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江湖 第333章

作者:逍遥红尘 标签: 古代言情

  “我从没交代过,因为我没有亲人可交,这帕子不能给任何人,它的意义只能藏在心里。”

  单解衣抬起头,静静的注视着他。

  “我的母亲一直喜欢的都是父亲,可是她不能与自己的爱人长相厮守,她知道父亲的责任,也知道父亲的理想,所以她进宫,用尽无数办法去讨先帝的欢心,但是她心中唯一的牵挂,就是父亲。”他的掌心拢着她的手,托着那方锦帕,“这是她有了我后,父亲从宫外托人送给她的,或许对父亲而言,她只是一枚复国大业中的棋子,这方锦帕也不过是认定孩子身份的信物,可她总是傻傻的认为这是父亲给她的爱情印证,她曾无数次的对我说,她没能与自己的爱人长相厮守,愿我不要重蹈覆辙,被这皇宫所困。”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命运的造物弄人,越是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越是会痛苦的降临。

  “无论它是什么,对你母亲而言,它都是唯一的信念,是最为珍贵的东西。”她低叹着。

  “对于我来说,也是唯一的信念,最为珍贵的东西。”这一次他没有笑,低沉的声音里,是极少有的悲凉之气。

  “我知道你还给我是什么意思,你不想为后,你不愿意做我的妻,对吗?”他的问话轻轻柔柔的,听不到半点责难,也没有她预料当中的怒意。

  “我的确不想为后,因为单家是隐族,从不涉及明面上的任何斗争,我已娶夫,若是下嫁为后,我没办法对他们交代。”她停了停,“不愿为后,不是不愿为妻。”

  这话,其实很矛盾,他的妻非后即妃,她连后位都不屑了,又岂肯为妃?

  但是这话,隐约又是一种表白,她不能接受的是地位,不是爱情。

  他笑了,那爽朗一阵阵的重叠,在空气中传开,“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做我母亲那样的人,对于我爱的人,我会用尽办法去争取,不择手段去夺,为了得到你,阴险一些又何妨?”

  他抬起脸,看着空中虚无的黑色,手指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铜钱,“我和你打一个赌,单凤翩一定来了。”

  那铜钱高高的抛弃,快速的旋转摩擦着空气嗡嗡作响,铜钱刚刚落入他手心,屋檐顶上已经落下了一道红色魅影。

  单解衣无奈摇头,“你果然还是出现了。”

  能够把单凤翩逼出来的,只怕也只有风琅琊了。

  “这是他欠我的。”风琅琊揽着单解衣,看向单凤翩的眼睛里尽是无赖,哪有半点君王之气,“记得我问过你,单凤翩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讨厌的人。”她当然记得清清楚楚,如今想起来还有些好笑。

  “你知道吗,父亲的本意是改朝换代,兴复前朝,到了单凤翩这却变了主意,虽然他打着的是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口号,实则只怕是他的私心,他不愿意为帝,他想与你纵情山水,他想陪你过着隐幽的生活,所以他将一切责任推给了我,只可惜,我和他一样,爱上了同一个女人。而我没有让自己退缩的打算。”他抬起眼,身上浓烈的气势隐隐勃发,“你让我争夺帝位我争了,你让我坐这天下之主我坐了,现在我只要她,你能否答应我呢?”

  单凤翩答应与不答应有差别吗?是单凤翩亲手让风琅琊坐上了帝王的宝座,风琅琊只是在行使帝王的权利,下了一道圣旨而已。

  若不是他们争夺的对象是自己,若不是此刻还在局中,单解衣真的很想重重的拍上风琅琊的肩头,说一句兄弟好样的。

  从来没有人能让单凤翩吃瘪,他做到了。

  从来没有人能将单凤翩的军,他将住了。

  从来没有人敢对着单凤翩无赖地说,老子就是要跟你抢,你现在没地位没权势,我看你怎么办,他说了。

  “你想要和我争,只有一个办法,把这帝王之位夺回去压在屁股底下,那我自然抢不了你的女人。”风琅琊邪气的举着酒坛子,半是怜惜半是哄的放到单解衣的手中,“我让人送了只鸡,一会我在寝宫前刨个洞,帮你煨叫花鸡,估计等我们吃完了,这混蛋也想完了。”

  单解衣满是同情的望着单凤翩,心里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快意,能看到他黑沉沉的脸,真爽。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我想完结,肿么就一直完结不了捏,肿么一直写一直有捏?

