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绕梁三日
霍时英被女子扶着靠回靠枕上,卓明远闭着眼睛给她号脉,半晌后收回手道:“将军身体当无大碍,离开颍昌府的时候,家师曾教了在下一套行针手法,说若您醒后如有手足麻痹之症,可用此针法施针,将军平时多配合以练习,麻痹之症当会逐渐消退。”
卓明远打开随身的药箱,拿出一个布包:“在下这就为将军施针。”
听了卓明远的话,霍时英似乎没有放松的感觉,靠在软垫上看着卓明远,淡淡的道:“有劳先生了。”卓明远向她望过去,对她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卓明远要给霍时英施针,势必要脱衣服,虽然隔着中衣,但有皇帝在一旁看着,似乎也是不雅的,可没人敢吩咐皇帝出去,倒是皇帝比较有眼色,什么也没说,自己站起来出去了,这龙撵宽大,前后用珠帘隔开两间,皇帝就坐到外间去了。
卓明远扭头看了个皇帝的背影和晃动的珠帘,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神色平静,没说话,刚才的女子帮着霍时英撩开被子,躺平身子。
卓明远一套针法施完,半个时辰过去了,然后他也没废话,留下一张药方,给一直坐在外面的皇帝行礼后又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霍时英躺在床褥上出了一身大汗,疼的浑身虚脱,女子给她收拾又是一番功夫。
等一切都收拾的停当,霍时英再次靠着软垫坐了起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巴收紧成一个僵硬的弧度,望着窗外,不说话了。
女子在她身旁悉悉索索的收拾着,马车再次启动,外面的大队也影影绰绰的动了起来,半晌后珠帘晃动,皇帝走了进来。
车厢的高度其实不容一个人站立,皇帝微微弯着腰,望着霍时英,车厢内短暂的沉默,皇帝开口道:“霍元帅让朕转告将军‘你的队伍一共存活下来了五十二名军士,秦川,陈路重伤留在原地养伤,冯峥已随大军开拔前去凉州。”霍时英缓缓转过头,皇帝看着她停顿片刻又道:“羌人的王死于颍昌府的战场,他们的王庭可能会出现内乱,为防边境再起祸事,元帅已经带军回防了。”
霍时英静静的听完后,沉默片刻道:“多谢您。”皇帝看着她点点头:“好好休养。”
霍时英身体微微前倾,神采顷刻间灵动不少,她带着歉意缓慢的道:“请皇上给臣换辆马车吧,龙撵……时英实在是不敢!”
皇帝再次点点头:“你当时不适合挪动颠簸,但颍昌府条件有限,朕的马车行走最为安稳,所以暂借你养伤,你好好歇着吧,我会安排的。”
霍时英弯腰额头点地:“多谢皇上。”
皇帝没说话,眼睛在她弯着的后背上停留片刻,转身走了。
马车再是一顿,片刻后又重新启动,皇上终于走了,霍时英暗中长舒一口气,再直起身额头冒着一头细汗。
女子过来扶着霍时英靠回去,霍时英忽然转头问她:“怎么称呼您?”
女子抿嘴一笑道:“将军叫我高嬷嬷就是了。”
霍时英也不客气,说道:“那好,高嬷嬷我饿了,有吃的吗?”
高嬷嬷看着她淡淡的笑,把一碗粥端了出来。
霍时英不要人帮忙,拖着半边不能动的身子喝了两碗粥,最后还要的时候高嬷嬷不给她了,她也不说什么,老实的坐在那,看着窗外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到了傍晚大队停下来扎营,霍时英被换了一辆马车,青釉小棚车,外面很朴素,内里空间也不大,但布置的很合理,里面的东西也都是好东西,很舒适。霍时英躺进去终于浑身自在了。
高嬷嬷跟着过来照顾她,看见霍时英四仰在床褥里就抿嘴笑,霍时英向来坦荡也不在乎人家怎么看她,安安稳稳的睡了一晚上。
第二日起了一个大早,吃早饭的时候高嬷嬷倒是再没有扣她的嘴,镶着金边的小碗里一碗燕窝粥,小点心,清爽的拌菜,摆满了一小矮几。
高嬷嬷把矮几拜访到她身前,霍时英咋舌:“这么多?这荒郊野外的怎么弄出来的?”
