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这响哨是精铁所铸,有人的拳头那么大,一旦吹起,声音刺耳尖利方圆数里都能听到,不同的节奏是京城不同的地点的代号。
不一会,便听到不远处的其他响哨纷纷响起,如同接力的烽火台一般把信息传遍了京城。一大批太傅亲培的精锐之师朝着国子监的方向赶来。
大批人马朝茶楼汇集的时候,卫冷侯已经几步进了茶楼,一看那掌柜的,一脸的污血晕倒在柜台边,小伙计吓得在桌子下瑟瑟发抖。
两个异族男子正把守着门口,一看有人进来,伸手便要去抓。太傅不愿与他们多纠缠,下手极阴狠,冲着两人的子孙汇聚之处就是断子绝孙的两脚,疼得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地直打滚,却哼都哼不出来。
待到太傅上了楼,见到的就是龙珠子的小手被一个男人强拉着的情形,眼里顿时聚着滚滚的风雨,手里的劲道更加阴狠,一连拆卸了扑上来的两个人的膀子后,那个强拉着皇帝手的男子终于松开了放肆的大手,转而目光炯炯地盯着来者。
休屠烈认识这个上楼的英俊男子,而且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当年,大魏一个督军的文官居然率领着极少的人千里奔袭,杀了他们匈奴领军的大帅,取人首级犹若无人之境。
当年在军中历练的休屠烈,愤怒之余忍不住好奇,背着老单于偷偷混进了大魏边陲的城镇中,隔着人群看到了那骑在马背上的卫督军。
休屠烈当时便下了决心,早晚有一天要踏平大魏,将那马背上的男子按在众人之下,一刀斩了首级,才能尽除当日之辱。
没想到,今儿在茶楼里教训不知信用为何的掌柜,却惊动了现在已经是权倾大魏朝野的卫太傅……这个绝妙的女子难道是……看来剁了她夫君的手续,要略微地周章了些!
想起自己来京城的目的,休屠烈明白现在不宜跟这卫冷侯撕破脸,当下举拳说道:“在下是匈奴乎伦单于派来议和的使者……不知阁下……”
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那卫冷侯突然身形一动,袭了过来,力道的狠厉让人简直无法招架。
休屠烈也不是吃素的,连忙躲避,却被那拳风刮得脸颊一阵疼痛,那股子野火也窜了起来,毫不示弱地反击回去。
这一过招,休屠烈才发现,这卫冷侯别看表面上一副斯文的模样,打起架来颇有些不走寻常的野路子,那每一招下去,人就算不死也要半残。这种套路,他也很熟悉,那是在战场上曾经浴血奋战,与敌人几度近身肉搏的铁血男儿才会磨练出来的招式——没有什么套路,结果就是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休屠烈狠狠地挨了几拳,被打得一阵地蹿火,但是他并没忘了自己的使命,下手略带着犹豫,这一下子便落了下风,他咬着牙抗住拳风,从怀里掏出了度牒:“吾乃匈奴使节,太傅大人是想要边境重燃战火不成!”
太傅恍如未闻,待到休屠烈英俊的脸上又狠挨了几拳后,那太傅才收住了招式,瞟了一眼他手里的度牒,微微一抱拳:“阁下居然认识本侯,真是的,也不早说?既然是匈奴的贵客,本侯倒真是唐突了,误会一场,还望见谅!”
休屠烈气得心里一阵暗骂:倒是个会装孙子的!自己哪里没有早说?分明是他故意装作没听到!
就在这时,楼下一片人马喧哗,吕文霸带着众多官兵一路疾跑上来,看着楼上几个手下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情形,惊得心里登时一停,连忙下跪说:“属下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请太傅恕罪!”
聂清麟方才躲在一旁,见这顿肉搏打得心惊,尤其是那太傅,出手真是太狠了,每一拳出去,似乎都能听到对方骨裂的声音。思及那双打人的大手,最近总是频繁的搂抱自己,那力道还真像是要把人碾碎了呢,不禁有些后怕。
现在好不容易鸣金收兵,只想着快点回宫收惊,也不欲多谈,远远地绕开那妖魔太傅便下了楼上了马车。
将那小儿居然还躲着自己,太傅的眼睛微眯,冷冷地哼了一声。
倒是休屠烈闻言一惊:皇上?哪个是大魏的皇帝?难不成是……这下可真是比挨了几记重拳还要疼了!那么娇俏的佳人,难道真是男子不成?
