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第50章

作者:作者:郁之 标签: 古代言情

  

  “功劳?还有功劳呢?”灵犀大吃一惊,问道:“这时小姐吩咐的还是郎伴交代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不是……”银莲连连摆手,说道:“这是我们兄弟俩自己琢磨的,要讨小姐和郎伴的欢心……”

  

  金莲瞪了孪生弟弟一眼,只好笑道:“这样的事儿哪还能等着小姐吩咐,那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忒没眼力见了!本来也是要找灵犀哥哥你一同商量着办的,可您一直跟在小姐和郎伴身边伺候,实在不得空闲啊。还望哥哥莫怪。”

  

  你们可不是一点眼色都没有嘛!灵犀打从心眼看不起这一对儿绣花枕头的孪生兄弟。

  

  他当即变色怒骂道:“你们这一对儿没规矩的小倡奴,这等事也敢自作主张?真是下贱胚子!是又皮痒了还是嫌命长了,竟然自己赶着要送死?真是好啊!”

  

  银莲被灵犀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吓慒了,茫然不知所措。金莲却是不愿意受他的气,反口骂道:“哥哥莫要张口小贱人闭口小倡奴的,我们是小倡奴,你还不是一样?难道还能配作什么别的?哼!充什么大头!以前都是在一处的,谁还不知道谁?就算我们不走运,如今归了你管,让你几分,你还真拿着开染房呢?呸!”

  

  灵犀被他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连说了三个“好”字,扬声喝道:“小黑、小白、小素、小玄,外面那些烧火挑水的小子们都给我滚进来!”

  

  应声进来七八个杂使的小厮,垂首道:“哥哥吩咐。”

  

  灵犀指着金莲和银莲厉声道:“将这两个不要脸的小倡奴于我按住了。”

  

  金莲怒道:“你敢?”

  

  银莲也喊道:“灵犀你想干嘛?咱们兄弟可也不是第一天被买进来的”

  

  小厮们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个唤作小黑的说:“反正咱们这里灵犀哥哥最大,小姐说的都归他管,我们自然是要听他的。”

  

  金莲一听不好,情急之下扑过去与灵犀厮打,银莲自然是不甘落后,也加入战团,三人遂扭打在一处。灵犀尖叫道:“还不过来!作死吗!”几个小厮忙冲过去捉金莲和银莲,将两人死死得按在地上。灵犀气得发晕,冲上去揪着两人的头发,左右开弓每人狠扇了十几个耳光方才勉强住了手。兀自不解气得骂道:“一会再叫你们得知你们这两个小倡奴现在归谁管教!”

  

  灵犀因为正事要紧,强压住心中怒火,再也不理金莲和银莲。径直去吩咐小厮们做事。他的声音又快又急,满屋的小厮们被指使得仿佛被抽打过的陀螺一般忙乱起来。不仅加了蘅芜香露的洗澡水要抬去泼了,重新再兑了干净的香汤进来,浴室的一切全部都要在灵犀的亲自督促着重新换过才算。

  

  金莲和银莲也真是脑子有点不清楚,被按在一边竟然还没搞清楚自己做的都是何等蠢事,看着众人进进出出得忙碌还直撇嘴。

  

  灵犀自是不会把这两个人忘了,只待诸事归置齐整了,便叫小黑和小白将两人拖到更衣帷帐之后,按压着跪好。金莲和银莲自是死命挣扎,不肯听话。

帝子

  金莲和银莲哪里能是灵犀的对手?现在还要与灵犀相抗,他们的确是有些脑子不清楚。倘若他们胜得过灵犀,又何至于做了灵犀的手下,而如今既然做了灵犀的手下,又凭什么敢和灵犀相斗?不是自讨苦吃又是什么?

  

  果然,灵犀斜撇着眼冲他们冷笑道:“金莲银莲,你们可想清楚了,以前怎么样是一回事儿,现在我可是这屋里的侍儿,管教你们是应当应份的!咱们府里的规矩,屋里的侍奴小厮不听管事侍儿的管教该当如何?你们是不是不记得了?啊,你们要是觉得小姐舍不得卖了你们,抑或是我灵犀管得不对,咱们可以现在就去找小姐作主。哼!只怕此事让我来管你们还舒服些!”

