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请上当 第39章

作者:一度君华 标签: 古代言情

殷逐离含笑:“成大事,岂可无牺牲呢?”

这话倒是颇令曲天棘意外,他眼角略瞥过殷逐离,不再说话。

待曲天棘一行人出了广陵止息,郝剑便止不住担忧:“大当家,曲将军这句话倒是说得不错,倘殷家倒戈,沈庭遥如何肯放过殷氏族人呢?”

殷逐离抬眸看他,半晌方笑道:“郝大总管,殷家并没有倒戈,只是殷逐离心生反意而已。若是在以往,沈庭遥定会屠戮殷氏全族,但现今他的敌人已经太多,他顾不过来。我若一走,殷家还有姆妈,姆妈与曲天棘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何肯助他?此刻她恐怕早已连我也一并恨上了,自然是要鼎力相助于沈庭遥的,沈庭遥同她示好还来不及,又如何会仓促之间诛杀殷家?”

郝剑恍然大悟,随即又失声道:“大当家同老夫人争执不和,就是为了给王上一个分裂殷家的机会?!”

殷逐离轻扣玉案,郝剑发现她身上真的流着曲天棘的血,二人不经意间的神色姿态,惊人的相似。

此时殷逐离却现了些为难之色:“我明面上的心腹必须带走,否则定有杀身之祸。如今真正令我为难的,就是如何说服师父同我一并离开。他性情刚直,宁折不弯。要同曲天棘合作,寄人篱下以保性命,哪怕只是暂时性的,也没有可能。而他若留下,沈庭遥必会挟他为难于我。他为人清高,岂可受小人之辱。”

她以手支额,现了些许疲惫之色:“只是能屈能伸的道理,与他怕是无用。”

福禄王府,沈小王爷也不得闲。秋高气爽,碧空如洗。院中秋菊泼泼洒洒开了满园,天光正佳,他调素弦,弹一首四面埋伏,琶琵的曲子以古琴弹来,竟全然不失韵味。

何简在廊下听了一阵,待一曲终方轻声道:“九爷,方才廉康来传消息,王妃让我们收拾一番,同曲大将军一并先行退出长安,前往金城县暂驻。”

沈庭蛟轻拨琴弦,五指修长温润,那琴声似乎自指间流淌而出一般:“好啊。王妃呢?”

何简略微犹豫:“据说回了殷家大宅。”

沈庭蛟面上现了一丝笑意,不见平素在殷逐离跟前的风情,阴柔妖娆中透着狠绝:“她必是去看望唐隐了。”

那声音如若金玉四溅,他低头,铮地一声拨断了琴弦,食指被划破,血顺着修长的指尖滑落,滴在碧色的古琴上。他微敛了眉,只呆呆地望着那血珠,半晌又笑得柔若江南烟雨:“沈庭蛟,你却瞧瞧这成什么样子。”

殷逐离确实在临溪水榭陪着唐隐,唐隐仍在些垂钓,秋阳仍带着未尽的暑气,两株桃树叶已微黄。狭长的枯叶被秋风一撩拨,转着圈儿落在湖中。月季开得颇有几分得意,俏皮地往水中探了头,投下一片如火般浓烈的艳影。

“想说什么?”唐隐头也没回便知道她心中有事。殷逐离仍是浅笑:“师父,你看你闷在长安城这么久了,这秋日风光无限好,我们一同出去走走可好?”

唐隐这才回头看她:“如果为师没有老糊涂的话,我们半个月前似乎才从洛阳返回长安。”

殷逐离干咳了一声,腻到他身边:“可是徒儿想邀师父出外踏秋么。”

唐隐搁了钓杆,感觉她的发梢掠过脸颊,微微的刺痒:“你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

殷逐离再贴近他一些,他身上很温暖,那肩膀很坚实,让人觉得安全:“师父,逐离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但是你先应允我不许生气。”

唐隐笑容和煦,那眸子望向一池碧水,映出一汪湛蓝:“你说。”

殷逐离不由握了他的手,他微滞,却未收回,语仍含笑:“能令大当家如此扭捏的事,只怕会令为师左右为难。”