☆、兄弟对峙,刀剑相向

  他这个人呢,有时候说话只是因为性格随意,说说也就算了;无比认真的话听在耳朵里最后什么都没有,有些时候听上去假假的话,他又会真的去做。

  就如同,她真的看到风琅琊蹲在小花园旁地上刨着坑,看到他把包裹着荷叶的鸡丢进坑里,再仔细的埋好,明明灭灭的篝火燃烧起来,有渐大的趋势;再然后,她听到了竹子噼啪炸裂的声音——他竟然真的架上了一个竹筒,看架势显然是在做竹筒饭了。

  淡定如单解衣也在这瞬间有了噎住的感觉,若不是风琅琊身上那袭月白的高贵长衫给她生生扯回一抹理智,她真的有种此刻身在林间山中的艰苦岁月的感觉。

  奢侈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不是在破烂的屋子里啃着大肉美食;更不是在华丽的房间里品尝山珍海味;必定是要在人间最高贵金碧辉煌的地方坐在地上吃叫花鸡啊,还是那个天下至尊至贵的人为她亲自烤的。

  “你的鸡,真的是御膳房送来的吗?”她几乎不报任何希望的喃喃开口,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事似乎有点……难。

  “当然是。”他冲着她一咧嘴,那口漂亮的白牙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珍珠似的,“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当然不能我自己开膛破肚去洗,所以只能让他们洗好了送来。”

  她才落回肚子里的淡定又一次被吹散在了秋日乍起的夜风中,“也就是说……”

  “御花园里抓的,虽然比不上山鸡肥美,好歹也算是野味,就是尾巴上的毛多了点,看上去处理有点困难。”他很专业地吹了吹火苗,那小小的一簇篝火顿时亮了起来,火星四下飞舞,“幸好如今地位不同了,不用我去拔毛。”

  御花园里抓的!

  单解衣努力的回想着,以她对皇家园林的了解,他说的毛有点多的鸡,极有可能是西域进贡的“七彩珍珠雉”,据说这种鸟有着长长的漂亮尾羽,七种颜色不同的尾羽曾被传说为凤凰的后裔,这种鸟的稀少程度据说到了万金难得一羽的地步,皇宫内院园林中也不过就是三五只。

  现在她唯一能祈求的就是风琅琊摧残的不是“七彩珍珠雉”吗?

  “对了,这个鸡毛挺漂亮的,你喜欢的话送你做插瓶。”风琅琊适时的又送来了一句,“长长的七种颜色,用个白瓷瓶插着应该很漂亮,不过我更想给你砸个簪子,用点翠的工艺以金丝掐了,一定很美。”

  单解衣望着地上火光敞亮的火堆,目光似要穿透那泥巴层透进去,她刚刚还是想错了,在皇帝寝宫前的园子里吃叫花鸡一点也不奢侈,奢侈的是这只鸡值万两黄金。

  “荷叶……”她小心翼翼的开口。

  “水池子里拔的。”风琅琊漫不经心的回答。

  水池子!单解衣忍不住的放远目光,御花园的荷花池借着月光,闪着点点银光。

  “那是南边进贡的白莲吧?”她又一次失神,看着一朵朵躺在水面的莲花,“听闻这种花盛放后如盆大,很是美丽,皇宫中培植了多年,也才活了几枝,难得看到。”

  “是挺大的,包鸡很方便,不会漏出来。”风琅琊的回答爽快的不带半点犹豫。

  单解衣已经不想问下去了,他是皇帝,想怎么糟蹋都行,皇宫是他的,一把火烧了都行。

  甚至,她从他那些随性的举动中,嗅到了一丝无奈的反抗气息,他不是真正的无知,也不是不懂得物以稀为贵,而是想通过这种举动,在挣扎中寻找往日的逍遥。

  她能理解风琅琊聚集在心头的怒火,而这怒火的始作俑者,正是房顶上衣袂翻飞的红衣仙人。

  此刻的单凤翩一如往日般冰冷着面容,让人看不穿心底的想法,不过眼中跳动着的光芒,让单解衣甚至觉得风琅琊点在花园里的那团篝火,是不是烧进了他的眼眸。

  极少看到单凤翩这样的神色,似乎从风琅琊坐上皇位,天下大局已定开始,单凤翩就不再隐忍自己的心思,越来越多的情绪表现让他整个人多了真实,也多了让她喜极的神态。

  “凤翩。”她喊了一句,下面该说什么就连她都没有想好,她不是处理感情事的好手,从楼倾岄和楚濯霄事件来看,她只能把事情越弄越糟。

  谁让单家,教她如何处事时没教过这一项。

  “我说过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你不用来的。”这是单凤翩开口的第一句话,也是单凤翩极少爆发气场的一幕。

  她是瞒着单凤翩来的,一个在她认为自己才是单家的家主,风琅琊这道圣旨的对象也是她,更因为……她能说她也有那么一点想念这个豪爽的知己吗?

  “解衣,来吃。”树丛里的人探出一个脑袋,手中的小火棍扒拉着土,冲着单凤翩扬了扬,“你是我兄长,我们似乎还没坐下来吃过一顿饭。”

  最后一句,是震响在耳边的,显然他用的是传音的方法,她为什么能听到,只能归于风琅琊并不想瞒她自己说了什么。

  她还是迟疑了下,风琅琊的话再度传来,“这事既然是我们之间的事,就不该由你插手,两个男人的争夺,女人不必介入。”

  她能鄙视他这句话吗?听在耳朵里很是不爽,但也正是这句话,成功的将单凤翩说动了。

  红衣掠起,刹那消失在她的眼前,出现在火堆旁,施施然的撩衣坐下。

  这个动作再度让单解衣失神了,单凤翩在她眼中一向是高贵端庄到连一丝发都不会乱的人,永远矜持着的姿态让她从未想过他也会坐在草地上,和人扒拉着荷叶围着火堆啃鸡,这太幻灭了。

  为什么,她的内心深处又兴奋了呢?

