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日常 第48章

作者:九月轻歌 标签: 古代言情

  袭胧在一旁看着母亲巧妙的对四嫂投桃报李,好一阵子若有所思。

  钱友梅能出院门了,首要之事便是专程去找二夫人,说了大半日的话,下午又帮着几名管事妈妈忙前忙后。二夫人先收了钱友梅几千两银子,又看她办事得力,说话中听,心里很是舒坦。

  这日,钱友梅道辞回房的时候,跟二夫人道:“二婶,您也知道我婆婆是以什么由头放我出来的,明日我能不能去清风阁道声谢?面子上的事,总要走个过场。去之前,却怕您心里不痛快……”

  “是啊,属你婆婆会哄老四媳妇。”宁氏因着心情不错,笑着摆一摆手,“你去道声谢也是应该,我怎么能不同意。”

  于是,第二日一早,钱友梅就到了清风阁。见到香芷旋,再怎么掩饰,笑容中还是有着几分不自在,好在过来是有正事要说的,落座后迅速收敛了情绪,示意香芷旋遣了丫鬟,直言道:“昨日我在西院逗留的时间不短,听说了不少事。二老爷房里近日与我们的同乡罗老板做买卖,那个罗老板手里有着大笔银子,又任二老爷予取予求,是为此,二房的人这几日欢天喜地的,连老夫人的精气神都逐日见好。我跟一个管事妈妈说了一阵子话,听了几句不知道真假的话:那个管事说二老爷之所以这样急着筹备银子,是想赶在年前给睿王送一份合心意的大礼,如此一来,睿王会亲自出面帮二老爷周旋——她这样跟我说的时候,满脸得色,说蒋府、二老爷都是一样,如今不过是一时不顺,过了这一段,过的依然是以往的日子。”

  睿王……跟太子不合的王爷,是要利用二老爷的事跟太子打擂台么?——太子与袭朗走得近,他就利用恨袭朗入骨的二老爷之事做文章?

  香芷旋对钱友梅笑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方便的话,我跟四爷提一提。”

  钱友梅如释重负,“那就好。”她可不希望二房的打算成真,二房好了,打她陪嫁主意的人渣袭脩的日子也就好过不少——她现在最看不得的就是袭脩得益。

  这日下午,袭朗回来的时候,香芷旋先问:“又跑哪儿去了?又是大半日不见人。”

  袭朗刮了刮她鼻尖,故意道:“我跑哪儿去你也不想我。”

  “想不想也不会告诉你。”她嘀咕。

  袭朗笑道:“是大舅兄让我过去了一趟,犹豫着是今日还是明日搭台唱戏。”

  香芷旋立刻好奇心倍增:“你怎么说的?”

  “明日。”

  香芷旋笑起来,这才将钱友梅的话跟他提了提,“是真的么?”

  袭朗漫不经心回一句:“他们做几日梦也就罢了。”

  

☆、第48章连载

  袭朋成亲之前,老夫人情绪舒畅不少。

  这日,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唤丫鬟打水洗漱,更衣着装。

  身子不比以往了,这些事要耗时很久。

  用过一小碗羹汤,二老爷、二夫人和袭朋、袭肜过来请安。

  老夫人由丫鬟扶着,坐到临窗的大炕上,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孙子,“肜哥儿何时回来的?”

  袭肜今年去了真定,在一位名儒家中求学。他与二老爷容貌相仿,又正值年少,没有父亲的阴沉、隐忍诸多情绪交杂在眼底,闻言恭声道:“昨日二更天过后才抵达家中,担心打扰您歇息,便没来请安。祖母不要责怪孙儿。”

  “怎么会怪你,一路劳苦,回来后理当先行洗漱歇息。”老夫人挂着发自心底的笑容,又问袭朋,“你怎么还没换吉服啊?”

