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药天香 第53章

作者:清歌一片 标签: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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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下了。营房外有重兵把守着。四下却静悄无声。安静得甚至让绣春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从前云水村里旧居之中。

  血管愈合速度比皮肤要些。为防继续出血,她用小沙袋进行局部压迫止血,这个过程大约需要两天。

  从安置到这里起这半天时间里,她已经检查过无数次伤口,探摸过无数次他足背动脉搏动和体温。他照她吩咐躺着,望着她一刻不得停歇身影,柔声说道:“绣春,我知道你很累了,你去休息一下,我这里叫别人来就行了。我会记住你吩咐,绝不乱动一下。”

  绣春揉了下脸,坐到了他榻前一张椅上,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第一夜是关键期。就算拿棍子撑着上下眼皮,她也必须要亲自守着这个好容易才救回来活宝贝。

  他静静望着她,唇边渐渐浮出了一丝毫不掩饰沾了糖蜜般笑意。

  “绣春,怎么办?”他叹了口气。

  她一怔。

  “我觉得我现很幸福,简直像躺了云端上一样,你还是赶紧把我拍下来吧!”他一本正经道。

  因为失血过多,他脸色到现还是有些苍白。但这却丝毫无损他那张脸魅力指数。他这么说完了,见她不解风情,仍是呆呆地盯着自己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洁白齿,眼睛再次弯得像月,衬着苍白脸色,带了种奇异美,好看得叫她居然也怦然心动。

  这会儿,这方面反应永远要慢上半拍陈医生终于才回过了味儿。

  他是看出了自己紧张和不安,所以故意用这种方式逗自己,想让她放松下来吧。

  她心里涌出了一股暖流,一直紧着眉眼儿也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柔软。

  她想起白天动刀时候,他生生忍住那样常人无法忍受痛,过程中竟没发一丝声音,后吐掉嘴里咬着那块纱布时,上头已经染了一丝血痕,两排牙印深得刺目。

  她又想起自己第一次驿馆里见到他时,他也是忍着那种可以想象深入骨髓般疼痛,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时情景,心里怜惜与敬佩浓了。

  这个男人,他天生就该清溪弄舟,风花雪月,但他骨子里,却又这样英迈坚忍,手中长剑出鞘,刺穿胡虏心胆。

  “疼吗?”

  她目光再次落他受伤大腿根处,然后转回头凝望着他。灯下一双眉眼儿透出怜惜,软和了几分,叫他忽然便想到了一团兰膏香腻。

  魏王殿下看得目不转睛,心渐渐便意动起来,一时难耐,顺势握住了她一只手,嗯了声。“疼。疼死我了。现还疼呢。”

  绣春原本以为他会自己面前逞强说不疼,没想到他竟一溜竿地滑到了底,丝毫不要男人颜面,一时倒没辙了。手被他这样握得紧紧,一时也不想挣开,咬了下唇,只好安慰他道:“我知道刀口很疼。你再忍忍,等伤处好些,就没那么疼了。”

  他不语,仍那样紧紧握着她手。

  “绣春,我真好疼……”

  这还不够,他轻轻晃了下她手。

  绣春也真觉得心疼。可是现别说没止疼药,就算有,也不能给他用。

  她叹了口气,声音温柔了:“你再忍忍好吗?”

  他笑了起来,眉眼像染了桃花,望着她,诱惑般地道:“你亲下我吧?亲下我,我就不疼了。”

  绣春顿时石化了。终于反应过来,低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他抓住自己那只手,然后起身,顺手拿了边上放着一块干净纱布,丢到了他脸上:“魏王殿下,记住医生话。要乖,别调皮。”

  萧琅拿开遮住视线纱布,见她立自己身前看过来,乌溜溜一双眼中满是盈盈笑意,又听她这样调侃自己,心神是飘荡,干脆撕下了后一层伪装,央求道:“绣春,就亲我一下。一下就好。只要你亲我,我就保证不再喊疼。”

  绣春想绷起脸,让他见识到自己这个医生权威和不可侵犯。可是面前这个病人,一张脸蛋生得像祸水不说,这张祸水脸蛋上现还挂着这样迷人笑,再加上那声声恳求,谁还能抵挡得住呢?

  她也终于败下了阵。

  “下不为例!”

  他笑吟吟地看着她,认真地点头。

  她叹了口气,屏住呼吸,弯腰下去,将自己唇凑过去,轻轻点了下他唇。

  四唇相贴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他扑洒到自己脸庞上呼吸,一阵酥麻感立刻随这温热气息而起,肌肤也一阵紧缩。急忙抬头离开他唇,正要起身,后背忽然一重,他一只手臂已经压了下来,不轻不重地圈拢住了她肩膀。

  她抬眼,对上了他漆黑眼眸。

  他面上方才那种无赖之色已经消失。

  他凝视着她,手轻柔地抚过她发,柔声道:“绣春,我一直想你,很想你。你现过来了,我很高兴。”

  绣春眼波微微流转,忽然伸手过去,轻轻点了下他还有些干燥唇,微微蹙眉道:“殿下,你问我相思可药否?我虽然是郎中,可是却也寻不到这样解药。怎么办?”

