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上无风
“你骗我的,他死了,我知道的,”秦丹看着手里的蝶簪,泪水一滴滴砸上去,“我一直撑着等你回来,希望你告诉我是我想错了……可是我哪里会想错……当时我和他在慧老寺中许誓,将此簪子交给他做信物,他便说了,簪在人在,簪离人亡……他是断不可能将它给别人的,就算你是他亲生女儿也不会!”
翟羽慌了乱了,喉头哽咽,只知握住秦丹的手流泪摇头,一声又一声地唤:“母妃……母妃……求你……”
秦丹却仿佛听不见翟羽的呼唤,整个人都陷入了另一个世界里去,只是看着簪子自顾自地说:“你生辰那几天我便一直心绪不宁,看着这深宫越发绝望,想化成一只蝴蝶飞去他身边……可最后……我竟还是没见上他最后一面!翟羽,你怎么忍心瞒着我?怎么忍心!?”
目光哀怨地凝着翟羽说到这里,秦丹突地脊梁一直,一个痉挛,竟是吐出一口血来,眼帘缓缓搭上,就此昏了过去……
翟羽被喷的满脸血沫,傻坐了须臾才爆出一声凄怆的嚎啕:“母妃!”
尚未走远的徐太医又被请回来,诊了脉后,目光同情地对翟羽摇了摇头:“长孙殿下,太子妃娘娘怕是……唉,说句不该说的,殿下还是尽早为娘娘准备身后事吧……”
“徐太医,我求您救救母妃,求您!您一定有办法的,徐太医……”翟羽跪下来,埋下头去,任徐太医怎么扶也不起身,前额抵着地一抽一抽地抽泣,“这么多年以来,我最尊敬的人便是您,求您一定救救她……”
“若是有办法,微臣如何会不救?可是太子妃娘娘生念已决,微臣实是无能为力……”徐太医长长地叹了一声气,“目前微臣只能暂时替娘娘续命,可是能续几天还未可知,而娘娘下次醒来更必定是油尽灯枯之时,殿下……还是早做打算吧……”
徐太医说完又是一声长叹,越过翟羽,在药童的辅助下,捻起药香,为太子妃扎针……而翟羽则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点滴不剩,只能伏在原地一动不动,任涌出的泪珠在身下所跪的石青方砖上泅开一汪汪碧莹的水渍。
随后的日子里,翟羽衣不解带的照顾昏迷的秦丹,喂药、擦洗、翻身,从不假手他人,连片刻都不愿离开秦丹身边。有一次好不容易小满劝她回房去休息片刻,却不料她做了噩梦,大汗淋漓地从梦里惊醒,鞋袜也不穿就跑回秦丹房里,直到确认秦丹那微弱的呼吸尚在,才安心地瘫软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气,又是默默流了一下午泪……
见到此种情形,小满、春月和徐太医都不敢再劝她什么,大家都心知秦丹是命悬一线,而翟羽的生命也一同系在那根绷紧了的线上,随时可能一同断掉。
在昏迷中,秦丹一天天形同枯槁,而翟羽也日渐憔悴。她那本就瘦弱的身子,此时只剩一把骨头,风一吹就会倒似的;眼眶凹陷,黑黑黄黄的一圈,而眼睛则肿的几乎睁不开来;嘴唇上的水泡结了痂,却又干出了好几道口子……任谁见到她,都不敢相信这是平常容貌无缺,如为美玉雕琢出来的皇长孙翟羽。
秦丹昏过去的第五天,白日里,翟羽来了月事,又被小满劝着回房沐浴更衣。
替她穿衣服的时候,小满叹了声:“晚了整整十天呢,奴婢还说再晚下去就得请徐太医为殿下看看了。”
如果放在平时,翟羽定会嘲讽一番,问小满在怕些什么。但此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催她:“快些。算了,我自己来吧。”
小满满是担忧地暗瞅了她一眼,又道:“今早奴婢接到江南那边的传书,王爷……醒了,立马便要返京,此时,该是已经在路上了。”
翟羽正往外而去的脚步一顿,近几日已经光芒暗淡的眼中,隐约有微弱星光闪耀,映清里面各种情绪的纠结缠绵,可最后,一切又回归一片寂寥,她不过轻轻叹了句:“醒了就好。”
小满蹙眉摇头,却只能跟在表情漠然的她身后出了房门。房门刚一推开,原本只是隐隐可闻的丝竹吟唱、哀声艳曲便变得尤为分明。翟羽皱了皱眉,拂袖转身,小满则是愤然啐骂:“太子居然又在宴客!”