高嬷嬷把银筷放到她手里:“吃吧,这还是一切从简了,您和皇上吃的是一样的。”
霍时英拿着筷子的手就放了下来,望着桌面半天,半晌后忽然抬筷就大口的吃起来,对她来说稀饭小菜都不是填肚子的东西,单手剥了五个煮鸡蛋吃了,那几碟子扮相好看,其实就装了可怜的一点点的糕点也被她划拉进了肚子,最后又灌了三碗燕窝粥后勉强算是混了个肚饱。
高嬷嬷看着她一直抿着嘴,温柔的笑,眼里尽是宽和,霍时英就问她:“宫里的女子像我这般吃相是否要挨手板?”
“岂止要挨手板,还要柳条抽小腿,然后关起来先饿上三天学学规矩再说。”高嬷嬷跟她打趣。
霍时英就道:“这种立规矩法不合理,饿狠了不是吃的更多更难看?”
高嬷嬷给她擦着手说:“将军也是带兵打仗的人,自然知道调教人势必要用些不合常理的手段的。”
霍时英但笑不语,高嬷嬷又道:“原先活了半辈子也觉得女子是要那般,一方天地里,行走坐立,谈话举止有个规矩和章程,那才是好的,美的。如今见了将军方知自己浅薄了,但凡心中有丘壑,起谈卧立间何处不是章程?”
霍时英笑看着她:“嬷嬷是个有生活智慧的人,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吧?”
高嬷嬷淡淡的笑着回道:“是老人了,十五岁入宫如今整整二十个年头了。”
“恩。”霍时英的应了一句,转回头去望着窗外,没再接着谈下去。
吃过早饭,卓明远来施针,过后又喝了一大碗药,折腾完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车厢里没有事情可做,霍时英就找高嬷嬷说话,高嬷嬷是个健谈的人,谈吐也不俗,但两人交情浅,能说的话只有那些,说深了就有刺探的嫌疑,所以一些话说完了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车厢里憋闷,赶路的时候也没什么消遣,高嬷嬷倒是左收拾一下又收拾一下,手里没闲着,霍时英坐在窗户口往外看,窗上还是罩着青色的纱织,里面看的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嬷嬷可知道我们这是走到哪里了?”霍时英忽然出声问高嬷嬷。
高嬷嬷放下手里的东西,回过头来说:“将军莫要笑话嬷嬷,嬷嬷从十五岁入宫这还是第一次出宫,别说这天大地大的地界,就是京城里的胡同,嬷嬷也不知道几个的。”
霍时英讶然,一想也确实应该如此,遂一笑没再说什么,她撩开纱帘,伸头往外看去,一条官道上,前后仪仗的队伍蜿蜒出几里,周围地势平坦,官道两旁可见大片的麦田,她估计应该还在充州境内。
她们的车旁护卫着两队人马,看服侍就知道是禁卫军,马上的骑手从面孔上看就和边关普通的兵将有很大的区别,他们都比较白,脸上的神情大多放松而自信,和边关兵将脸上常年退不干净的仿佛已经渗透进肌肤纹理的污垢和紧张,疲惫的神情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霍时英观察了他们一会,小伙子们知道有个女人在直勾勾的看他们,近前的低头瞄了她一眼,远处的没有动静,军纪还可以,霍时英终于朝着近前的一个小伙子开口:“兄弟!”
车旁的小伙子扭过头,向她一抱拳:“将军有何吩咐?”
霍时英指着远处:“看见那棵树没有?”小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霍时英接着道:“麻烦小兄弟帮我砍根大一些的树杈回来可好?”
