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蓝纱X
太子宜暄看着四周黑漆漆的夜色,犹豫许久,这才道:“不急,周副统领好好看着他们,切记,不可走露一点风声。”
周副统领心知此事的机密,不敢再问,匆匆退下。
太子宜暄只觉得心头烦乱不堪,证人已经找来,就等着他前去问讯,到底是问还是不问々到底是该信还是不信?……各种念头一一在脑梅中掠过,他的头也忍不住生疼生疼的。
“太子……”身后响起柔柔温和的声音。太子猛地回头,就看见敬皇贵妃站在身后不远处。她眸光柔和,令他心头涌起愧疚。
“母妃还不安歇吗?”太子低了头问道。
敬皇贵妃慢慢走上前,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才周副统领离开的方向,看着面前几乎快与自己一般高的太子,慢慢问道:“太子有什么心事不能告诉母妃的?”
太子心头一震,许久才躬身道:“儿臣有疑虑,还未证实前不想轻易说出口。”
敬皇贵妃看着太子,伸手轻抚他的发:“太子是个善良的孩子,可是母妃不愿你变得不相信人。虽然作为帝王,你一定会遇到很多令你怀疑的事。……”
太子抬起头来,明澈的目光倒映着敬皇贵妃的面容:“可是儿臣是相信母妃的。”
敬皇贵妃低声一叹:“可是这个宫中,不单单是母妃你可以相信,还有皇上与皇后娘娘,以后你还会遇到值得让你相信的人……”
太子低头细细思索,许久才道:“是,儿臣明白了。”
“记住,母妃虽然在很多事上愚钝,但是母妃相信自己相信的人,用自己的真心去体会,去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而不是仅凭着别人的一番言语就推翻自己先前坚信的一切。”
她这番话语重心长,在太子的记忆中,敬皇贵妃还从未这般与他说过这种话肟。
“多谢母妃教诲!儿臣谨记了。”太子深深躬身,这才恭送了敬皇贵妃回去。
他看着四周被宫灯照亮的黑暗,长吁一口气,方才心中的沉重终于褪去一些。他招来一位侍卫,低声道:“去命周副统领过来,本殿有事吩咐。”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了殿中。
燕秋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就看见寄秋在怔怔出神。她眼中微微一黯,悄悄走了进来。寄秋猛地看她回来,不由把手中什么东西藏在袖中。
“燕秋姐姐,你回未了?”寄秋不自然地笑着道。
“嗯。”燕秋淡淡应了一声,径自自己去忙活了。寄秋看着她神色如常,小心翼翼地探问:“皇后娘娘有没有责骂我?还是·…··你?”
“没有。”燕秋简短地回答。说着换下宫装,穿上舒适的常服。寄秋见她不冷不热的,眼中不由露出怀疑。
她走到燕秋身边,试探问道:“燕秋姐姐,你这几日好像心事重重。”
燕秋头也不抬,淡淡道:“不过是这几日累了。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真的是累了?”寄秋不相信。
燕秋从铜镜中看到寄秋嫣红的唇勾着,脑中忽地想起那一夜,那相拥着的两团黑影,她手微微一抖,手中的面巾不由掉在了盆中。
“燕秋姐姐,你怎么了?”寄秋看她失神,越发怀疑起来。难道说那一夜,她看到了什么'……
燕秋连忙收回心神,回头勉强笑道:“没事,我就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寄秋连忙问道。
燕秋想了想,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封信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娘生病了,我所以这几日都发愁……”
原来如此。寄秋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口安慰道:“伯母一定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燕秋把信放好,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寄秋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她一一不识字。
寄秋见一切无恙,说话也活泼起来,笑着问道:“皇后娘娘最近好像很烦恼呢。你知道皇后娘娘在愁什么事吗?”
燕秋摇头:“我们做奴婢的怎么知道这些?也不该知道。”
寄秋悻悻地回答;“不过是问问嘛,我就怕到时候伺候皇后刚好碰上她心情不好,我就惨了。”
燕秋看着她年轻的脸庞,心中叹了一口气:“只要你不做错事,皇后娘娘是不会责罚你的。”
寄秋见她说话古板又无趣,更重要的是探不到一点捎息,不由急了:“皇后娘娘是不是在愁藩王……”
她还未说完,就看见燕秋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冷冷淡淡地说道:“有些话,你的确是不该问的。寄秋妹妹,你又不是第一天进宫。难道宫正司里死的那些宫人都无法让你得到教训吗?”
第六百三十章 凤临天(三十三)
燕秋说完,就转过身径直梳洗下就躺下来睡了。寄秋咬着牙,这才慢腾腾地去梳洗更衣。她看着燕秋躺在床上的背影,心中暗暗骂了一声:死脑筋,活该他一点都不喜欢你。.
