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日常 第16章

作者:九月轻歌 标签: 古代言情

  香芷旋思索一会儿,“那我去看看?”

  含笑要的就是这句话,忙频频点头。

  香芷旋转去小花园。

  袭朗置身在月季花丛中,黑色身影在满目火红映衬下,显得寂寥。

  他缓缓踱步,手无意间穿过萧飒的风,拂过随风轻摆的花。

  香芷旋慢吞吞走到他近前,“不早了,晚风凉,回房去吧?”说着话,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神色,和预期的一样,什么也探究不到。

  袭朗闻言望向西方,眯了眯眸子,颔首一笑,转身回往前面。

  这样的他,总是让香芷旋压力重重,疑问只能闷在心里。

  让她没想到的是,晚饭之后,大老爷又来了。

  大老爷与袭朗面容有几分相仿,只是前者气质很是儒雅,目光深邃而温和。香芷旋早就有一个结论了:在这府中,若都能够神色坦然地面对袭朗,那么别人都不会对自己形成压力。

  她上前去,意态恭敬乖顺地行礼。

  大老爷笑容和煦,抬手示意免礼。

  香芷旋知道他是来找袭朗说话的,待丫鬟上茶之后,便自觉地避到了里间,站在帘子内听墙角。

  大老爷和袭朗半晌都不说话,引得香芷旋暗自称奇,心说难不成父子俩是神交,根本不用言语交流的?等了多时,就要按捺不住好奇探头观望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大老爷的语声:

  “方才我又去了趟松鹤堂,你祖母的意思是,你二叔的事,随你,至于老六、老七的前程,你就别出手阻挠了。我是赞成的,你怎么看?”

  “我么?”袭朗道,“不可能朝令夕改。”

  “什么事都不需急在一时。”大老爷用商量的语气道,“让他们得而复失不也一样么?”

  “不一样。”袭朗语声温和,“此事是我出手干涉,不会有人说出您的不是。”

  大老爷沉默下去,过了一阵子才道:“心意已决?”

  “嗯。”

  “那就随你,我总是不能左右你。以前不能,如今更不能了。”大老爷似是笑了笑,“等你伤愈后,到底去何处任职,我再好生想想。”

  “随您。”

  “好生将养,早些歇息。”

  袭朗称是,送大老爷到了门口。

  等袭朗伤愈后,去何处任职,大老爷还要好生想想——这和六爷、七爷的前程有什么关系么?香芷旋想不明白,云里雾里的去洗漱更衣。

  回到寝室,到了床前的时候,愣了愣。

  这一晚,丫鬟只铺了一床被子。

  以后都要这样睡了?她眨着眼睛,看着袭朗犯迷糊。

  “不是你吩咐的?”袭朗故意逗她。

  “不是。”香芷旋忙摇头。

  “那可难办了,你是上来一块儿睡,还是看着我睡?”

  香芷旋能有什么选择,默默地爬上床,到里侧睡下。

  他转过身来,自然而然地把她搂到怀里。

  香芷旋几次闭上眼睛,都是自欺欺人,完全睡不着,“把灯熄了吧?”

  “我又不想做什么。”

  合着熄灯就是要做点儿什么事?香芷旋真是服了他,“点着灯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找点儿事情做。”

  “……”香芷旋琢磨着前后几句话的联系,竟差点儿给绕晕掉。她要翻身,背对着他的话,脑筋还能转得快一点儿。

  他不肯让她如愿。

  “你这是……”香芷旋的手抬起又落下,不敢推他,“别仗着你有伤就欺负我。”

  袭朗笑起来,侧头去咬她的耳垂。

  香芷旋连忙捂住耳朵,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说说话,好多事要问你呢。嗯……”她极力找着话题,“大老爷跟你说的话,我听了几句,他说要好好想想你去何处任职是什么意思啊?”一面说一面发愁:他要是总这样闹,这一大晚上可怎么过啊?

  

☆、第20章

  “他不应该好好儿想想么?”袭朗把她的手移到枕畔,漫不经心地反问。

  香芷旋摇了摇头,“是该好生斟酌,但是这件事跟六爷、七爷的前程先后脚说起——感觉有些怪怪的。”

  她担心的是大老爷不赞成他的做法,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却用左右他前程的方式来警醒他。

  袭朗大抵明白她的心意,不想与她过多提及这一类事,“都是外面的事,你不用挂心。”

  香芷旋闻言想到的则是另一回事,有点儿不安,“我知道,不该置喙这些。我只是——”

  “担心我受气?”袭朗这样说着,已经笑起来。

  “我杞人忧天,这总行了吧?”香芷旋嘀咕着,反手掐了他的手一下。

  “他那个人——”袭朗翻身平躺,想跟她说点儿关于父亲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父亲之于他,是无法理解无法左右的一个人,他对于父亲而言,大抵也是如此。很多年间,父子间的交集、隔阂、怨怼、让步是怎样发生,又是怎样消散,在心头只存了个模糊的影子,记不清楚。

  尘世风雨,他总是一面经历一面遗忘,不知是出于一面中的无奈、宽仁,还是出于另一面的淡漠、冷酷。清晰刻画在心头的,或是有生以来最温暖的光火,或是穷其一生亦无法释怀的心结。