  “其实,你也想逼出他的另一面,对吧?”她的耳边传来风琅琊戏谑的声音,低头望去,某人正端着酒坛仰首饮着,遮挡了他传音的动作。

  “只怕这是你的恶趣味吧?”她扬起衣袖,在身体掠动的刹那,传声给风琅琊。

  她的回答换来他一阵豪迈的大笑,这笑声他没有隐藏,单凤翩自然听的清清楚楚,不过他没有任何表示。

  风琅琊打开荷叶包,随手撕下一个鸡腿抛给单凤翩,传声道,“兄长,算我请你的。”

  单凤翩接了,红色的衣袖抬了抬。

  阴影中顿时闪出几道黑影,远远的放下手中的坛子,瞬间又不见了身形,以他们三人的武功感知力,这一次是真正的没有任何人窥探了。

  酒入手,拍开封泥,又是那熟悉冲鼻的烧刀子味。看来单凤翩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将酒坛抛向风琅琊,单凤翩也只有短短的几个字,“请你。”

  他们都是成年的男子了,更都是心思剔透七窍玲珑心的人,他们已经大到不需要去联络什么所谓的兄弟感情,几个字足以代表一切。

  这是单解衣第一次看到单凤翩喝酒,还喝的如此豪爽,一只手拎着酒坛,一只手还拿着鸡腿呢,就是如此市井的动作,在他做来都带着一股子仙风道骨飘飘之气。

  两兄弟和平地敬酒分菜,看上去当真是兄友弟恭,但就是这种表面的平静之下,她敏锐的察觉到了波涛暗涌。

  当两坛酒变成两个空坛子之后,风琅琊率先开口了,“敬你为长,该尊敬你的做到了,现在是不是该谈谈了。”

  单凤翩笑了笑,很优雅俊美的笑容,却淡漠。

  单凤翩极少笑,就是有也是很矜持的,勾勾唇角结束,而风琅琊则不同,他的笑豪迈而炙热,极富感染力。

  但是他们扬起唇角的一刹那,是非常相似的,甚至比楚濯霄与楚濯漓的血亲兄弟都更像些,只是风琅琊的气质更刚毅些,单凤翩则柔和。

  而且他们有一点是绝对相同的,当他们出现的时候,身上会有意无意散发出一股气势,将身边所有人压制的气势,天下之间舍我其谁的气势,风琅琊的霸道,单凤翩的阴沉,都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当两个这样的人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气势就会互相压制,互相斗争,越来越浓烈,这也就是她方才感觉到的不安和危险。

  有句古话,一山不容二虎,何况二公争一母。

  “打一场?”风琅琊慢慢的卷起了袖子,那笑盈盈的姿态仿佛问的是,下一局棋?再来一杯酒?

  “赌注?”单凤翩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练。

  “她。”两个人的对话从三个字到两个字,直接变成了一个字。

  再往下,傻子也知道不必说了,因为他们已经打上了。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冲动的风琅琊,因为他虽然爽快却绝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至于单凤翩,那已经超出了她对他的认知范围。

  睡在一起的男人,今日才让她见识到了另外一面。

  她能不能快乐的认为这是一双兄弟在表达着对小时候没能彼此扭打的游戏向往?虽然他们的招式半点也没有孩子打斗时的好笑。

  月白袍掠起,掌风刚猛的力道吹起火星,扑向单凤翩。红衣鬼魅,刹那失去踪迹,而空中,佛手如玉,指风破空。

  掌风,拍在树梢间,树叶刷拉拉地响,扑簌簌的落满地,本来腾腾的火苗因为这力道忽的就被压了下去,单解衣的视线一暗。

  指力,弹在泥土石头间,更是嗤嗤声不断,以单解衣的眼力,清楚的看到地面上一个个深深的指坑。

  兄友弟恭是假的,打架却是实打实的。

  风琅琊和单凤翩的武功过招,如果传出江湖,不知道会吸引多少好事者的目光。天下至尊的地方,两个绝世的男子,一轮明月,单解衣居然看到了几分风雅之色。

  手中的鸡腿还热着,火堆旁的酒也还满着,单解衣低头看看,居然咬起了鸡腿,一手揽着酒坛子,欣赏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斗争。

  既然他们要打,而她无能为力,只能坐山观虎斗。

  不过她的好心情在看到锋芒一闪的瞬间就被打断了。风琅琊手中的烧火棍子就是他的武器,而单凤翩的掌心里,已经多出了一柄薄如蝉翼的青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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