她想着从袖中掏出方才藏进去的事物,是一只金晃晃的镯子,上面鸟雀栩栩如生,她爱不释手地擦了擦,套在自己细嫩的手腕上。在明晃晃的烛光下,这镯子就如开启明日之门漏出的一点亮光,陡然照亮她年轻稚嫩的脸庞。她的眼中闪过目眩神迷,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
躺在另一边床上的燕秋偷偷看着寄秋的手那镯子,心中重重一叹,默默转过身,不再言语。
太子这一次生辰在聂无双的授意之下办得十分隆重,京中各个世家朝臣们都纷纷进宫带来丰厚的礼物,恭贺生辰之喜。聂无双要处理政事,这后宫之事便全权交给敬皇贵妃。敬皇贵妃是宫中的老人自然是驾轻就熟,更何况这几年也都是敬皇贵妃在掌管后宫事务,更是无入敢有意见。往来接待朝臣宗眷,事事妥当周到。
太子不过是十四岁,但是己经是半大的少年,眉眼长开,清秀俊美,性子亦是有萧凤溟的风范,温文儒雅。这次趁着太子生辰,不少老王妃贵妇都不约而同地带着自己的各种孙、侄女趁机进宫。敬皇贵妃心如明镜,只当做不知情,笑笑敷衍而过。
太子几次前未请安拜见,都被一群贵妇诰命们虎视眈眈地看着,恨不得就这样生拆入腹归了自己家中。这个中滋味实在是难以言说。太子几次过后就不愿再当着贵妇诰命在场时前来。
敬皇责妃见他如此安慰道:“你放心,有母妃在,不会让她们轻易把自家的姑娘塞到宫中来的。”
太子听了脸越发红了,匆匆告退离开。
敬皇贵妃看着他离开,不由抿嘴一笑,便自去忙了。
太子匆匆而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中,这才站定。成亲?这对他来说太过遥远,而且母后答应过他的,不会轻易为他指婚。他想着,又不禁一旺。不知为何,他到现在还是无法对聂无双起了敌意。
他叹了一口气,坐在了树边的石头上。到底该不该信那些人的话?还是就信自己心中的直觉呢?可是就算母后没有逼死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是她膝下有长宁,那么聪颖的孩子,以后会不会……
不能想了!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这是大逆不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地声响。太子猛地一惊,怒而回头;“是谁!?”
在身后草丛中探出一个小脑袋。长宁胖呼呼的小手向他伸着:“太子哥哥,抱抱!”
太子只觉得自己犹如白日见鬼一般看着长宁,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天,这老天未免玩笑也开得惊悚了,为什么刚想到长
宁,他就出现了呢?太子看了看四周无人,无奈地蹲下身抱起长宁: “四弟,你怎么又偷偷跑出未了?”
“嬷嬷叫我睡觉,我不想睡。”长宁嘟着嫩嫩的小嘴,不满地说道。
“那你怎么出来的呢?”太子抱起他来,放在自己的膝上。对这可爱的弟弟,他真的无法不疼爱。
“我趁嬷嬷睡觉,栽……栽就偷偷从窗户出来。”长宁才三岁多,辞意不清,但是从他脸上神色似对自己能一次次逃过众多嬷嬷宫女的眼皮子,有着莫大的成就感。
太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长宁瞪着乌黑的眼珠,看着自己的哥哥,忽地问:“太子哥哥,你脸痛痛吗?”他胖乎乎的小手抚上太子微微红肿的脸。
太子心头一黯,勉强笑道:“不痛,刚才脸上有蚊子。”
“哦。”长宁点了点头。
大树底下,两兄弟坐着,一个是总角孩童,天真无那,另一个虽才初初长成,但是却己满腹心事。
太子又长叹一声,看着长宁:“四弟,你喜欢做皇帝吗?”
“皇帝?”长宁睁大眼睛不解地问:“什么是皇帝?”
“就是像父皇一样的。”太子回答。
长宁一听,逢}亡摇头:“我不!皇帝……不好玩。”在他心中父皇天天伏案,难得动一动,他最怕坐羞不动了,嬷嬷给他最痛苦的惩罚就是坐着不许动。所以他自然觉得皇帝不好玩。
太子一征,这才苦笑;“是呢,皇帝一点都不好玩。”何止不好玩,还杀机四伏,看不清四周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居心。
“太子哥哥,去玩呀!”长宁终究耐不住安静,拉着太子向外走去。
太子看着他拽着自己的衣袖,样子猴急得可爱,一股暖意不由升上心头。这是他的弟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最疼爱的弟弟,什么样的代价都无法换来这一刻的祥和宁静。
“好。哥哥带你去玩。”太子露出笑容,拉着长宁的手,飞快地向外走去。
长宁咯咯笑了起来,天光下眉眼弯弯,那笑容比太阳还要灿烂: ‘太子哥哥,我要骑马!我要抓蟋蟀!”
