兵迟迟不来,就怂恿着方晓朗牵着她到处看看,看除了进来的洞口,有没有其他可以通向外面的出口。几天逛下来,果真发现了几道蜿蜒至深黑处的洞穴,用木栅栏封住,也不知是通往何方,不知通不通外面。南国这种地下洞穴十分繁复,未经探知的部分有暗河、深井、毒虫、沼气等致命危险,她根本不敢带方晓朗从这些未知洞穴中逃跑,只能另做打算。
这一日,他们又手扯着手胡乱逛荡,方晓朗忽然毫无预兆地将拽进一条岔道,把她按住在墙壁上。她“呜”地小小哀叫了一声——难不成他又要“吃糖”?这些日子,他完全把她当成了私有物品,什么时候想起来,说啃就啃,根本不打商量,而她居然毫无反抗之力。
这一次他却没有立刻开动,而只是将她抵在墙上,把她的脸窝在怀中。她暂且松了一口气——还好,抱下就抱下吧,总比啃好。
这时,却忽然听得前方传来讲话声,对话的人边说边走,亦趋亦近。于是她明了了:怪不得他要突然将她藏起来,原来是有人过来了,他怕人将她抢走。
说话的二人走得近了,她听得出来一个是林清茶,另一个是男子的声音,有几分熟悉。方小染立刻警觉起来,担心被熟人认出,就顺势把脸藏在方晓朗怀中,一动不敢动了。
那二人走到近处,林清茶似乎是突然站住了脚步,高声惊呼了一声:“什么?!你……”
男子回道:“是!京城被围困时,属下正在外办差,不在京中,没能及时赶回去救驾,听到袭濯造反、皇上驾崩的噩耗,就立誓要为皇上报仇雪恨!封项无能,暂时取不了袭濯的项上人头,就先找玄天派那一众帮凶报仇雪恨!我到了韦州以后,发现玄山天前有一帮官兵镇守,这帮人原是军中的,军令暗号等还没有来得及更换,于是我便假扮成京中特使,假传了将玄天教灭门的军令,要他们将玄天教灭门。我深知方中图那老家伙难对付,故先施了迷香,再下重手要了他的命!遗憾的是,玄天教中遍布机关迷局,还有暗道通往山下,竟让其他人跑了。”
是他!封项!万万没想到,爷爷竟是死在这个人手中。
窝在方晓朗怀中的方小染,如同遭到雷击一般,浑身僵硬。
只听封项继续道:“那之后我便浪迹江湖。老天眷顾,机缘巧合,让我遇到了在外采购的熊六兄……”
林清茶道:“是你……打劫他吧……”
封项道:“惭愧!属下不曾行走江湖,没想到做个侠客也是极不易的,为了果腹,不得已改做侠盗,看熊六兄身上带了银两,又不像良善之辈,就生出劫富济贫之心(劫熊六的富,济他的贫),岂料不打不相识,熊六激怒之下报出了身份,我听得疑心,细细问过,竟然得知主上尚在人世……”
二人一面说,一面走,路过方晓朗和方小染藏身的岔道。方小染突然挣扎起来,不顾一切地想跳出去手刃凶手。不料却被方晓朗死死抱住了,嘴巴也被他堵住。
封项听到动静,狐疑地向看向那人影晃动的暗处,问道:“是谁在那里?”
林清茶猜得是他们二人,赶忙道:“没什么,是自己人。先领你去见我夫君吧。”
封项见主心切,也就做罢了,跟着林清茶向前走去。
方小染的眼泪淌过方晓朗的手背,压抑在他手心里的痛哭几乎要将她窒息。他放开她的嘴巴,却仍不准她跑开,只是疼惜万分地将她揽在怀中。她揪扯着他的衣襟,低声呜咽道:“你放开我啊,我要去杀了那个人,我要去杀了他。”
“我替你杀。”
他忽然低低地冒出一句。
她吃了一惊,混乱的心神略略清醒。他刚刚拉着她藏到暗处、阻止她出声、拦住她不让她跳出去的行为,不像是一个失智的人的行为啊!还有说出的这句话,森寒的语调,让人凛然生畏。
他难道……
她抬头去看他的脸,无奈眸上蒙了一层泪水,看不清楚,只感觉他脸上似有重重的阴云凝结。她急急地用袖子擦去泪水再看,他已经又是一付纯良和霸道矛盾融合、刀枪不入的德行,严肃地盯着她,道:“糖儿要杀谁,我替你杀。糖儿不要自己去,免得被别人吃了。”
——这样的话风才是失智后的他应有的风格。可她仍是愣愣地,诧异自己是否看到了什么。他眼里笼了一层雾气一般,迷蒙又慵懒,鼻尖溺溺地往她的颈间拱了一下,把脸藏了起来。
闷了半晌,忽然像抱小孩儿一样,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转过身,拿脊背抵着墙壁慢慢滑坐,将她搁在腿上,窝成小小的、乖巧的一团,宠爱地笼在怀中。她也没有拒绝,顺从地任他抱着,脑袋倚着他的胸口,耳边传来清晰的心跳声,眼睛睁睁闭闭,似是半睡半醒,实际上只是迷失在万般思绪中,眼前如遮了雾气一般而已。
慢慢抬起眼向上看去,正对上他静静俯视着她的灰眸。无声的语言忽然间就在这对视间流淌。
她:怎么办,我看出来了呢。
他:怎么办,装不下去了呢。
两个人都忍不住微笑,眼里却都浮出泪水。
她原本就抱了疑心:那“洗魂散”是他的药,他本身又是神医白判,怎么可能那样大意,被自己的药毒翻?但他实在是装得太像,以至于她始终没能确定。但在今日遇到封项时,他的反应终是露出了破绽。他是假装的,一开始是为了麻痹袭陌,后来,是为了哄骗她——哄骗她留在他身边。因为她说过,只有这样的痴傻的他,她才可以面对。
方才想明白的时候,她没有立刻揭穿他,而是假装不知道,又在他的怀中,多赖了这片刻。他也知道她看出来了,却也是在假装不知道。多装一刻,就能这样毫无芥蒂地相拥一刻。
一直假装,假装,直到再也装不下去。
她的微笑过渡成深深悲哀。戏演到无法再演,词唱到无词可唱,灯光暗下,面目模糊,神情疏离。慢慢起身,离开他的怀抱。他眼中闪过恐慌,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染儿……”
她不敢抬头,扭着脸忍泪道:“你不用说了,我们二人之间隔的冤孽,这辈子也越不过的……皇上。”
旁边传来异样的声响。两人转眼看去,只见林清茶站在不远处,手扶着墙,面色发白,一对满是惧意的眸子看着方晓朗,腿微微发颤。——他根本没有中毒,他是假装的。他随时能够取了袭陌的性命!