  

  金莲和银莲吃他威胁,果然不敢再挣扎,跪直了身体,只除了仍是满脸不服气得盯着灵犀。金莲还忍不住恨声道:“你要趁机在我们身上过过做主子的瘾便过吧,费什么话?”

  

  灵犀嗤笑一声,寻了两个小香炉过来,分别放在金莲和银莲的头上叫他们仔细顶着。寻了清心香来燃着了插进香炉,说道:“先跪三柱香,清清屋里这这股味吧,再想想你们都做了什么蠢事?你们放心,既然你们不服气,我也不会充大个儿的。一会儿跪完了这三柱香,你们便自己去找翠玉哥哥领打吧。他要不打烂你们,我给你们叩头赔罪。”

  

  金莲和银莲这段时日是被翠玉打怕了的,一听要找翠玉发落顿时骇得跪都跪不稳了,头上的香炉摇摇欲坠。灵犀喝道:“当心香炉!翻落了可须得重新再跪三柱香。”

  

  银莲稳了稳身形,放下颜面哀告道:“灵犀哥哥,你要罚便罚就是,莫要再去找翠玉了。前两天我和哥哥才被他找了个由头叫去狠打了一顿,现在屁股还沾不得椅子呢。再打便要打坏皮肉了,以后可怎生伺候小姐。”

  

  灵犀心中也有些不忍,骂道:“你们两个也就是挨打的货,办差了事自然要皮肉受苦!”说完也不再理两人,自出去请赵瑟和霍西楼来沐浴,只留下小黑在旁看着,香燃完了好再重新给续上。

  

  霍西楼进帐中更衣时看见金莲和银莲在此罚跪,便皱了眉去问旁边的灵犀。灵犀小声将两人在香汤中加春药的事禀告。霍西楼面上顿时显出厌恶之色,摇头道:“真是胡闹,莫叫别人知道了。”灵犀点头称是,禀告说一会儿定然好生管教一顿。霍西楼到底年轻心软,便说:“以后记住便是了,也不必过分。”灵犀忙凑到霍西楼耳边说:“这两个侍奴是小姐特别说了要好好教训的,郎伴您就莫要多管了。”霍西楼心中疑惑,望着金莲和银莲一双完全相同的粉妆玉琢的小脸还待细问,却听见赵瑟在外面呼唤:“西楼,你怎么这么慢?”霍西楼只好作罢,忙换了衣衫出帐去寻赵瑟。

  

  后来,此事灵犀究竟如何处置,霍西楼也没有多问,金莲和银莲却真的对灵犀言听计从了。

  

  赵瑟又陪了霍西楼,便在秦合清的催促下从她回家了。之后又等了几日,秦合清便安排好了大船。赵瑟拖无可拖,不情不愿地和陆子周一起带着一众侍儿侍奴们跟着秦合清上船,开始他们赶往上都的路程。路程与早先赵瑟与家中商量的不大相同,从淮泗水路入河后不是溯河而上直接从水路入关中,而是顺河到东都便弃舟上岸,改走陆路入上都。

  

  赵瑟很清楚,这必是为了在东都要和傅铁衣会合的缘故。

  

  看来,自己和傅铁衣订婚成亲之事已成定局,万难再有更改,除非……傅铁衣丢掉河北四十四州的兵权抑或有出了什么大得不得了的变故以至于赵秦二氏家道没落、门第不在。

  

  似乎不大可能啊!我这真是苦思乱想!赵瑟暗中摇头。

  

  于是,她便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艰难,也一定要在船到东都之前的这段日子里找机会开口把自己将要与傅铁衣定亲成婚之事告知陆子周。否则,等到了东都,九叔合清安排自己与傅铁衣相见,一时之间,又该让陆子周如何自处呢?只为了将来不要三个人都尴尬,莫如自己先厚起脸皮来。这一刀早早地伸头砍完,以后也就放开了,说不定还能像先前所说的那样——看着滚滚波涛,灌醉了陆子周好叫他做诗给自己听呢!

