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我看看那些竹筐,谢过,让家人搬进去。
“告辞。”魏郯道,转身便要走。
我连忙叫住他:“孟靖!”
他回头。
我望着他,只觉有许多话,却说不出口。
“你还好么?”我轻声问。
魏郯沉默了一下。
“好。”他低低道,说罢,朝坐骑走去。
我立在门边上,望着那身影消失在夜色和雪地之间,久久没有离开。
魏郯似乎知道我家境况不佳,此后,每隔些日子,他都会送些物什来。有时是米粮,有时是肉,有时是衣料,都是日常里用得着的。
母亲感叹说,魏傕到底是重义之人。
可我并不这么想。我觉得这都是魏郯自己送来的。
他为何这么做?
我想着那个身影,想着从前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日子,只觉两年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连呼吸都变得快活起来。
天气转暖,战事又变得频繁,魏郯离开雍都出征去了。
我每日要到庙宫离去,不为别的,只祈祷他平安。三个月后,他随着魏傕回来,我听闻,洛阳已经收复了。
正当我为了能见到他而欢欣鼓舞,父亲却从朝中带回了一个消息。
“奉常奏请天子立后,天子下令在百官之女中遴选,丞相属意于你。”他微笑着对我说。
我听得这消息,只觉一阵空白。
几乎毫不迟疑地,我转身朝外面奔去。
我径自出了门,穿过街道和人流,来到城墙下。魏郯每日都会巡城,果然,我看到了他。
他见我来到,亦是诧异。
“你父亲要把我嫁给天子。”我喘着气,对他说。
魏郯似乎已经知晓此事,没有更多的惊讶。
他摒退左右,颔首:“如此。”
我心中觉得不好,望着他:“你呢?你如何想?”
“我?”魏郯看着我,“此事是我父亲与你父亲议下,且入宫为后,是你夙愿。”
这话,教我的心一下沉入谷底,我怔怔的,浑身发凉。
“那些用物,都是你送的。”我的声音发虚,喃喃道,“你心里仍然有我,不是么?”
“徐少府帮助过父亲,我不过还情。”魏郯低低道,“你还记得你从前问我,若非你我祖父意愿,我会不会娶你么?”
他注视着我,苦笑:“我后来想了许久,你说得对,我们从一开始,便已经错了。”
错了么。
我立在丹墀之上,看着魏郯。他身后,傅嫤立于妇人之首,华服裹身。
魏郯说,他与我是错的。
那么,傅嫤于他,就是那个对的人吧?
我仍然记得我听到她嫁给魏郯的时候,心中的震惊。当郭氏将他引入宫中拜见天子和我,我看着她,目光久久地定在那张脸上。
五年过去,众人各经磨难。我希望又失望,嫁给了天子,又流失了自己的孩子;傅嫤远嫁莱阳,静默无声,不想却一朝改嫁魏郯。
我所希翼的,她似乎全不费劲就得到了。
我妒忌又恼怒,曾经语带嘲讽地问魏郯:“你与裴潜是好友,如今娶他旧爱,是为了照顾友人?”
魏郯神色平静:“这不必你来操心。”
他们的确不必我操心。别人传说他们夫妻情深,我不相信,直到那日清晨的雪地里,魏郯在我面前拉起傅嫤的手匆匆走开,头也不回地将我抛在后面,我才明白,许多年前,魏郯注视傅嫤时,我心中的那一丝异样,也许是真的。
他说我们错了,原来早有渊源。
哀莫大于心死。从那一刻,我对魏郯的所有念想,俱是寂灭成灰。
我以为我会痛苦得发疯。
但是我没有。
也许我是个本性冷酷的人,也许从来就懂得生存之道,遇到死路,绝不会一头撞上。我仍然在宫中生活,做我的皇后。即便经历了赵隽之祸,即便魏傕把剑指到了天子胸前。
“疼么?”天子为我包裹受伤的手掌时,问我。
我看着他,似乎第一次审视这个作为我夫君的人。
他的年纪与我不相上下,可是艰难的处境、权臣的欺辱,还有压抑在他心中的志向,却把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生生熬出了一头白发。
我与他成婚三四年,但我们却是实实在在的相敬如宾。尤其是我小产之后,我每日与他说过的话,比不上侍中与他说的话多。他临幸别的妃子,有了孩子,我并不妒忌,反而安排照料之人,打理一切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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