卫冷侯见到休屠烈的神色,淡淡地说:“不知者不怪,想必阁下也是不知圣上的身份,不然也不会如此莽撞,吾皇宽容,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一会你们且悄悄地回使节驿馆,莫要声张,不然就算你我有心结两国之友好,大魏朝的百姓听到皇帝受辱之事,这民心所向也不会肯善罢甘休的!”
这句话虽然说得极其委婉,但是休屠烈却听得分明,大概的意思是:虽然你表明了身份在先,但是今日这顿打你也便是白挨了,合谈我们继续,可你要是揪着这事儿不放,那么我们就是倾举国之力也要跟你们血战到底!
这可真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休屠烈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皮笑肉不笑地说:“太傅的话,我等会牢记在心,来日方长,先告辞一步了。”
卫冷侯过完了场面,“恭送”走了匈奴的使节,便坐下问那几个捆成粽子的属下:“那个匈奴人方才跟皇上说什么了?”
那几个倒霉的虽然被松了绑,但是脸色也是灰突突的,也不敢隐瞒太傅,踌躇着低声说:“那……那个匈奴人瞎了狗眼,他……他说要娶皇上……”
太傅眯了眯凤眼,说道:“你们几个护驾无力本是该死,念你们也是拼了全力了,就自己去刑部领罚吧,若是没被打死,就去边塞的疾风营当差,多多地流些血汗,才不会在蛮夷的手下受辱如斯!”
那几个侍卫知道自己今日之罪,本是该死的,听太傅这么一说个个感恩不尽,心里也对自己的无能羞愧万分,便谢恩退下。
吕文霸跟在身侧小声地说:“这几个奴才护主无力,太傅怎么责罚得这么轻?”
卫冷侯接过擦手的手巾把子,抹掉手上的血迹,平淡地说道:“你当他们的对手是寻常的匈奴莽汉吗?那个领头的,是匈奴乎伦单于最小的儿子,休屠烈。”
吕文霸是跟随太傅在边关打过仗的,自然知道匈奴那边的风声,闻言微微一震:“休屠烈?就是那个在遥城一役,一人独斩百人,歼灭我大魏三万军精锐的匈奴王子?”
卫冷侯点了点头,方才他虽占了些许上风,但是也是颇有些吃劲儿,若不是对方心有顾忌,还真不知是鹿死谁手,这个匈奴第一勇士,果然名不虚传。”
太傅没有再说话,转身下楼准备进宫看看那受了惊的龙珠子。
这小儿别的本事没有,招蜂引蝶的功夫倒是一等一,居然招来了这么一只密林里的猛虎!
虽然狠打了一架,但是太傅还是觉得心头郁闷,那种压抑不住的情绪,倒是以前从来未曾有过的。
回宫时,聂清麟正躺在床上睡上一觉收一收惊,刚刚萌出些睡意,就听到外面喊着太傅觐见,只能无奈地睁开眼,从棉被里望了出去。
太傅进来时,便看到皇上鬓角蓬乱,大眼波光迷离,从棉被里微微露头的情形。
那模样……也难怪那个匈奴王子会一眼认错,倒还真似个等待着承宠的如花少女……
第26章
稍稍平息心里的躁动,太傅坐到了床边,手摸着小皇帝略显凌乱的鬓角,忽然看到皇帝的被里露出的是平日的便装,问道:“怎么不换上睡袍?”
皇帝心内腹诽:还不是因为爱卿没事儿总是爱来串门子吗?
可是面上却是淡淡一笑:‘朕担心太傅方才受伤,想着太傅一会说不定回来,便和衣休息了一会,不曾想却是睡着了。”
说着又懒懒地张开樱唇打了个哈欠,方才在茶楼只吃了些小巧的芙蓉糕子,还没曾正经吃过东西,一时间这气血又是有点涌不上来,人也懒懒的。
卫冷侯看着聂清麟不大精神的样子,只认定方才必定是吓着他了,若不是自己及时过去,那个胆大妄为的休屠烈还真是会干出把人劫走的勾当。
要是那个蛮夷扯开了小龙珠的衣裳却发现他真的是个男孩,那……想一想休屠烈一定会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聂清麟突然发现太傅大人的脸色又不大好看,生怕他又要找自己的什么晦气,连忙振奋下精神,说道:“方才朕瞧见那蛮夷有几拳也是重重打在太傅身上了,哪儿伤了?对了,张御医给朕新配了雪莲獭油精炼的药膏子,化瘀镇痛是最好的。”
说着,她便让在一旁伺候的安巧儿拿来药盒子,呈给了太傅大人。
太傅凤眼精光闪过,斯条慢理地说:“圣上若是不提,微臣倒真没有注意这身上有些发痛……”
说着便让安巧儿等人出去,接下来便解开了自己的外袍……
小皇帝觉得太傅大人是领会错意思了,她原意是想让太傅将那灵验的药膏拿回府上,再寻个手软体贴的妾室,想怎么抹就怎么抹。
可是太傅大人解了衣服,居然顺势也跟着挤上了龙床,将自己挤在了他与墙壁之间……
这架势是要她“御手亲敷”吗?