翟羽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自她回来那日,便已发现太子每天都必是歌舞宴席,和皇亲贵族推杯置盏、一醉方休……刚开始她也恼也怨:对,她知道,以太子的狼心狗肺,对母妃的病入膏肓定是无关痛痒。但她不求他过来嘘寒问暖做个样子,至少也不该这般日夜笙歌,如同庆祝……不过,连着几天这般过去,她也就渐渐麻木了,多余的人,她管她作甚?
正走到回廊一半,便见春月匆匆迎上来,脸上喜忧交错,疾声道:“殿下,娘娘……醒了!”
“母妃!”翟羽听罢,一切情绪都成了虚无,立马越过春月冲进了秦丹的房间。
出乎她预料的,秦丹此时居然是精神大好的样子,竟下得床来,由几个小宫女侍候着沐了浴。翟羽进来时,她正穿好一件湖水绿扎染的纱质罩裙,纤腰如素,见得翟羽便粲然一笑,脸色虽然依旧苍白的几无血色,却依旧于刹那间倾国倾城:“羽儿,这裙子好看么?”
翟羽泪水悄然凝于双睫,不敢置信般怔怔点了点头,哑着声音道:“母妃很美,这世上无人能及……”
秦丹浅笑嫣然,对着菱花铜镜却又是一叹:“可惜老了瘦了,他喜欢我胖些。”
翟羽听到那个“他”,如被雷击醒,神情惊惶地冲到秦丹面前:“母妃,你……”莫非这般精神的起来沐浴更衣,全是因为所谓的回光返照?全是为了准备去地府见齐丹青?
“羽儿,”秦丹却像没有感受到翟羽的慌乱,微微一笑,翻开胭脂盒,替自己颊边扫上淡淡的胭脂,脸色顿时又好上许多,“替我去挑副首饰,要配的上那只簪子的。”
翟羽心口剧痛,晃晃悠悠的几乎站立不稳,却又手脚不听使唤般木然上前,打开首饰盒一件件拣选,最后选择了一套同样样式古朴的银质蝶饰,蝶翅上嵌着的墨玉与簪子的材质几无差别,翟羽取出耳坠,轻柔地给秦丹挂上,泪水却无声无息地坠了下来。
秦丹捏了捏她的手,又举起手里一直攥着的那只为金箔镶好的墨玉簪,亲手为自己挽了一个简单至极的发髻……
替自己妆点完,她满意的笑了,起身,身形却是不可避免的一晃,翟羽立马扶住她,她却安然无事地侧首对翟羽笑了笑:“羽儿,母妃头有点晕,扶母妃回床上吧。”
翟羽咬紧牙点头,任几乎已经没什么重量的秦丹靠在自己身上,一步步往床前走,像是担了人生最重的重量,走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段路。
刚扶着与她一般出了一身汗的秦丹上床,春月却请回来了徐太医,宫女连忙挂起轻纱,才让徐太医进来。徐太医进门若有若无地轻轻叹了声,俯身行礼,宫女们还在张罗着竖屏风,让徐太医悬丝搭脉,却被秦丹阻住了:“不用了,你们都退下吧。”
宫女们一阵犹疑,却还是跟着春月一道走了出去。
待她们走后,秦丹声音微弱却又满是敬意地开口:“徐太医。”
“微臣在。”
“不用替我诊脉了,你我都知道,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秦丹的淡然微笑在翟羽看来无比刺目,她冲动地想说些什么,却被秦丹用手掩住。
徐太医又叹了声,不乏惋惜:“娘娘看的通透。”
“这些年,我和羽儿麻烦你不少,只希望我的死,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娘娘不必替老臣挂念,”徐太医沉吟一瞬,又说,“娘娘走后,老臣自当继续尽心尽力地维护长孙殿下的身体安康,娘娘大可安心。”
“太医懂我,”秦丹眸间也泛起感慨,看着床边被自己掩住口,圆睁着又红又肿的眼睛的翟羽,心底更是有了不舍。停了忖许,她又说,“如此,我还想与羽儿说些话,太医且退下吧。”