小伙子扭头看了看,回身对霍时英说了句:“将军稍等。”脱离队伍,驰马而去。
半刻钟后,车门被敲响,高嬷嬷打开门外面真的递进来老大一根枝桠,小伙子挺实在,也不知道霍时英要干什么,弄了很大的一节树杈,车厢里根本装不下,支出去老大一截,霍时英又管人家借来马刀,自己挪到车门口,拿着树杈往自己身上比了比,手起刀落,单手几刀把树杈砍断修正齐全了,拖了进来。
小伙傻愣愣的看着霍时英干净利落的几下,霍时英朝他扬扬手里的刀:“借我用用,明天还你可好?”
小伙抬手一作揖:“将军请便。”
霍时英朝他一笑:“多谢。”
收了刀,霍时英一手撑地,慢慢拖着身子往床褥上挪,小伙看着她目露怜惜之色,霍时英浑不在意,几下挪动出了一头汗,高嬷嬷关上车门,把小伙的目光隔绝在门外,也不问霍时英要干什么,转过身来拿着汗巾给她擦汗。
这一天霍时英就闷在她的车中鼓捣那根木头,随着车队行走,抛下一路的木渣碎屑,车里被她弄得一片混乱,高嬷嬷既不多嘴也不打扰她,一点点的收拾干净,霍时英一个人埋头弄的津津有味的。
午后,皇帝的龙撵上,午后小睡的皇帝起身洗漱完,坐在案几旁,富康跪坐在一边用小泥炉上烧的热水给皇帝冲茶。
滚水冲泡进茶碗里,富康端起茶碗晃了晃,一抬手把里面的洗茶水倒进瓷瓮中,再冲一碗双手递到皇上的面前才缓缓的开口:“留定侯家的公子,天生腿有残疾,家中在他幼年时请来巧手的木匠做了一台带滑轮的木椅,平时带步,起卧倒也方便。”
皇帝端起茶碗,凑到嘴边停住,说道:“这事倒是也听说过。”
富康低着头又道:“我看在充州地面上征集几个巧手的木匠,赶工几天也是能做出来的。”
皇帝喝了一口茶,目光落在车厢中的一个角落里,眼中带着思索,没接富康的话。
富康又道:“即便是兴师动众了一些,军中找几个能干的,做副拐也是容易的。”
这回皇帝倒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笑了一下道:“我看倒是不必,就随她去吧,她这样挺好……”顿了一下他又如自言自语般的补充了一句:“比我想的还要好。”
富康低头再不多言,日光穿透纱织照进这一方空间,静谧而温柔。
霍时英在醒来后的第三天,杵着一根自己做的简易拐杖,下车了。
车队行至正午,在一片地势开阔的原野上扎营停了下来,他们这一路行来,庞大的仪仗队伍一直沿着官道行走,每过一地当地的官员皆会出城十里接驾,姿态排场是相当的够的,但皇帝似乎是个相当的低调的人,每每过城而不入,接见官员也是相当简单的走个过场,一路行来绝不扰民。从没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所以这一路虽然他们走的很慢,但还不是很离谱,一天至少能行个七八十里的路。
霍时英一大早让高嬷嬷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中午等到车队一停下来,自己就下车去了,高嬷嬷坐在车门门口脸上犹犹豫豫,霍时英转身对她道:“您不必下来,我自己可以的。”
高嬷嬷为难的看着她:“你行吗?”