待到卫侯的衣衫尽解,露出结实腹部上大片的淤青时,聂清麟再也没法腹诽下去了。
她这才发现,一直旁若无事的男人其实真的挨了那蛮夷不少重拳,亏得他居然能忍住,当时连哼都不哼半声。
其实今日虽然是个意外,但是卫冷侯完全不必亲自动手,又在第一时间赶到,聂清麟知道这太傅对自己存着别的心思,也正是新鲜的时候,但是总归是以身涉险,自己便是欠了他一分人情。
当下默默接过了药膏盒子,扭开嵌着玛瑙的盖子,用青葱般的细指抠出一块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药膏子,再深吸一口气将它涂抹在那片纠结成块的肌肉之上。
药膏倒真是好物,遇到温热的肌肤便融化成冻儿般的液体,再顺势一抹,不一会便渗入到肌理中,青葱手指所到之处,湿亮的一片,立刻蒸腾出大片的热气。
聂清麟只当自己抹的是块烧红了的烫铁,匆忙地涂抹均匀后,便借口净手要爬下龙床。
可是刚跨过太傅大人的身体往下爬时,忽然一个乾坤大挪移,一下子变成了躺在卫冷侯的身下。
“太傅……还有何事……”剩下的未尽之语,便再次消失在那两片薄唇之中。
聂清麟一时间被唇舌缠住,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这次的吻同前几次不大一样,太傅的一只手居然摸向了自己的胸部。
虽然里面裹着层层重布,可是要是伸手入怀的话,自己的女儿身不是就要败露了?
于是连忙朝着太傅的唇上咬了一口。
卫冷侯觉得唇间微微刺痛,那小儿居然像猫儿似的咬了自己一口,不由得微微抬头,有些欲求不满地看着卧在身下的那只猫儿。
“太傅是要像那蛮夷一般,折辱于朕吗?”
卫冷侯这可是头一遭被人咬破的嘴唇,抹了抹唇间的唾液与血迹,有心沉下脸,可看那小儿一脸委屈的样子终是不忍,只是话语上冷了几分:“微臣待皇上一向视如掌上珍宝,却不想皇上居然拿臣跟那蛮夷相提并论……”
聂清麟挣扎着坐起来,搂紧身前的被子道:“太傅大人既然已经替朕挑选了贤妃人选,自然是不久就要大婚,卿是朝廷重臣,却逼迫朕与你……与你……”
太傅倒是悠闲,半躺在龙床上,敞着衣怀,高大的身子斜靠在床柱上,浓眉微挑,勾着嘴角问道:“说啊,臣逼皇上怎样?”
小皇帝倒也顾不得羞涩,猛吸一口气:“做那悖伦越纲的勾当!卿真是不怕被满朝文武知道。”
太傅觉得这个整日里装惯了乖巧的小儿,难得被自己逼到了墙角,露出个娇嫩的爪子,虚张声势地朝着自己比划,模样倒甚是可爱。
虽然想立时将这小儿拥进怀里,但是圣上问话又不能不答,便一本正经地说道:“吴阁老白白读了四书五经,却不知孝为何事?国葬刚过,陛下自然还沉浸在悲痛中,哪有心情举行大婚,臣已经代替皇上训斥了吴景林的逾越,等到三年孝期后,再酌情考虑皇上的婚事……
不过,圣上正是年少之时,难免会有那把持不住的时候,臣既然能辅佐陛下治理天下,替圣上分忧,整治龙体脐下方寸之地,也是责无旁贷!”