  萧琅低声呵呵笑了起来。

  “你来,我便不药而愈。”

  笑声甫歇,他低低地她耳畔呢喃道。

☆、第 73 章

  

  经过绣春的精心护理,几天之后,经检查,萧琅伤肢术后次日曾一度出现的水肿现象终于消去,伤口无大的感染迹象,足背动脉搏动及皮肤的温度颜色都正常,推测并无血栓形成,危险期算是过去了,这几天来神经一直绷着的绣春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考虑到灵州的都护府更适合养伤,便打算安排他回去。临行之前,裴度过来求见。

  因了气血亏损严重,头两天里,萧琅基本都是在睡了醒,醒了睡的状态中度过的。直到昨天,精神才恢复了过来。为防交叉感染,除了开窗通风,这几天里,绣春也一直严恪控制人员出入这间屋子,除了两个与她一道服侍的人之外,即便是裴度,有时候有急事,也是被她拦在外汇报,或者由绣春转告。现在听人在外头说,裴大将军要见魏王,绣春看了眼萧琅,见他望着自己一脸巴望的神情,知道他挂心外头的事,想了下,便点了下头。

  裴度进来,被赐座后,绣春便退了出去,自己在外头等。过了许久,裴度出来了,看见绣春正靠坐在那边的一道廊凳上,便朝她过去。绣春忙站起来见礼,问道:“大将军与殿下议完事了?”

  裴度点头,道:“白虎镇那边的情况控制住了,这几天,也没新近感染疫病士兵的报告了。多亏你和几位太医。还有殿下……”他看向她,语气十分诚恳,“裴某生平极少服人。魏王殿下是一位,如今又多了你一位。裴某从前若是有所得罪,还望大小姐见谅。”说罢抱拳。

  绣春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如此郑重。急忙再次还礼道:“大将军言重了。”

  “我方才已经对殿下说了,战事大局已定,对手此刻不过是在负隅顽抗而已,我能替殿下分忧,叫他不必挂怀,接下来安心养伤。殿下之安危,关系社稷福祉,还请陈大小姐多多用心。”

  绣春道:“不消大将军多说,我也会尽我所能。大将军放心就是。”

  裴度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我这就叫人安排,送殿下回灵州。”

  一路平稳小心,两天之后的傍晚时分,回到了灵州城。

  前些天,因情况特殊,为方便照料萧琅,绣春在他那屋里架了张临时的床榻,累了便和衣躺下去歇一会儿。两个随她一道服侍的,是从都护府里调过来的太监。一个名张安,一个名刘全,那几天也都在外间睡通铺。现在回到都护府,魏王住他自己原先的卧房,绣春睡边上的一间厢房,两个近身服侍的宫人,为备召唤方便,则睡卧房的外间。

  安顿好后,绣春回了自己的屋,从头到脚洗了个澡。收拾完后,已是掌灯时分,便去了萧琅那里。

  为防长久卧床导致血栓,每隔一两个时辰,就要助他翻身叩背一次,腿部也要进行按摩,以促进血液流动。这些事,随她一道侍病的张安刘全都十分清楚了。她到门口时,见张安正送来熬好的药,便接了过来。进去后,看见他正摊手摊脚地仰躺着,手边放了本书,却没看,睁着眼睛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看见她进来了,眼睛一亮,目光从她的发髻落到身上,上下扫了好几圈,最后笑了起来:“我喜欢你这样子。”

  前些天在青龙镇的时候,因为那件救了魏王一命的绿衫子,众人都知道了她是女子。所以回到这里,她索性便改回了女装。刚才……其实她也稍稍打扮了一下的。现在见他这样毫不掩饰,心里微微有些小得意,面上却装作浑不在意,反问了一句:“先前那样你就不喜欢了?”

  萧琅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补救:“都喜欢。只是这样,更喜欢。”

  绣春一笑,也不难为他了。过去扶他抬高上身,往他身后垫了几个背垫,然后把药碗递到了他面前,示意他接过去。

  “我手还是没力气……”他望着她,笔直放着俩胳膊,一动不动。

  头几天,他吃饭喝水,都是绣春喂着的。现在见他还耍赖,绣春也不跟他啰嗦了,回头作势叫道:“张安,殿下要你喂他……”

  “咦?好像忽然又有力气了。还是我自己来!”

  魏王殿下急忙打断她,伸手接过碗。闻了下味道,皱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这药绣春也尝过,是很苦。见他灌完了,一副难受的样子,也不知是真还是假,顺手便拈了颗蜜饯塞到他嘴里。

  “腿疼吗?”

  她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掀开薄被,伸手摸了下他的腿,探查体表温度。

  他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摇摇头。

  绣春笑了下,替他盖回被子,正要起身,忽然听他问道:“前些时候,军中收到京中送来一批药,听说里头有出自你家的凯旋丸和……”他顿了下,嘴角微抽,似在极力忍着笑,“和黑霸王贴,我听着很耳熟。跟我说说,这名字是不是你起的?”

  金药堂造药,每出来一种新药,命名之时,总是力求信达雅。所以当初自己起这俩名时,众人都觉别扭。只她既然开口了,大家也就没异议。

  绣春也知道自己没水平。当初起这俩名,不过是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他,顺口说出来而已。见他这副样子,不但没表露出该有的感动,瞧着反倒像是在笑话自己,有些气恼,瞪了他片刻后,转为笑,念了几句他先前写给自己的那封信上的话,然后哼了声,讥嘲道:“是,我是起不出好听的名,更写不来你那种骈四俪六的文章。殿下你好酸!我的牙都要被你酸倒了!”

  萧琅从前写那信给她,恰是夜半梦醒、情潮暗涌之时,落笔自然文思如涌一气呵成,对她极尽赞美之能。现在听她嘲笑自己酸,细细一想,好像确实挺酸的,脸便微微发红,不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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