三人默然相对的时候,暗影中忽然闪出一名天隐教徒打扮的人,手中寒光一闪,兵刃横在了林清茶的咽喉,低声威胁道:“不许声张!”
方晓朗冲那人挥了挥手,示意他放了她。他立刻收了兵刃,站立到一边。林清茶见此情形,不由得冷汗涔涔。原来早已有皇家侍卫混入教中!
方晓朗对那侍卫道:“封项来了……也拖不下去了。行动吧。”
林清茶听到这话,脑袋轰地一声,腿一软跪下了,仰脸看着他,苍白着脸,含泪的眼中满是哀求,她明知道方晓朗这次不会再放过袭陌,方晓朗给了袭陌机会,袭陌偏偏不要。虽然绝望透顶,却还是垂死挣扎般地想要哀求。半张的唇微微翕动,咽喉因为极度的恐惧干涸了,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方晓朗低眼凉凉地俯视着她,良久,对侍卫吩咐道:“控制袭陌,先不要伤他性命。”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四处传来打斗喧闹之声,然而不过是片刻之后,这一场战斗便以皇家侍卫大获全胜而告终。
实际上方晓朗离宫行走民间时,袭羽便派出十数名侍卫随身保护。方晓朗原本不愿带人,又拗不过袭羽,只能任他们跟着。嫌他们在身边晃着眼烦,就将他们撵得远远的。他踏入天隐教中时,就叫那帮子侍卫候在山下。进到教中后,发现教中人端上招待的茶水中放了洗魂散。这东西可是他的作品,虽然气味轻微,还是让他嗅了出来。
不过这种药他极少赠出,怎么会流入江湖?前后一想,就断定下药者是袭陌。不由地十分好奇——以他的判断,林清茶应该更愿意袭陌失去记忆啊,为什么这洗魂散没给袭陌喂进去,反倒是留了下来,又回赠主人?是看错了林清茶吗?怀着一探究竟的想法,他略施手法,假意饮下,然后装疯卖傻。下药之人也由暗处现身——正是袭陌,虽然失明,仍然野心不死!也看到了林清茶屡次劝止,而袭陌却根本听不进去。
那时候方晓朗最该做的或许是手起掌落取了他的性命,以绝后患。可是因为之前到那位神机妙算的“鱼夫人”面前占卜方小染的下落,她指点着他到这边来寻。从鱼夫人的算命铺子出来后,他长久以来恹恹欲死的心境猛然间膨胀,充满了希望。难道方小染会在教中,或是与天隐教有什么瓜葛?然而观察一阵之后,他并没有发现她的踪影,于是决定将计就计装着傻,等等看再说。
山下侍卫放心不下,很快混入教中来找他,他便暗暗传令下去,又从外面调集了更多人手,先后假装成投奔天隐教而来的穷苦人,作为教徒混入教中。
几日之后,他没到得到方小染的任何信息,正盘算着是不是该将天隐教连窝端掉,方小染却奇迹般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苦苦寻觅一年之久的人突然跳了出来,震惊之下,他居然呆愣掉了,作不出反应。
听到别人称她为鱼夫人,他才明白,鱼夫人就是方小染。是怎样的天意弄人让他们阴差阳错地错过,又是怎样的冥冥天意让他们在这遥远的南国遇到,错过,再遇到?既如此,他就绝不会让她再逃掉。所以,当方小染说出了“只有这样,才能面对你”的话时,促使他把痴傻继续装了下去。他只想留住她,不惜代价,不择手段。
但是……为什么她会被称做“鱼夫人”?还有那个古灵精怪的男孩,为什么叫她“娘”?当爹的又是谁?自然而然的,由这个“鱼”字想到了方应鱼。她现在跟方应鱼究竟是什么关系?心中醋坛子打翻,又是猜忌,又是恼火,偏又不能流露出来,当真是又酸又苦纠结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