殷逐离努力理顺思路,将想法最委婉地表达出来:“师父,如今长安形势紧张,若不寻对应之策,九爷只怕命在旦夕。而曲家……”她几经思索,声音渐低,“您也看到了,曲大将军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我想让九爷倚仗曲家。九爷虽无职权,却是皇族嫡出的血脉,曲大将军若扶他上位,一则自保,二则……”

果不其然,未待她说完,唐隐已经变了脸色:“果然,你当真是为了策反曲天棘。”他抽回了握在殷逐离掌中的手,语声微愠,“这天下本就是有德者居之,你要扶持谁为师也不想多言。闲言不叙,说明你今日来意吧。”

见他神色,殷逐离靠在他肩头低声叹气:“师父说了不生气的。”

唐隐重又执了钓竿,远远地抛钩:“告诉我你今日来意。”

殷逐离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起身:“日后再说吧,师父,逐离先行退下了。”

夜间,殷逐离心中烦躁,也不想回府应对沈小王爷——她怕自己又对他发火。红叶在广陵阁留了一间客房给她,也没有派人伺候,上完茶水果品便退下了。

她倚在窗口,自取了腰间短笛,吹一曲《渔樵问答》。终究是少年心性,笛声中没有唐隐的那种平和淡然,但她其实也不是不会吹笛,那不是个多复杂的玩意,只是……据说殷碧梧是喜欢吹笛的吧?

前人已经出神入化的东西,后人何必再效仿?

但这时候她心情很差,而四周又无人,她掩耳盗铃一下子又有何不可?

夜间,沈庭蛟带了张青出福禄王府,众人见惯他夜间出府,也不以为意。他一路到了殷家大宅,宅中自是无人敢阻拦他,暖玉倒是告诉他殷逐离极高就外出了,他点头,却仍是循着白石小径一路到了临溪水榭。

拱月形的门口,他止步转头吩咐张青:“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打扰。”

张青点头称是,他方举步入内。

时辰尚早,唐隐果未歇下,自在临溪水榭练剑。见他进来倒是拱手:“九爷,只怕你是来得不巧,逐离下午时分已经外出了。”

沈庭蛟的笑颜柔中带媚,隐没在浅淡暮色中:“本王今日来此倒不是寻逐离而来,若是不打扰,本王想同先生叙谈一番。”

第四十七章:师父不是你的神

唐隐有些疑惑,他同沈庭蛟虽然也算旧识,但一向话少。他虽不道旁人之恶,却也总觉得这位九爷未免太柔弱了些。大好男儿作女儿之态,是他所不喜的。是以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到二人有什么话需要叙谈。

但他仍是温言道:“九爷请讲。”

在池边的长凳上坐下来,沈庭蛟甚至没人下人进来奉茶:“今日逐离可有前来请先生一道离开长安?”

唐隐觉得有些意外:“逐离今日确有来过,但唐某未听她提起。”

沈庭蛟心中便有数:“先生有所不知,曲大将军已调兵马,欲从金城起兵,但皇兄手中有御林军六万,眼下情势紧急,我们必须离开长安,随曲将军一并退至金城县。”

唐隐敛了眉,神色严肃:“九王爷,眼下形势唐某大致能揣测,但唐某同曲天棘尚有血海深仇未及清算,绝不会为个人安危倚立曲家墙下,你同……王妃一并,随曲天棘退出长安城吧。”

沈庭蛟唇角含笑:“先生若不走,本王的王妃如何肯离开?”

唐隐被这句话噎得面红耳赤:“王爷此话何义,唐某同王妃不过师徒一场,而王爷同她却是结发夫妻……”

不待他说完,沈庭蛟已经打断,语声颇带了自嘲:“本王何义,只怕先生心中再清楚不过了吧。”他起身,语带质问,“她对你的情意,你当真丝毫不知么?”

唐隐右手握了腰间短笛,欲言又止。沈庭蛟步步紧逼:“世人皆道你长情,可是你敢说事到如今,你心中唯一记挂的只是殷碧梧大当家,你敢说你没有对本王的王妃动过一丝情念吗?你悄悄挥霍着她的感情,面子上却严持师徒的情义,像你这种背伦悖德的无耻之徒,也敢号称君子?”

唐隐右手紧握碧落阶,骨节发白:“我没有!”

上一篇:媚香

下一篇:乘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