霍时英笑了笑,架拐杖单脚跳出去一步,稳稳的站住,然后回身把车门关上道:“您放心吧。”
霍时英回身站在车边望着远处的田野深呼出一口气。
“将军。”旁边忽然就冒出一个声音,霍时英扭过头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就站在她身后。
霍时英扭头看着他,不吭声,小太监倒是很镇静的弯腰行了一礼:“小人叫穆安,将军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霍时英面上的神情寡淡,看了小太监片刻,扭头走了出去。
旷野里,炊烟袅袅,白色的帐篷连成片,皇帝的仪仗自是不同一般,霍时英观察了这几日总算是弄明白了一个大概,他们这支队伍应该有两班后勤保障,大队正午、傍晚一日扎营两次,这边大军未动,那边粮草已经先行,两个后勤保障处轮班,提前就赶到扎营的地点安营扎寨,生火做饭,他们走这几天不算他们这一主队,还有前后接应的禁卫军加起来恐怕有两万人不止,却没出一点乱子,可见其后勤保障的充足和统领人的协调指挥能力的手段之高。
霍时英一拐一拐的走到一方空地里,半身歪靠在胳膊下的拐杖上,一身朱红色的粗布长衫骑兵服饰,站的歪歪斜斜,却有点大马金刀的气势,马上成了一景。
远处,几辆漆黑的檀木马车停在空地上,几个文士打扮的青年人聚在一起,活动着手脚,也在闲谈,霍时英的目光扫过去,几个人显然也看见她了,他们间的气氛非常明显的出现了一种尴尬的僵硬。有人低头干咳,有人干脆不自在的把目光挪的远远的,但是也有个不一样的,那人远远的对着霍时英抱拳弯腰行了一礼,非常有教养,礼貌周到的样子,人也长得身长玉立,面孔秀气而白净一身湛蓝色的文士服,看起来很顺眼,但是这人只是行礼,既不出声招呼也没有上前的意思,行礼完了,就从容的转身去跟一旁的人说话去了,这姿态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霍时英眼角都带着笑,从容的把目光转向远方。人生处处是舞台,她经过整整三代人二十年的铺垫踏上了另外一个舞台,她这就已经亮相而出了。
“霍将军!”又是一声招呼,霍时英扭头就见耀眼的日光下,韩棠向她走来。
看见他,霍时英眼里露出一点真实的笑容。
“可还好?”韩棠走到前来就问,就这一句话,少了客套的繁文缛节,显得亲密而真实很多,比之以前对待霍时英要真诚亲厚许多。
霍时英扬扬手里的拐杖,笑了笑回道:“还行。”
韩棠望着她的眼里带着担忧:“可是以后都这般了?”
张扬而生动的笑容出现在霍时英的脸上:“不会,只是麻痹之症,多加活动,慢慢就会活动自如了。”
韩棠这样的文人,心里多是弯弯绕绕,一件事情能想到的非常深远,他没一下子相信霍时英的话,反而眼中的忧虑更深:“可是实话?你大可不必瞒我,我……实不会害你,霍元帅也是在下敬佩之人。”
霍时英就好笑的拍拍他的肩:“我若想瞒着,大可躲在车里,还出来现眼不成,再说这种事想瞒也瞒不住的,多谢关心了。”
霍时英放下拍韩棠肩膀的手,一瘸一拐的走出去,嘴角带着一点笑意,她发现摒弃了繁文缛节隔出来的距离感,真实的韩棠其实是个实在人,既有文人的心机和世故但也不缺文人的气节和道德。但是他还是稚嫩的,离着杀戮断绝,手腕高超甚至心狠手辣的顶级政治人物还有着一段很大的距离,从现阶段来说,他只是某种意义上有着平凡良心甚至还有些热血的……好人罢了。
霍时英拖着半边麻木的身体越过韩棠走出去,慢慢活动着身体,韩棠不自觉的跟了上去,两人维持了一段时间的静默,霍时英迈步艰难,韩棠放慢了脚步配合着她的速度,霍时英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那条残腿,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走路这件事情上。
韩棠行走间眼角的余光也扫到她,在他看来几月不见,霍时英整个人气质已是巨变,两月之前她周身隐忍深沉,现在的她周身的气质如同被镀上了层光,看起来从容而柔润,但这从容柔润后面却多了很多让人看不懂的内容,这种从容柔润的气质看似温和却把人隔开一个相应的距离,让人难以琢磨透的一种距离感。其实现在的韩棠还不懂那是一种人生观决定的气度,站在高处俯览众生的豁达,从容的返璞归真的气度。