  父亲是那种对谁都留三分余地的人,对他亦是,便让他亲近不起来,也恨不起来。

  二十年的父子情分,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倒更让他头疼,甚而腻烦。

  不知不觉的,他陷入遐想。

  香芷旋见他将话题搁置,再看着他侧面轮廓,见他视线并无焦距地望着上方,感觉到他不自主地沉浸到了思绪或是回忆之中。

  她初时兴致盎然地凝视着他,想捕捉到他流露出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实情绪。过了一会儿,就扫兴地撇撇嘴。这人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只要没睡着,情绪就不会在脸上有所体现。总是只给她一种模棱两可的感觉。

  只要不是感觉他很高兴,她就不会自找麻烦打扰他的。

  是的,他与她不再是比较熟而已的关系了——形式上是这样,可对彼此并不了解,或者也可以说,他或许对她有所了解,她对他却还停留在原来的阶段。

  不了解的,就不要多事。多事就是自找麻烦。

  香芷旋索性阖了眼睑,消化着这一日所经历的一切。

  说真的,在香家所经历的一切,与袭朗和老夫人对峙的情形相较,根本是小巫见大巫。而且很明显,祖孙俩今日这情形,还是不欲大动干戈。

  老夫人左一出右一出的,往死里膈应人,袭朗是没当回事,可要是换了她,恐怕到现在还气得眼冒金星呢。

  再一个可恨之人,便是三爷。很明显,三爷是被老夫人控制利用起来了,才有了亏空银子的事情——这人要窝囊到什么地步,才能被一个老妇人这般拿捏。

  而到最后,结合这许久以来的见闻,让香芷旋觉着心寒的,是大老爷。不为此,她方才也不会担心大老爷为难袭朗了。

  她是多年没有父母呵护照拂的人,便是受冷眼冷遇,也能认命,知道因何而起。可是袭朗不一样,大老爷这些年位极人臣,真的不能够早些站出来为儿子出头么?可以的,只是不想坏了清誉罢了。

  这样的人她不会低看,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可怕,却也真是打心底不喜,没法子生出一点点敬意。

  不想这些了,这些是需要她长期面对的,多想反倒无益。她转念想着明日去夏家的事,上次见到夏叔父和婶婶,是去年的事情了。那次夫妇二人给她和大姐带去了很多精巧的小物件儿、精贵的首饰,婶婶还问起她的婚事,说上门提亲的人家要是有中意,一定要直言相告,她会帮忙撮合。

  这两年上门提亲求娶她与香绮旋的人家着实不少,也有不错的门第,但是老太太把她们当成了待价而沽的物件儿,高不成低不就,自然都是开个头就没下文了。她从本心是恨不得一辈子赖在香家,想法子把家产全败掉,一度还是很庆幸老太太那般做派的。

  到最后呢?她被坑了一把,又摆了老太太一道,真不知谁亏谁赚。

  若苍天有眼,赢家便只有它,看尽了闹剧。

  她讽刺地笑了笑,闭上眼睛,想着有时间回想这些,还不如睡会儿觉的好。

  除去值得珍惜的久远的浮光掠影,回忆没有任何意义。让人后悔曾经历的过往,为何要记得。

  袭朗意识到身边的人呼吸匀净绵长的时候,不需看也知道,她已睡了。

  她这说睡就睡的本事,不知是孩子气,还是心性通透所致。

  虽是睡了,手却还是维持着睡前反握着他的手的姿态。

  他维持着这状态,空闲的手探出去,熄了灯。

  **

  天色微明时,香芷旋醒来,看看天色,自己都为这鲜少发生的破例觉得奇怪。

  身形微动,她抬眼看到他面对着自己的睡颜,眉宇平宁。

  随后,视线落在了枕畔。

  他一只手被她松松握着,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两人之间锦被的空隙上。

  大红色缎面上,他的手更显白皙。

  她敛目细看。

  骨节清晰,十指修长。他有着一双很好看的手。

  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他的手,察觉到了他手上的薄茧。

  他的手就像他这个人,看起来悦目至极,却承载着太多,包括杀戮、风雨、缺憾。

  挺不可思议的。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没法子对他生出真正的畏惧。只是因为和他拜堂成亲了么?

  不是的。

  她知道不是那样的。

  他就是有那个本事,能让她在面对他的时候,忘了他曾有过的杀伐,忽略掉他如今伤病的原由。

  她慢慢的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掌上,比量着。

  这一比,就显得他的手掌宽大,可是——她索性翻身趴在床上细细审视,困惑地眨着眼睛——这样比较着,他的手依然很好看。自己的手呢?也没因为这种比较而变得不好看。

  就是这时候,他的手忽然一个翻转,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中。

  香芷旋完全没防备,被吓得不轻,先是惊愕地睁大眼睛,随后身形一软,趴倒在床上,还抱怨道:“怎么好意思这样吓人的?”

  袭朗轻笑出声,“怎么好意思这样盯着我看的?”语声有着初醒时独有的沙哑、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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