  袭朋笑嘻嘻的答道:“给您请安最要紧,别的事都在其次。”

  这个孩子虽然样貌不如别的兄弟生得好,嘴巴却是最甜。老夫人笑容愈发慈爱,让一家四口落座,慢条斯理的叮嘱今日一些事情:“以往朋哥儿淘气,别人办喜事的时候,没少捣乱。今日可是如何也要防着人生事。”她吩咐二老爷,“你等会儿记着叮嘱老三,让他随时留意长房那两个混账东西。老四还好些,老五却难说。”

  二老爷忙道:“娘放心,我已提前吩咐下去了。”

  “这就好。”老夫人又道,“罗老板那边的情形怎样了?他答应额外给的那笔银子还没送来么?”

  二夫人抢先将话接了过去,“我娘家那边盯着呢,罗老板说今日送来,弄个喜上加喜的彩头。”

  “嗯。”老夫人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自从病倒之后,让她膈应的人之中,就有这个儿媳妇。她人还没走呢,茶就凉了,没心肝的东西,说话的兴致便淡了,摆一摆手,“你带两个孩子回房去,今日许多事呢,等会儿就忙起来了。”又对二老爷道,“兆诚留下,我有几句话吩咐你。”

  二夫人心里微微不悦,心里对老夫人那些计较再清楚不过。嫌弃她没有日日侍疾,嫌弃她让娘家干涉罗老板那件事。可那能怪她么?老夫人这些年始终只跟儿子一条心,把她这个儿媳妇晾在一边,眼下有事了,没有蒋府明理暗里帮衬,能成事?她嗯了一声,起身行礼,带着两个儿子离去。

  二老爷坐到老夫人近前,“娘要与我说什么事?”

  老夫人从宽大的袖子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一份奏折,“这,是我写给太后的折子。唉,命妇不知多少个,写折子的少,而且写的时候大多是撒手人寰之际。”

  “娘……”二老爷闻言差点儿掉泪,“您已见好,过段日子就能将养好了,别做这种不吉利的事儿……”

  “你听我说……”老夫人缓缓拍了拍二老爷的肩,“我这份折子,就得这个时候呈给太后。她要是顾及情分,不管我人走没走,都会做主让我如愿;她要是不顾及情分,或是说话一点儿分量都没了,我这折子就是个问路石,你日后什么事都不需指望她了。再者,折子到底送不送,还要看情形,你且听我细说。”

  二老爷想一想,不得不承认老夫人说的在理,可心里还是悲恸难忍。

  “莫伤心,我这辈子,只盼着你过的好,眼下又有盼头了,我就再尽点儿力,给你锦上添花。”老夫人叮嘱道,“这折子里,我只说一个孝字。老四跟香氏都是不孝的东西,从没将我这个即将病故的尊长放在眼里。斟酌几日才写下来的,必能打动太后。只要太后能感念一点儿旧情,甚至于只要让你大哥知道这件事,老四必会被勒令休妻。你大哥对老四的婚事,其实心里早就有中意的人选,他定会促成此事。”她语声顿住,喘了口气继续道,“到时候我们看情形,若是你大哥便能让我们如愿,那么折子就不需递到宫里去了。但是不管怎样,定要在今日晚间将太后宫里的连公公请来,这就命人去请,打点一番,让他等到晚间宾客满堂时过来。若今日事万一出了岔子,就另寻时机。”

  “我明白了。”

