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微酣
“偶然?”玉卿意冷冷看他,眼神锋利如刀:“五年前沉香楼的那场火是不是和你有关?事后我在那里找到《沉香记》,虽然册子未被烧毁,但却残缺了一页。我一直以为这页在三哥手上,可没想到会在你这里。”
伤疤再次被揭开,玉卿意恨火骤燃,悔恨难当。如果那天她没有和奶奶大吵一架,如果那天她没有去找三哥哭诉,如果那天她没有赌气出走……她最亲的两个亲人不会就此消失世上。
其实五年前的那场火,烧毁的又何止至亲家宝?以前的玉卿意在那天也被烧死了,灰飞烟灭。
“瞧你说的什么话。”晏知眸色晦暗不明,反问道:“莫非你忘了那天晚上我是和谁在一起?我哪儿来的时间去放火?”
玉卿意沉默了。是的,那天晚上她和他在一起。
那一夜给玉卿意一种错觉,她以为觅得良人,以为情郎之爱至死不渝,以为自己想要的都能得到。殊不知这一切都是要代价的,而且是最惨烈的代价。亏她还以为所有事只是巧合和意外,而后被蒙在鼓里过了三年,直到最后才发现所有都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布局,日日缠绵的枕边人才是天下最可恶的骗子。
亲人的故去换来了情郎的不离不弃,失去一样又得到一样,好像这样也算不上太惨。玉卿意总是这般安慰自己。可是到头来她赫然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全是骗人的,晏知看中她是一块踏脚石,能助他飞黄腾达。而真心待她的两位亲人,却落得一个长眠地下,一个远走天涯的下场。
她玉卿意是世上最可悲的人,倾尽所爱,却换来一无所有。
“不关你的事?那你怎么会有这纸配方?”玉卿意摆明不信,“杀人放火当然用不着你亲自动手,安排下去有的是人帮你做。你晏三公子向来以算无遗策著称,藏在幕后布局这种事,你最为擅长。”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再精心的安排,都敌不过天意。”晏知垂眸一勾嘴角,表情有几分凄然,“那天,我根本没想到你会去花圃……”
就算他能掌控一切,唯独玉卿意,始终游离在他的控制之外。他害怕失去她,所以想要牢牢地握住她,可有时候抓得太紧,又惹得她愈发想要逃离。
“大小姐好了没?快些下来!”
徐娘又在底下催促了,玉卿意袖子一甩就要下楼,晏知一把拽住她。
“做生意最讲究诚信二字,答应了的事可不能反悔。”晏知塞了一张碎纸到玉卿意掌心,“为表诚意,我也送上定金。玉老板,合作愉快。”
玉卿意看着手里四分之一的残缺配方,冷眼一抬:“好处还没捞够就先把东西给人,你有这么大方?”
“礼尚往来嘛。你刚才虽是做戏,可戏假情真,我很满意。”晏知把剩下的纸片揣进怀里,掠过玉卿意身边,踩着阁楼木梯而下,边走边说:“就这么说定了,三个条件,换剩下的三张纸。你要是想通了,就来颜玉楼找我,卿卿,我在床上等你~~~”
话才说完,晏知便感觉到身后一阵疾风扫过,一盏茶壶飞掠而下,摔在墙角,湿了半面雪墙斑驳。
“无耻至极!”
听着玉卿意气急败坏的怒骂,晏知得意地掸掸衣角,潇洒迈步走回了颜玉楼。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向来如此,对着玉卿意,他不介意更无耻一点。
而楼上的玉卿意五指紧捏残纸,腿下踉跄跌坐在地,犹如丧失支柱的花藤,枝软叶残,奄奄一息。
孽缘难断,孽债难还。
这日之后风平浪静了几天,玉卿意待在沉香楼清清静静,晏知没来打扰纠缠,甚至没在对门出现,他家颜玉楼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清,一天到晚也不见两个客人上门。
不过这种宛如静水般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打破了,这天沈灏过来了。
他是来看香粉成品的,进门之时,玉卿意见他手里还抱着一团脏兮兮毛茸茸的东西。
“玉小姐,徐掌柜。”
沈灏见人先笑,琥珀色的眸子弯起,好像琉璃月牙。徐娘最中意他这副谦和温柔的模样,热情上去迎道:“原来是沈公子来啦!快进来坐!”
