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荀草
这是皇帝心底的一根无法拔除的刺。
他的母后一生中都在为他的皇位谋划,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虽然愧对世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替她的皇儿清除了障碍。他恨静安太后的手段毒辣,却也肆意的驱使她的野心,让自己的生母为自己所用。
当年的他,在皇位与静安太后的性命之间毫不迟疑的选择了皇位,这才有了大雁朝如今的繁华。时光倒回,若是赵王再问:“六哥是准备前去领下剿灭逆贼的功劳,登基为皇,还是陪着我一起去后宫,救下自己的母后与妻儿?”
他依然会选择:皇位。
静安太后一直将顾双弦当作荣华的阶梯,她要借着他的肩膀爬上太后的宝座,做那万万人之上的女皇;而他,上梁不正下梁歪,也乘势而为的借着静安太后的辅佐,爬上了血淋淋的皇位。
他们是利益对等的关系,母子亲情被皇位的荣光给冲淡。
如今,皇位是他的,妻儿也是他的,江山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时,他才会在午夜梦回里梦见少儿时,静安太后抱着他赏花喝茶的悠闲时光。偶尔的抬头,他也能够从熟悉的景物中,遥想到静安太后难得的温情。她教他读书,教他做人,教他如何分辨宫人的真情假意,如何换取先皇的欢心等等。
心底没有权势之时,静安太后是善良的娘亲;心底有了欲望之时,静安太后就是那披着羊皮的狼,亲手将儿子推上权利的高峰。
他对静安太后的袒护不多,却在失去了所有亲情之后能够追忆的快乐时光之一。他愧疚与自己的生母,所以在其死后追封了太后,陪葬在了先皇的身边。
“可是,奴婢万万没有想到,冲入宫中想要杀太后的人不是别人,真是现在的皇后娘娘——夏令姝。”
顾双弦眼眸猛地睁大,沉声问:“你再说一遍。”
那白发宫女抬起头来,凄厉的大声吼道:“夏令姝大逆不道,亲手杀了静安太后。皇上,您的梓童杀了您的生母。”她缩了缩肩膀,惨兮兮的低喃:“静安太后死得好惨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勤快起来,不是人,嗯,我是火星人,哇咔咔
大家早安!吼吼,前面凌晨四点还有一章更新了哟,哇咔咔
60
60、侍寝五九回 ...
宫闱的长廊,深又远,似乎一眼都望不到尽头。雕栏画栋中,一切牛鬼蛇神都跃然空中,一个不察就会居高临下的铺面而来,将人给淹没。
一道惊雷劈哩啪啦的劈在了中庭古木上,顿时在雨幕中燃起了浓烟,仔细看去,那粗壮的树枝居然被雷电一分为二,外里看去树皮斑驳,内里却已经焦黑一片看不出任何生机。
小卦子冷不丁在背后冒出两个字:“不详。”
夏令姝行了两步,回头瞪他一眼:“本宫第一次知晓,你还有神棍的潜质。”
小卦子掀了掀嘴角,一副抽搐的神情,半响才道:“多事之秋,娘娘还是凡事小心为上。”
夏令姝知道对方这是提醒方才调查九王爷亡妻之事,她也不多说,只是奇怪小卦子的多话。按照平日而言,这小太监对内是锯嘴的葫芦,半天可以不吐一个字;对外,那就是叽喳的麻雀,千方百计的套去宫内的八卦,然后与凤梨等人分享,再转叙给夏令姝听。现在看来,小卦子也觉得这宫闱越来越冷寂了。
午时的前一刻,是皇帝用药的时辰。每日里他要吃下的药物不少,都严厉的遵照了老太医的嘱咐,一点也马虎不得。好在顾双弦也明白身子骨重要,再多再苦的汤药都像喝糖水一般。