  **

  香芷旋今日穿了蜜合色小袄,葱黄绫棉裙,另备了一件玫瑰紫的褙子。等吉时到了,她要跟蔚氏、袭胧一起去西院露个面。

  原本那两个人是不肯去的,不单她们,袭刖也如此,问袭朗为什么不避出去,还说要是让他去贺喜是不可能的,砸场倒是没问题。

  袭朗就说老夫人不是病重么?大老爷肯定死活都不会放人,那就留在家里看看热闹,横竖你不会吃亏就是了。

  袭刖听了这话才安静下来,笑说要是没热闹,他可是要装醉撒酒疯的。

  袭朗就笑。不知道袭朋是怎么把他得罪苦的。

  袭刖转头把袭朗的话告诉了蔚氏,蔚氏又悄悄的告诉了袭胧。

  袭胧这才勉为其难的点头同意捧捧场,这日却只穿着半新不旧的小袄棉裙——去年的旧衣服。丫鬟劝她换身新衣服,她却说换了衣服就不去了,丫鬟只好闭嘴。

  袭胧是把喜恶都写在脸上的性情,这样其实对别人也有好处,与她来往不需试探,不需费心机讨好,谁想这样都没用,她当即就让你放心或死心了。

  二夫人今日特地派人来请了长房这些人一趟,到了这种时候,也真怕长房不给脸到底,连个面都不露。

  长房的人本就都要过去的,便顺势应下。

  大老爷特地将袭朗唤到面前,等于亲自压着这个儿子去往西院。便是这样,还是出了点儿岔子——太子派内侍来请袭朗过去,说有要事商议。

  袭朗自然是要去的。

  大老爷扫兴不已,黑着一张脸进了西院。

  **

  喧嚣扰攘间,新娘子的花轿进了门。

  袭朋迎娶的是兴安伯府的嫡长女洪氏,这可是老夫人、二夫人当初千挑万选才定下的亲事。

  洪氏样貌出众,出身又好,这样的女孩子不需见也知道,定是有着几分大小姐脾气的。但是老夫人和二夫人一直都认为,什么样的人,到了她们手里,还不是由着性子的揉圆搓扁?

  拜堂,送入洞房,礼成。

  香芷旋、蔚氏、袭胧没去新娘子房里,这是二夫人让人请也没用的。

  钱友梅见三个人端坐不动,自己也是不动声色。她莫名感觉今日要有什么事发生,自己兴许从今日起就能脱离老夫人、二夫人的烦扰了。听着笑语盈盈,她不由想起自己进门当日种种心绪,唇角微微上翘,透着一丝同情。

  今日的洪氏,心绪定要比她还起伏的厉害。更不好受。

  老夫人实在受不得这般喧嚣,新人拜过高堂之后,便由人服侍着去了二夫人房里歇息。

  随后,二老爷摊上事了——

  香若松与罗老板领着一大群人来了,却非道贺送礼,而是跟袭朋要债,两人只找二老爷说话。

  二老爷觉出来者不善,忙将香若松与罗老板二人让到自己的书房说话。

  香若松与罗老板二话不说,将几张由袭朋签字画押的借据丢给二老爷。

  二老爷还来不及愤怒,此刻完全晕掉了,云里雾里的拿起来细看,见字据条文与儿子签字画押的墨迹新旧相同,真就不是作假。他勉强按捺心绪看清楚条文,知道大意是讲袭朋向香若松借了五千两,向罗老板借了四万五千两,若是到期不还,将以袭府二房的产业等价赔偿。

  加起来五万两。二房余下的产业估价的话,正好是这个数。简直就是看着他的钱袋子要钱。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二老爷这般低声嘶吼的同时,将手中字据撕了个粉碎。心里也明白过来,这是上次袭朋被“债主”掳走引发的后续事件。

  袭朗!是袭朗,在上次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就留了后手,那个笨蛋儿子真就着了他的道!

  香若松哈哈地笑起来,“二老爷把字据撕了,我没猜错吧?”这话,是问罗老板的。

  罗老板笑容谦和,“真就被您言重了,幸好我们手里还有几份相同的字据。”

  “你们这群为虎作伥的无耻之徒!”二老爷的愤怒到了极点。他知道,碎在自己手里的,其实并非是一张薄薄的字据,而是他五年来朝思暮想的钱财、前程。他的钱财、前程没了,儿子的路也会坎坷难行。

  到底是他因为与袭朗结仇毁了儿子?还是儿子蠢笨毁了自己?