“是,”徐太医在薄纱外躬身,“娘娘,好走。”
言毕,徐太医转身微微摇着头,走出了房间。
“母妃……”秦丹刚一松开手,翟羽便是嚎啕着哭了出来,掩面摇头,本能地去拒绝这样撕心裂肺的苦痛,“母妃,我求求你,你不要放弃好不好?你还有羽儿……你还有羽儿呢……”
听她这样说,秦丹的眼圈也一下子红了。她此时激动不得,情绪稍一波动,就是一阵喘,她点着翟羽的额头,抚了抚她头顶,好不容易平缓呼吸,才哑着声音说:“是母妃对不住你。”
翟羽仓皇的继续摇头,将脸埋在秦丹怀里,泪水将秦丹的裙子浸了个透。
“傻孩子……”也有泪珠自秦丹颊畔滑落,可她却笑了,“以前你从不在我面前哭,就算受了多大委屈也一个人忍着憋着,说你没事;而为了我的自尊,即使为我所遭的侮辱无比心疼,也会假意没看到,只是换个法子逗我开心,回去再加倍努力……我常常都在想,羽儿你怎么可以这么懂事,这样的懂事,让你得多吃多少苦?”
“我不怕……我不怕……只要母妃你活着,吃再多苦算什么……只要你活着……”翟羽死死环紧秦丹,痛不欲生地呢喃。
秦丹是她这么多年来所有目标的源头,是她在这泯灭人性的黑暗皇宫坚强活下去的全部支撑,是她遍体鳞伤时唯一敢去攥紧的温暖……让她怎么去想,若这源头干涸,若这支撑断掉,若这温暖化为冰冷,她要怎么继续前面本就密布荆棘的路?
她不敢想,原谅她,她不敢……
可秦丹依旧没能给她一点希望,只是缓缓摇头,眼神决绝:“他死了,我便再也活不成了……”
翟羽在无止境的黑暗里一脚踩空,直直坠了下去。她木楞着一张脸,眼神空洞,缓缓松开了拥住秦丹的手……
而就在此时,房门外突然传来骚动,似有人来。守在门口的春月、小满语调激动地拦:“太子殿下,您真的不能……”
可这还是不能阻挡房门被重重推开,是太子翟珹,眼珠血红,一身颓唐酒气地站在门口,隔着层层纱帘,凝着床边良久,才冷冷弯了下唇角:“听说你快死了,我来看看。”
翟羽为他的话稍微找回意识,气的浑身发抖,想冲出去不顾一切地对着太子乱踢乱打,却被像是知道她心意的秦丹牵住了手腕。
秦丹声音虽哑,却依旧低婉,“是啊,快死了,以后再不会碍你的眼了。”
一句话不知道是哪里激怒了翟珹,捏着拳掀开纱帘,冲了过来,神情狰狞地瞪着秦丹:“你以为你死了就能和他长相厮守了?真是不得了的情感!我知道,你一直都盼着死呢!盼着死了去和他见面!”
说到这里,他拧起挡在他面前的翟羽的领子,狞笑,“那这个杂种呢?你不要她了?我还以为你的母爱很了不起,其实也不过为她坚持了十五年而已!你现在死了,就不怕我杀了她!?哦,不对,我不杀她,我要慢慢折磨她!将还没报复完发泄完的仇恨全部发泄在她身上!”
“你不会的,”对他的疯狂,秦丹却自始自终冷静而悲悯,“大哥你不会的……可笑我快死了才看清许多东西,而你事到如今,又何必再骗我?再骗自己?再骗天下人?你其实早便知道阿源为琛王所救,现在自然也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病重……你为让我活着找了这么多借口,现在,你为了不伤羽儿这孩子的心,还要说我当初是为了她活下来的……在我印象里,大哥你始终纯善,当初化仙峰上逼的阿源跳崖,已是你今生最大的懊悔,试问这样的你,又如何可能对羽儿做出什么事来?”
“荒谬!真是太荒谬了!”太子一瞬的僵硬后转而大笑,“秦丹你的确是要死了,神智错乱,荒天下之大谬,你居然会认为我是好人?我心底良善?你就一点都不怀疑当年齐家通敌的事本就是我做的!?”