“谢谢。”沈灏刚刚坐下,他怀里的东西就动了动,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叫唤了一声。
“喵……”
玉卿意循声望去,发现那团毛茸茸的东西竟然是只两三月的小猫,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身上脏得看不出毛色,小小猫耳竖起,一对浅棕色的眼睛倒和沈灏有几分相似。
小猫到了人多的地方,好像是刻意博得怜爱一般,又轻轻叫了两声:“喵——喵——”
沈灏赶紧解释道:“这只猫儿是我来时在路边捡的,它的前爪受伤了,趴在地上走不动,于是我就抱着它过来了……我待会儿就把它带回去!不会弄脏这里的。”
小猫儿缩在沈灏怀里,身子蜷成一团,撒娇地蹭了蹭他的手背,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沈灏神情显得有些紧张,好似很担忧玉卿意会露出鄙夷嫌弃的表情,叫他扔掉小猫,又或者甚至连带着把他也赶出去。他不觉手臂收拢些许,把小猫儿抱得更紧,勒得小家伙喘不过气,嘤嘤直唤。
“给我。”玉卿意忽然伸出双手,冲沈灏示意道。
沈灏一怔:“唔?”
玉卿意眉头皱起:“我叫你把猫儿给我,再不放手它就被你捂死了。”
“哦、哦!”沈灏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应声,小心翼翼地把猫儿递过去。
小猫的身子跟沈灏的手掌差不多大小,他双手穿过猫儿两条前肢下方,轻轻抱起这小家伙。猫爪子软哒哒地耷拉在他手背上,灰扑扑的,其中一只上面还沾有暗红血迹,干涸了凝结在一处,有些发黑。
玉卿意接过猫儿就放在膝头,一点也不嫌弃污泥会弄脏了裙子。她轻轻拉起那条受伤的前爪看了看,发觉肉肉的掌心里插着根粗木刺。
“徐娘,劳您帮我把药匣子拿过来。”
徐娘上楼取来药箱,玉卿意从里面找出药粉和棉布竹镊,再倒上一小碗白酒。她先轻轻在猫儿头颈处摸了摸,惹得小家伙舒服地闭上眸子,极为享受的样子。
等猫儿安稳下来,她叫来沈灏:“你帮我按住它,别太用力,不让它乱动就行。”
沈灏在前蹲下,伸出一掌轻轻覆在小猫背脊上,另一手捏住它那只没受伤的前爪。玉卿意先用棉布沾了酒给小猫清洗受伤的爪子,烈酒渗进伤口发痛,猫儿阵阵哀嚎,一声惨过一声,就像小孩儿在啼哭,听得人心里发怵。
可玉卿意眼睛都不眨一下,专心致志地洗好伤口,又拿起镊子把木头断刺一下拔了出来,小猫吃痛,“喵呜”一声就张嘴去咬玉卿意。
“哎!”
沈灏眼疾手快,赶紧伸手一挡,小猫的嘴就咬在了他的手背之上,还好幼猫牙也不尖,没有咬出血,只是留下两个淡淡的小牙印。
玉卿意抬眼望了过去,意是询问。沈灏接到这缕目光,连连摆手道:“我没事,只是被含了一下,皮都没破。”
玉卿意这才垂下眼帘,拿起棉布给猫儿包扎起来,冲它说道:“没良心的小东西,不识好歹。”
“喵~”痛刺被拔掉,小猫这下舒坦了,扬起脑袋弱弱叫了一声,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在撒娇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