“好。”
“我还要吃梅子冰碗。”
“好。”
“太子哥哥,你每天都陪着我玩吧。”长宁眼中露出狡黠。
“好。”太子应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中了长宁不大不小的圈套。
他一怔,不由哈哈笑了起来。两人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第六百三十一章 凤临天(三十四)
楚王在宫中养伤,因为伤势并不是很严重,所以只过了几日便很快好转。楚王妃为了照顾他也特地在宫中住下。如此一来,一家三口倒是团圆了。.
楚王妃在宫中每日都去向聂无双请安,聂无双见她看似安分下来,对她也渐渐和善。楚王妃面相温婉,与人交谈时善于察言观色,十分得宫中人心。聂无双冷眼旁观,却只是一笑而过。
她派出的人还未有确切的消息传来,这诸王中除了鲁阳的晋王,几乎人人有可能。楚王虽住在了宫中,楚王妃虽笑语晏晏,楚王世子虽已是太子伴读暂时无法出宫,但是不到图穷匕见的那一刻,谁又知道谁才是清白的?还有逍遥自得的端王,深不可测的静王……一个个人心犹如深梅,无法得知半点。
随着太子殿下的生辰日益临近,宫中的人都十分忙碌,敬皇贵妃更是忙得团团转,务必要这一次盛宴办得完美。聂无双忙于朝政,自然分身乏术。按理两人事务上并无什么交集,但是一日敬皇贵妃瞅了个空闲,悄悄与聂无双担忧地说到:“这几日臣妾见太子忧心忡忡,臣妾也不知道有什么人与太子说了什么,还是太子听到了什么。”
聂无双不由一怔:“太子?”她自知敬皇贵妃不是危言耸听之人,不由凝眉郑重想了起来。
“难道是楚王妃?”聂无双皱眉说到:“上次楚王妃要把表小姐几个与太子定亲,当时太子就不想指婚,如今楚王妃在宫中,恐太子会多添了些许不安。”
敬皇责妃只觉得心中古隆,但是她也说不上,只能点头勉强道:“也许是这事吧。”
聂无双见她才到了中年却己头上添了华发,这一路走来,当初应国皇宫中只有她一路走到了现在,想当年那端庄贤淑的敬妃,那心地敦厚,面容娟秀的宫妃为了这个皇宫操心到了现在,特别是三年前自己任性一走了之,要不是她在宫中支撑,这后宫也不会如此井井有条。
她心中一酸,握了敬皇贵妃的手:“敬姐姐别太操心了,本宫会与他说说,消了他的后顾之忧。”
敬皇贵妃一听,心中先松了一半,含笑道:“如此臣妾就放心了,皇后娘娘说的话太子还是能听进几分的。”
聂无双冲她安慰一笑,这才送了她出了甘露殿。
隔日,聂无双把这事挂在心上,等处理完政事便把太子单独留下,含笑看着他。太子被她如冰雪似的眸子看得犹如整个人通透明白,不由低了头问道:“母后为何要这般审视儿臣?”
聂无双笑着道:“今日本宫才发现太子己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了。”
太子不过是刚少年,闻言脸一红,头撼发低了:“母后……不要笑话儿臣。”
聂无双上前,笑着问道:“是不是这几日楚王妃在宫中令你不自在了?你放心,本宫与你父皇说过了,不会为你轻易指婚的。因为你可是未来应国的皇帝,你的妻子注定是一国之母。轻率不得。”
太子一匝,抬起头未,眸光复杂,轻声问一句:“母后当真是这么想的?”
聂无双闻言,心中忽地涌起一股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古怪,不应该说太子的话令她觉得古怪。她脸上的笑意慢慢退去。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一已快与自己一般高的太子,许久才长叹一声:“暄儿,你想要说什么?”
“没……”太子匆匆低了头,喉间己是微微哽住;“儿臣……”
聂无双看着他长袖中的手不安地微微颤抖。心中不由长叹一声:他终究不过是被呵护在锦衣玉食的单纯孩子。
她上前一步,淡淡道:“抬起头来,看着母后的眼睛。”
太子一震,这才慢慢抬起头未,看了聂无双一眼,却又不安低头。下一刻聂无双声音己转严厉:“为何不敢看母后的眼睛?为君之道,坦坦荡荡。心怀天下,有何可遮掩的?”
太子这才抬起头来苦笑:“也许……儿臣不是做皇帝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