这种气度在很多顶尖的政治风云人物身上都具备的有,那是本人经过多少风雨,历练,隐忍,蛰伏,经历过多少惊涛骇浪的大事,多少的杀戮断绝的狠心,舍弃才能沉淀下来的平静和从容。现在的韩棠还不懂,后来他懂了,但是他后来让自己真正成为那样的人,却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
“好像已经立春了吧?“埋头走出去一小段路,霍时英忽然开口问了韩棠一句。
韩棠望着远处的地头接道:“是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来时的京郊外,官道上还有大批的流民,不知道现在地方上有没有已经做好准备安置他们。”
两人的目光同时投注在远处的耕地里,大片的土地不见人烟,少见翻整过的痕迹,很多地慌了。他们的目光都很深远,过了一会霍时英慢慢的道:“其实定都金陵从整个国家的规划上说,不是个好决策。”她做了短暂的停顿又道:“那里太富足,太安逸了。”说完她扭头,韩棠也带着点惊异的眼神正转过头,两人目光碰在一起,具是无奈的一笑。
他们二人如今站在冀州大地上一句感叹,谁也没有想到,在多年以后会一语中的,十年之后燕朝的国都迁都至了冀州的颍昌府,此一番作为,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还处处都有二人翻云覆雨,推波助澜的双手。
两人笑完,带着些无奈和无力的情绪望着前方都没说话,后来韩棠缓缓的开口:“时英,此番回京怕是会有翻大波澜,你要处处小心。”
韩棠改口称呼霍时英为时英不光是一个称呼的改变,他们这种在官场上混迹的人,一种称呼一种姿态代表着的往往就是一种立场,霍时英很懂,不管这时候的韩棠看透的是多少的现在朝堂上的风云,他的这种立场里面包不包含对自己利益的谋划,她还是对他真诚的露出一个笑容:“多谢韩兄。”
韩棠也对她笑了,不再多语,他们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透,点到为止恰恰好。
霍时英趁着还没人来喊她开饭的时候,站在那里试着慢慢翻转自己没感觉的左手腕,韩棠在一边好奇的看着她,片刻之后就有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来人一身青布长衫,打扮整齐干净,来到跟前规矩的向着霍时英弯腰行礼道:“打扰将军了,我家大人让小人来请将军过去一叙。”
霍时英顺着他的来路望过去,几辆马车围着龙撵呈一个半圆形,她坐的的车也在其中离她现在站的地方并不远,有三辆比她坐的车规格高,更加宽大,有一辆车门大开,门口黑黝黝的堵着一个人影,因为逆着光,看不太清那个人,霍时英一转身就听见那边传过来一阵呼喝:“那谁,那丫头,你过来。”马车里的人伸出手朝她点着。
霍时英笑了笑,回身对韩棠说:“我去看看。”韩棠点点头,霍时英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马车上坐着两个人,两个年过花甲之龄的老人,车厢门口摆放着一张矮几,上面放着一张棋盘和几盘瓜果,两个老头一个坐在车厢里面,灰白的长衫,白须寿眉盘腿席地而坐,腰背笔挺,很有点道骨仙风的感觉,另外一个就要乖张很多,差不多的年纪,却白白胖胖的,一撮山羊胡子,衬得圆脸有那么一点上了年纪疏于打理的猥琐的意思,坐在那里霸占了门口光线最好的地方,身上裹着裘皮,大大咧咧的靠在软垫上。
霍时英走到车门前,扭头扫了一眼刚才起就一直跟在后面没吭过声的小太监穆安,穆安很知机的跨上一步牵起她那支动不了的左手,霍时英撑着他,埋头姿势很难看的弯腰行礼道:“时英给两位老大人请安了。”
车厢里短暂的安静,霍时英直起腰就听胖老头有点讥笑的笑语:“嘿!她不知道咱两是谁啊?”
霍时英站在原地笑而不语,道骨仙风的老人开口对她道:“将军可愿上车陪我们两个老人家闲谈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