  一时间,他已算不清这笔账。

  这笔烂账!上次就是一桩无头案,眼下袭朗继续用那件事做文章,他还是要处于绝对的劣势!

  他怎么就没想到?他怎么还不如一个年轻人攻于算计!

  很明显,袭朗当初掳走袭朋是虚晃一枪,此刻这两个有名有姓有来历的所谓债主才是能要了他性命的!

  当初袭朋被掳走,袭朗只是将计就计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一直这样以为的,现在分明是低估了袭朗的城府,他在将计就计之余,布下了这样一个让他不得翻身的局。

  该怎么做?

  他完全乱了方寸、失了主张。

  这时候,救命的来了——小厮飞奔进门,“二老爷,太后宫中的连公公过来了,去看望老夫人,还说要来见您说说话呢。”

  二老爷心念转了转,脸色就缓和下来,笑微微的道:“我这就去!”又对香若松、罗老板道,“方才我被不成器的儿子气昏了头,难免火气大一些。二位先坐,喝杯茶,容我去见过宫中的贵人,再来与二位细说此事。失礼,失礼。”语必快步出门。

  宫里来人了,谁也不敢扣着人不让出门。香若松与罗老板面面相觑。前者有些忐忑,担心太后又将太子拿捏到了手心里,又要继续帮着老夫人祸害袭家了。后者倒是神色自若,还提点道:“别担心。机关算尽的人,怎么会算不到这一步,我们不能乱。你要是再跟我瞎折腾害得我财路不顺,咱们就得新帐旧账一起算了。”

  香若松嘴角抽了抽。转念想想,也清楚自己横竖是陷在这里头了,没了回头路。便是真的猜测成真,他又能怎样?十个自己也抵不过一个袭朗,中途生变自乱阵脚不亚于寻思,倒不如在这时候给袭朗长点儿脸面,思及此,也就定下神来。

  **

  这时候,因着连公公的到来,并且是带着太后的口谕,袭府众人全部到了二夫人的院里,等着聆听太后口谕。

  大老爷与二老爷先后脚到了老夫人面前。

  连公公正拖着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语气温和的与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打心底高兴,并不知道二老爷方才见过谁、说了什么事,只是面上却显得虚弱乏力不堪,语声断断续续的回答连公公的问话,又问太后近日情形。

  见到大老爷与二老爷过来,她不着痕迹的给二老爷递了个颜色,之后对连公公道:“老身这情形,你也看到了……没多少日子了,心里清楚……还请贵人稍等,老身给太后娘娘写了一份奏折,这就命人去拿。”

  连公公笑着点了点头,又宽慰道:“老夫人也不要多思多虑,安心将养才是。”

  老夫人无力的点一点头,转头唤丫鬟去帮她将放在床头的锦盒拿来。

  大老爷与二老爷上前与连公公寒暄。

  随后,二老爷给大老爷递了个眼色,兄弟二人去外面说话。

  二老爷心里对老夫人已不能用感激涕零来形容了,面上倒还算平静,道:“要送到太后手里的折子,娘一早与我提了,我知道写了些什么,你呢?可能猜到?”

  大老爷心里直叹气,早就担心老夫人来这一手,早就在惧怕那块悬在头顶的大石头落地,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怪谁呢?还不是那个不听话的儿子闹得走到了这一步?

  二老爷不急着说折子上的内容,而是言简意赅的把方才的事情说了,随后才道:“你不想折子送到宫里被牵连的话,这件事有得商量,答应我三件事:一,老六所谓的欠债,你来还,并且要将我交到你手里的产业全部奉还;二,勒令老四休妻,今日就要当着我的面了结此事;三,勒令老四帮我打点重回官场。”他目光越来越阴沉,“我如今是无权无势,可要是拼上一切让太后甚至皇上看到娘亲笔写下的折子,还是不难办到的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谁会有那份冷酷的心肠去追究娘的话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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