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夫人 第72章

作者:醉酒微酣 标签: 古代言情

玉卿意咳嗽地满脸通红,断断续续憋出几个字:“粥……咳咳、粥里放了……什么?味道好怪……”

晏知摸了摸鼻子,眼神闪躲:“没放什么。可能是厨娘烧糊了,我去叫她重做一碗。”

说着他赶紧端起碗就奔了出去,在船舷上就把剩下的粥一股脑儿倒进了河里,只见碗底残留了些许褐色,如药汁一般。

玉卿意含了两口水漱了漱口吐掉,这才压下那股恶心。她未作多想,拍了拍胸口又继续拿着配方看了起来。

静烟临墨树,寒月对行舟。

转眼已快入夜,船只就近在岸边停泊下来,船上伙计下船去附近村落采买东西,而玉卿意和晏知就在船上歇息。这里离邛都尚有半日水程,看来他们是要在这荒郊野外过夜了。

江上水寒,玉卿意却站到甲板上看风景,她穿着青底白花的衣裳,衣襟绣着蝴蝶,在微黯夜色下愈发显得娇美可人。

肩上一沉,一件披风搭在她身上。她还没回头就听晏知说道:“船头风大,当心染上风寒。”

玉卿意把披风往身上裹了裹,客气疏离地道谢:“谢谢。”

晏知走到她跟前,挡住迎面而来的冷风,动手帮她把披风的带子系上。

他垂着眼,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灵巧地活动,鼻翼微瓮,带着薄荷味的清新气息尽数扑倒她脸上。

“以前,”晏知徐徐说道,“我总是顾着生意,没多少时间陪你,经常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说起来这次好像是我们头一回一起出远门。”

玉卿意轻轻应声道:“嗯,是头一回。我从小到大都基本没有出过蒲州,不像你一年大半时间都在外面跑,去过很多地方。”

“京城不错,是个热闹地方。正月的时候可以去天街看灯会,揽月桥赏新柳;二月去南湖泛舟、看樱桃花;三月去斗春堂看芙蓉芍药,还有去花苑煮酒饮春茶;四月浴佛放生、观玫瑰尝青梅……你喜欢玩雪,到了冬季,我们就雪夜寻梅,折几枝腊梅回家放在床头……”

晏知描绘出一幅动人美景。雪殁千涯,璧人成双,素手拈花,踏霞归家。

“听起来很好。不过,”只是玉卿意闻言微笑着说道:“我想没有机会了。”

他们说好了要分开,这些憧憬向往,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晏知微怔片刻,随即也笑了:“没关系,你以后要是想去了就告诉我,我等你。”

我等你。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太有耐心的人,但是眼前,他愿意为她把所有生命投入到漫长的等待当中,换取一丝昔日情分。

轻舟掠过两岸青山,他们在翌日中午到达邛都。古旧的柏树渡头,船家把船靠岸,晏知牵着玉卿意走出来,说是吃不惯船食,要带她去邛都城找些好吃的。

邛都不比蒲州华州,充其量也就比普通小镇大一些,整个城就四条街,东南西北,站在交叉口一眼都能望到底。里面夹杂了几条小巷子,聚居着各色三教九流的人。

晏知带着玉卿意在巷里穿梭,轻车熟路的样子,不一会儿来到个破旧小院的门口。只见木头门上的漆都掉光了,还有好几条大缝,从外都能瞧见院子里面是什么样,而且这缝还不像是朽木破旧了自然掉落的,倒像是斧头之类的钝器猛砍所致。

玉卿意疑惑问道:“来这里作甚?这是别人家里吧?”

晏知神秘一笑:“说了带你来吃好的,这里面就有好的。”

言罢他上前象征性地扣了扣没锁的门,然后径直推开走了进去。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墙角有两个装水的大缸子,旁边的竹架上还放着装满甘草的簸箕在晒,整个地方一大股苦药味儿,熏得玉卿意直捂鼻子。

晏知先走进堂屋扫了一眼,没找到人以后才开口喊了起来:“姓花的你在不在?快点出来!花老鬼!”

他喊了半晌也没人应声,玉卿意觉得这样有些失礼,过去扯扯他的袖子。

“算了走罢,主人家不在我们就这么闯进来,不太好的。”

晏知安慰道:“没事儿,我和他熟着呢。卿卿你信不信,他肯定在这院子里!只不过躲起来了。”

玉卿意惊讶:“躲起来?为什么要躲起来?”

晏知指着大门说道:“你看这门都被砍成那样了,他能不躲起来么?我看他这次八成又是勾搭了谁家的小姑娘或者俏寡妇,被娘家人追上门来了……”

“哗啦”一下,从盛满水的水缸里钻出个**的人,把玉卿意惊得一下就扯住了晏知的胳膊。

这人一抹脸上的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晏知骂道:“我呸!你说谁勾搭人呢!啊?!夏天还没到,你就出来叽叽喳喳了,死知了!”

晏知从腰间抽出扇子,拿着走过去狠狠用扇柄敲上这人的手指:“我说八成,还有两成可能是因为你又欠下一屁股赌债,害怕债主上门,所以躲起来了。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哼!”这人瞪他一眼,狼狈地从水缸里爬出来,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没好气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讨债?黄鼠狼给鸡拜年,一瞧你就知道没安好心!”

晏知唰一下摇开纸扇,很“好心”地给他扇了扇衣服上的水,笑道:“你总算聪明了一回,我就是来讨债的。”

这人本来身上就湿,这会儿被晏知一扇风,禁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要死你了,把你破扇子拿远些!”他揉揉鼻头,挺起脖子说道:“告诉你,小爷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谁要你钱了?瞧你这样儿,把皮剥了拿去卖也赚不到几两银子。”

晏知鄙夷地打量了他一眼,开口损道:“虽然说你这人又混球又无赖,吃喝嫖赌样样精,还好色花心……”

这人不等他说完便炸毛吼道:“给老子打住打住!谁吃喝嫖赌了?吃好喝好这叫追求风雅!我去赌坊妓院是给他们瞧病来着!还有什么叫好色?老子那是风流!风流懂不懂?人不风流枉少年!你以为谁都像你,漂亮姑娘坐怀里都能没反应,老子真怀疑你是不是男人!你那方面行不行啊?要不我给你瞧瞧?”

玉卿意见着二人斗嘴,忍不住掩嘴一笑,“扑哧”一下出了声。

她这一出声,就吸引了姓花这人的注意力。他登时双眼一亮,赶紧抹了抹脸,又把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理了理,往脑后捋去。这才故作风雅地走上前来躬身拱手:“见过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敢问小姐芳名?”

晏知见状赶紧走过来,老母鸡护仔一样抱住玉卿意,推开这人:“去去,闪一边儿去。朋友妻不可欺。这是我家夫人。”

说完他又向玉卿意介绍道:“他姓花,你叫他花老鬼就行了。反正他也就是酒鬼赌鬼色鬼一个。”

“爷有大名的!你个死知了!”花老鬼又笑眯眯地凑上来,谄媚笑道:“在下姓花,单名一个夔字,表字渐鸿。夫人叫我渐鸿便可。”

玉卿意听了,有些愣:“花……魁?”

花夔羞愤难当:“不是那个魁!是草头夔!姜夔的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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