秦丹此时脸色已经开始泛黄,被眼泪冲掉的胭脂早就遮掩不了她此时的虚弱,而即使表情平静,她依旧需要极度小心翼翼的呼吸与说话:“没事的,”她轻声道,“死后万事空,再念着往日仇恨也没有益处……”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你便什么都不顾了么!?”翟羽与翟珹隔得很近,此时看着他面上透露的慌乱竟然忘了挣扎,她看着他神色复杂而扭曲地冲秦丹咆哮。
而或许是感觉到翟羽的异样眼神,翟珹不自然地丢开了面前的翟羽,转过身,咬牙切齿的说:“你死吧,去死!但你想和他合葬绝不可能,绝不!你就算再讨厌我,再讨厌这里,死了也得和我一起葬入皇陵,哈哈哈!”
一边猖狂笑着,一边跌跌撞撞地重重撞开纱帘往门外冲去。
在他快到门口时,秦丹却突然苍凉地出声:“你就这么希望我恨你?”
翟珹已经跨过房门槛,此时硬生生僵住,站了良久,才极轻又极冷地道:“最好死了也别放过我……”
第29章:别爱
翟珹显得有些清瘦的身影,缓缓自层叠的轻纱外消失在翟羽的眼里,她居然自这个剪影与这句轻的不计重量的话中读出了落寞……
他对母妃究竟是怎样的情感?
如果他从没有要有意凌辱母妃,如果如母妃所说的,她后知后觉发现太子的一切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激她活下去,而母妃最初活下来也并非为了自己,不过是因为听说齐丹青还活着……那自己生存的目的何在?
翟羽如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大雾,浑身使不上半分力气的同时,也再看不真切这世上所有事物……
这么多年以为母妃是因为自己才不得不忍辱负重……因而坚持,因而努力,因而拼命想要长大,奋力地想要还她以保护,带着她一切逃脱这蚕茧般的皇宫……
可原来,自己不过是个笑话……
一个自以为是的笑话。
自己哪里比得上齐丹青在她心目中的半点分量?因而,当初知道他生,她便生;他死,她便死……
翟羽心理被完完全全地掏空,手上却落下一个温柔至极的重量,是秦丹枯瘦的收,执着的抓住她,目光宁静祥和:“羽儿,看你神情,母妃想你也明白了……因而,母妃离开你你别太难过,是母妃对不起你。从今以后,没了母妃做负累,你想必也能活的轻松些……”
“母妃……”翟羽不再流泪,眼眶一阵干涩酸胀,嘴唇轻轻磕碰着,她仰首看着帐顶,然后摇了摇头……是,她再没有了任何连累,可是太轻松了,轻松到她找不到前路在哪里……
“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秦丹像是又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握住她手的力气又多了几分,“羽儿,答应母妃,好好活。你四叔曾经承诺母妃,一定能让你恢复女儿身。”
翟羽在心底冷笑,本能的排斥秦丹此时为她所作的一切安排,尤其这安排与他有关……为她恢复女儿身份?他早就对她的女儿身有了切身的体会……
“他出口承诺的事多是可信,你尽可信赖……但羽儿,别留在这吃人的皇宫,母妃当初未打算生下你便是因为知道这里压抑阴暗,并不适合成长与生存,何况你身份特殊……”秦丹仿佛知道自己生命将尽,于是喘着气急急地将想说的话一次说完。她眷恋地看着翟羽,看清了其面上的自嘲,她心知亏欠了这孩子太多太多……“离开吧,羽儿,找到机会就离开这里……还有,还有……别爱你四叔……”
翟羽终于有了痛觉,心理有根丝被狠狠一拽,牵扯的她恍恍惚惚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秦丹。人人都让她不要爱他,人人都要她抛弃他,居然连母妃,一向信赖他的母妃也如此说?为什么……
“信他,但别爱他……”秦丹呼吸加急,已是上下气难继,可她带着对女儿的关爱与不舍,屏着那口气轻声道:“当初四叔与顾清澄定亲的事,你的反应……能瞒过其他人说是因为喜欢顾清澄,但我却知道你其实爱的是他……可是羽儿,他心里装着太多东西,仇恨、野心、偏执,给你留的位子太少太少……羽儿,你爱不起……答应母妃,答应……别爱他,离开这……”
翟羽终于又是泪流满面,她咬着嘴唇,不再辩解什么,只在秦丹期盼的眼神里缓缓点下头去。
秦丹松了口气,宽慰地笑了出来,再力竭般沉沉靠回床头,按着翟羽的手也失了力量。喘了半响气,她才又低声道:“羽儿,母妃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能听你喊母妃一声娘么?”