  

  世间的道理仿佛是这样的:越是算计好了的事儿,越是耗费了老大的心血才下定决心的事儿,越是往往会因为一些让人无言以对的缘由最终无法实现。

  

  而这个道理放在赵瑟这儿,就几乎成了真理。

  

  她还是最终没能开口,不是因为她怕什么,她已经“无所畏惧”了。她只是——晕船——而已!

  

  按说秦合清安排的船已经够大够舒服的了,河上风浪也不算很大,可赵瑟就是一上船便开始呕吐不止。众人一度以为她是有孕了,赵瑟倒是也有点期盼,然而陆子周一拉她手腕便说不是,叫了船上的大夫来看也说不是,赵瑟这才死了心。赵瑟晕船晕得很是厉害,吃什么都压不住,整天只一副萎靡的样子缩在陆子周怀里吐得要死要活。如此,还能谈什么婚事,更不必说强迫陆子周喝酒作诗了,连秦合清原说要交代些陆子周家里的生意,日后等赵瑟及第做官,好叫陆子周腾出功夫来给他帮帮忙之类的正事也给耽误了。

  

  因为赵瑟晕船的缘故,路上也不敢走得太快。一路走走停停,耗费了近半个月的时光,船终于行到了洛口,眼见不日即可抵达东都。

  

  想到很快可以弃舟上岸,五脏六腑被摇晃得翻江倒海的苦日子这就要熬完了,以后再也不用受这坐船的活罪,赵瑟心情顿时大好,连时不时就要忍不住干呕一气的身体也感觉仿佛好了许多。于是,她便缠着陆子周陪她去吹一吹晚风,看一看长河落日。

  

  陆子周怀抱着赵瑟坐在船尾的甲板上,赵瑟略眯着眼睛仰头靠在陆子周的肩膀上,面对着半沉于水天相连之处的金乌,两个人都静静地不出声。

  

  时值黄昏,落日的余晖笼罩在江面上,被波光粼粼的江波映射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柔黄与昏红。柔黄与昏红交织着、缠绵着,终于融成一张静谧的天幕。天幕四垂下来包裹住正感受它的一双人,而落日就这样半浮在江面,半挂在天幕上,暗红的光晕于是愈加凸显出来。这光景柔和舒适,却又是那样地夺人心魄,让人不得不承认世间的一切言辞都无法描述其魅力之万一。

  

  赵瑟由衷地叹息一声,吟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此中美景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一半!子周,作首诗给我听吧!”

  

  “‘长河落日圆’呵……”陆子周微微摇头,说,“阿瑟,我不会作诗的,你又忘记了!此情此景,这一句五字已是说尽了,便是我会作诗,也万万做不出更好的来,还是不要糟蹋了眼前这副美景了吧。我们只静静得看着便是。

  

  赵瑟的心沉了下去,枕上陆子周的肩膀望向陆子周的侧脸。一阵风吹过,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也带来一阵波涛荡漾。船轻轻晃动起来,赵瑟胸腹之中便又泛起一阵难受。赵瑟强忍住要呕吐的感觉,终于鼓起勇气开腔道:“子周,我想和你说……”

  

  “嗯……”陆子周仿佛是无意识地低叹了一声,河风将他披散的头发吹得四散飞舞起来,发梢扫过赵瑟的面颊,轻轻拍打着她。赵瑟一时失神,竟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就在此时,远远地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赵瑟和陆子周齐齐一声惊呼,接下来便又都一声不响得陷入乐声之中。

  

  没有比这更完美地音乐了,相信当时听到的人一定都会升起这念头。这音乐,仿佛感觉就是那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是和这长河落日的风情伴生在一起的。谁要是要将它隔离出去那便是世间最大的罪恶。

  

  赵瑟不由自主地坐直身子,向远处眺望。只见天水一线上远远有一队楼船缓缓朝自己这边驶来,而那世间最美的音乐也随之越来约清晰。她起身赶到船边去看,楼船渐渐行得近了,而那音乐听在耳里,赵瑟便仿佛觉得自己身上的不适都完全被驱走了。

  

  “是那船上有人弹筝!”

  

  耳边传来陆子周的声音,赵瑟方才惊觉。她扭头去看,见陆子周扶着船舷站在自己身边,凝神望着楼船,神色之间竟然满是神往与倾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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