聂清麟瞠目结舌地听着,那个冷血太傅居然一脸肃然地说出这些个混账荒唐话来?倒真成了大魏第一等无赖了!
恰在这时,皇帝龙体脐上方寸的胃袋突然大叫,咕噜噜的声音甚是响亮,太傅倒是收起了眼底的戏谑,微微一皱眉:“皇上怎么又没有按时进膳?”
他从那算命的满嘴胡言后,就一直忧心这龙珠子略显羸弱的身子,进膳便是头等的大事,将衣服梳理整齐后,便吩咐宫人准备膳食。
因为方才龙珠子睡得正酣,身子都是绵软的,又是没脱衣服,和衣而睡,卫冷侯担心他下床受了风。便叫小太监抬来了一个小巧的亮漆描金的炕桌,放在龙床上,又在上面摆了四个小围碟,菜式都是安巧儿按着小主子的口味安排的,一碟青翠的菜心,浇上了秋天腌制的肥美的蟹黄酱,又热热地滚上了一勺子鲜美发白的浓汤。还有一碟晒干的枫叶腌肉干,撕开洒在香米粥上是最下饭的,余下的是虾仁拌豆芽,还有一小碗荷叶豆腐汤。
卫太傅不饿,也就是在一旁看着小皇帝吃,等到菜色摆齐了,看那清淡的菜品就是一皱眉头。可是菜量这么少,那聂清麟居然又是匆匆几口便吃完了。
太傅觉得圣上吃饭的习惯实在是不好,便指了指剩下的说:“把这些个都吃完。”
聂清麟对上次被他喂撑了的事情心有余悸,现在看太傅又要如此,便抿着嘴儿说:“太傅是要撑死朕吗?”
太傅却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圣上莫让臣等得心烦,总是这么羸弱,真是怕轻轻一压便散了架……”
“……”聂清麟觉得那双颊都能烫饼了,照着这佞臣贼子的意思,要是自己现在养得白白胖胖,他便是一刻也不会等,就要行那孟浪之事了不成!
阮公公他们在外室候着,偶尔能听见里面的只言片语。
到底是在宫里练久了的老字号,就算再匪夷所思,但这深宫里什么蹊跷事没有发生过?
太傅最近在皇上面前也是太和蔼了,那个平时一向谨小慎微惯了的十四皇子,似乎跟太傅说话是也略微的那么……,而且那举手投足间,也随意了些。
这怎么看,都是有些子暧昧的意味……
阮公公想到这,偷眼看看对面那个正在倒茶的安巧儿同样不太好的神色,暗自惭愧自己居然才琢磨出来这一点,又偷偷地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子,只恨不得自己的眼儿再昏花些,什么都看不见才是平平安安。
这……这大魏的第四代玄孙练的是哪路门派?连这妖蛟一般的太傅都降住了……
阮公公思及之前对皇上的些许怠慢,顿时心里有些惶恐。
太傅陪着皇上用完了膳,又过了一会儿子,才从皇上的寝宫里走了出来。
出门的时候,太傅看到了院子里的一株梅有些发枯,许是这两天被白猫绒球当成了磨爪子的软木,伤了树皮,一半的花儿都谢了。
太傅皱了下眉,这梅先前虽是好看,但是现在看来梅与那“没”谐音,也是不大吉利,倒像是诅咒一般。
于是开口说道:“这种短命薄福之物,怎么能在皇上的寝宫?把它拔了干净,挑个长命大气的,才震得住这偌大的宅院。”
这要是先前儿,阮公公一准是领会到另一层境界里去,只认定是太傅又要指桑骂槐,暗示皇帝早点驾崩,自己好取而代之。
可是方才出了一脑子的汗,刚刚是茅塞顿开,便又是暗骂自己是个白活的老阉货,这都宠成什么样了啊?连院子里养的枝叶败落都见不得!自己之前怎么就没琢磨出来呢?
于是连忙笑着答道:“奴才该死,早就想着换了,那御花园的花圃里新引了一株海棠,那颜色是少有的周正,待得过两天,天再暖些,奴才便命人载上,到时候皇上在树下乘凉,看着这一树成簇的花儿,胃口一定会好上很多。”
太傅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忽又顿住,转过身儿来冷冷地盯着阮公公。
阮公公吓得腿儿一软,立刻跪在了地上:“太……太傅,小的要做错了什么,大人只管惩处,可这么看着奴才,奴才是没根基的,要尿裤子了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