翟羽神色一滞,却又听秦丹低低婉婉的解释,“从以前就不该是母妃,而该是娘……可是怕你喊习惯了,在外面招来危险……可现在,我很想听你叫我一声娘……”
薄唇极度抿紧又放松,终于颤着声唤了出来:“娘……娘……”
“乖……”秦丹轻轻拉着她的手指,苍白又虚弱的微笑,“娘和爹会一直看着你,你要过的开心而健康……”
翟羽点头,重重地点,泪滴飞洒……
“别强求把娘和你爹葬于一处,娘自己并不奢望,我和他心事在一起的便已足够,所以别为了这件事去求任何人……记住娘叮嘱你的,别爱琛王,如果无法控制,便想想齐家家灭,你的家仇……羽儿,我的羽儿……”
耗了这么多年,重视油尽灯枯……秦丹深深地多看了翟羽一眼,轻轻再念了一遍她的小名,那拉着翟羽食指的手便一点点松了开来,而那双美丽而悲哀的眼眸,则永远地阖上了……
“母妃……娘……”感受到一起变化的翟羽不再胡乱点头,怔怔看着靠在床头的秦丹歪向床侧的头颅,茫茫张开了嘴,无声的唤,“娘……娘!”
“啊——”不过是瞬间的静默,翟羽抱住秦丹还温热的身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随后是再无止境的嚎啕大哭。而所有东宫宫娥挺得这凄惨哭声,也竟俱都不自觉开始流泪……
夜幕初降,东宫的某场荒唐酒宴上,一人喝得酩酊大醉,屏退了所有闲人,就这般无所顾忌地躺在冰冷地面,一动不动仰望着蓝紫色夜空,突然毫无预料地开始疯狂大笑,笑出皱纹和血管的眼角,却有清澈泪水沿着纹路滑落……
“小丹,你可以不恨我,可为什么我却这么恨你?小丹……小丹……”
自秦丹去世,翟羽便成了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静静的守灵,静静的吊唁,呆呆的迎来送往……她的虚弱替她表现出了悲痛,可她毕竟没有再失态的放声痛哭,这样的坚强几乎让所有人安了心,包括敬帝,包括六皇子翟琰……却只有小满和春月等有限几人才心急如焚,只因清楚的指导她已是多少日不曾合眼,不曾好好饮食……翟羽的体力在她的安静与消极里一点点被蚕食得干干净净……终于,在送秦丹出殡的路上,执引魂幡当前引灵的她突然身体一歪,径直昏倒在了送灵的骡车前。
自此便是病来如山倒……
医术向来高超的徐太医一诊翟羽的脉便是倒吸口凉气,摇着头看向万分着急的小满和春月,叹息自己无计可施。可他还得继续乱掉翟羽的买,以防其余太医诊脉时看出她的性别。所有太医面临翟羽的病情,又是一次的束手无策……敬帝听闻后在书房里大发脾气,逼着太医立下了生死状,更不顾会过病气一说,亲往东宫看望……可翟羽仍是沉沉昏迷着,瘦骨嶙峋的她虚弱的让敬帝决心下令处死东宫全部的侍婢太监……而就在此时,翟琛却回来了。
连日的奔波并没在他身上可惜啊什么疲倦的痕迹,此时他不过是恭敬地跪在地面,徐声道:“请父皇先回去,儿臣带回了名医,或许可以一试,就会治愈皇长孙。”
“你!?”敬帝威严冷笑,“我怎么可能将羽儿交给你?东宫的这些人,有多少是你安排的!羽儿虚弱成这样,这群狗奴才却无一人上报!分明有意拖延病症!琛王敢说自己不是别有居心!?”
“儿臣不敢,”翟琛没有去看床上那瘦小的身影,心却已如刀绞,可面上不露分毫,语气也依旧如常,“请父皇放心让儿臣一试,儿臣定能让皇长孙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