今日方才踏入内殿,身后就猛地听到一声霹雳,又一道雷给闪在了屋檐铜铃上,引起周围一片叮当声。她忍住心悸,照常入了殿内。外面下着雨,殿内的灯点的少,越发显得阴暗潮湿,白瓷高颈玉瓶上都可以看到水汽凝结成珠缓慢的下滑着。
沿途走去,除了三三两两的医女,再也不见其他人。夏令姝觉得奇怪,轻唤一声:“皇上,该用药了。”
没有人回应。路过的医女悄然行了礼之后,视线瞥了瞥偏殿,又是九转长廊。夏令姝心下奇怪,周围黝暗的气氛更是显得沉闷而压抑,每一次脚步落在青石地板上是都能感觉透心的凉。
走着走着,周围的景致越发熟悉,这居然是通往宝书轩的路。夏令姝呼出一口气,人又轻快起来。宫人们已经熟练的停驻在了轩室外,由着皇后一人亲自推门而入。
黑暗,阴冷,周围散发着书卷气,还有浓墨的香,这是顾双弦亲自为她打造的宫殿,也是她在皇宫中最安心的憩息所。
“双弦?!”夏令姝总算在里三间中看到了皇帝的身影。他靠在了半敞的窗户边,一半脸颊在明亮处,一半神色掩藏在了黝暗之中,让人看不分明。
夏令姝停了下来,两人隔着一殿的距离遥遥对视着。从门口看去,她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闪耀的星点光芒。
顾双弦开口之时,声音低沉,略带嘶哑,放在桌沿上的手指缩在了掌心中,捏得手背青筋密布。
“姝儿,我这一生谁也不亏欠,唯独欠债没还的债主只有我的母后———静安太后,一人。”
夏令姝裙摆摇晃两下,她仿佛支撑不住的单手抵在门框上。半响,才点了点头。
顾双弦继续道:“这世上,静安太后虽然与人不善,可她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为了她的荣华。这皇宫里,不是她吃人,就是别人吃了她。她是唯一一个护着我,不求我回报之人。”
夏令姝闭了闭眼,再一次的点头。
顾双弦已经站了起来。他动作缓慢,随着行动,明亮中的半张脸也引入了黑暗中,与身子团成了一块诺大的黑影,摇摇晃晃的靠向了夏令姝。
她想要退,心底却叫嚣着坚强。
顾双弦停驻在了她一丈之外,目光悠远而悲凉。他道:“静安太后是我的生母,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人。”
夏令姝只能点头。她明白,她都知道。静安太后杀人是为了顾双弦而杀,静安太后笼络人也是为了给顾双弦所用,静安太后策划了多年,毒死皇帝,对儿媳鸟尽弓藏都是为了那唯一的皇位,为了让顾双弦顺利登基。
死者为大,静安太后所做的一切,不论对错都是对的。
顾双弦似乎在叹息,幽幽的长叹九转千回的穿透云层直达夏令姝的内心。他说:“你杀了她。”
夏令姝唇瓣开合,最终闭上。
她点头。
无论如何,静安太后之死有她的缘故。哪怕,她是为了自保,为了腹中的孩子能够活着来到世上,她也是害死了静安太后的元凶之一。
所有的罪恶,她一人承担。
“为什么?”
“因为,”夏令姝声如蚊蚋,她提了提气:“因为静安太后对身怀六甲的我,举刀相向。我不能束手待毙,更不能用腹中孩子的性命成为铺就你成王成帝路上的卵石之一。”她轻声道,“静安太后觉得我的利用价值已经耗尽,想要除之后快,替你登基之后的政局铺路。我死了,夏家就会一蹶不振,在新皇登基之时失去了先机,只能成为普通的世家大臣。我活着,夏家就是外戚,并且是协助新皇登基的重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权倾朝野。”
她活了下来,被皇帝借故送入离宫幽禁了三个多月,再次相逢实在给新皇的选妃大典上。针锋相对的两人,因为朝局而势如水火,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