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上无风
想的愤愤,心里唾弃自己就是太过懦弱,于是什么都不想理,翻过身子便想离开这怀抱。可刚刚一动,头顶枕着的那只手便环过来箍住了她肩膀。
她更用力地去挣扎,却哪里抗的过他?
“你原来早就醒了!”翟羽一边试图挣脱一边愤然怒喊。
“恢复力气了?”而他,不过简简单单不费力气的五个字,就让她整个僵住,只是一只手还推在他胸口,一只手维持着去掰他手指的动作。
半晌,她抬头,勉强能看到翟琛自下睫间投出来的疏漠眸光,也轻寒地凝在她面上。翟羽愣了愣,终是垂下眼帘,气馁地重新伏回他怀里,浅浅地喘着气。许久,才嗤笑一声,“这算什么呢?如果说方才那些事,是你想折磨我,羞辱我,看我痛苦,这个怀抱又算什么?你说你不爱我,可没事抱一个你厌恶的人在怀里不许离开,倒真不知道一向孤僻爱洁的你是怎么想的……”
她视线里收进他喉头滚动了一下,不由自主般紧张地屏住呼吸,可很久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这好比心里绷直的那根弦被人撩拨般勾动,却不过粗噶地颤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令人愉悦的声响。
她自讽般想,或许就是一辈子看不透他。或许这怀抱并不复杂,只是方才他也太累,床又不很大,便由着她靠着睡了,而后来醒过来却不允许看她嫌弃般反抗逃离,如同他怎么也不愿意她忘掉他,不过是觉得这样便宜了她。折磨的对象有一天居然忘掉了自己施加的痛苦,想起也确实让人没劲。
翟羽在一旁胡乱想着,翟琛却突然开了口,无波无澜,甚至有些没由头的一句问话:“你是怎么想的?”
翟羽呆了呆,再懒懒回答:“我不想再猜你的想法……”
“你自己的。”翟琛徐徐补了四个字。
翟羽沉默了,却不知道是因为懒得回答,还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不过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离开他……
不过说了有什么用呢?她也说过无数次了,可从他那处得到的回应又是什么?既然他不肯轻易放过她,她还对他说这样的话换来一堆伤害有什么意义呢?
就这样沉寂许久后,翟羽的肚子却突兀地响了一声。她为此窘然,想绷着脸假装无事,偏偏肚子又不老实再“咕哝”一声。觉得自己顿时没了杀气的翟羽便不耐烦地蹙了眉,摁住自己空的难受的胃,正打算闭上眼睛装死,终于听到头顶那微哑的声音问:“饿了?”
她闭紧眼,半晌才故作若无其事道:“还行。”
翟琛不动声色,却松开了箍着她的手,从她颈后抽回自己的手臂,牵了牵被子,闭上眼冷冷清清道:“耐不住了就自己去找吃的。”
翟羽在他抽手时便睁开了眼,此时慢慢翻过身去朝向床里,背对着他。即使是真饿的厉害,依旧和自己赌气般不动弹。
时间无声地流淌过去,闷在心口的气逐渐烟消云散的翟羽,开始怀疑起自己为什么要争这个面子。心里越发纠结,胃里越显得空空荡荡。而身后除了极轻浅的呼吸声,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他睡着没有。翟羽望着眼前的一片昏暗,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唤了一声,“四叔……”
停了停,没有得到他任何回应,她吸了口气,笑笑,“罢了,你听我说就可以了……”
“有时候,我会有个很大胆的想法,”又静了片刻,翟羽才轻声启口,“想你偶尔想杀掉我,会不会和我偶尔想要杀掉你的原因如出一辙?我反思了一下,在我最最恨你的时候也没想过真要取你性命,可很偶尔,我却想用你的死来给我一个解脱。
是因为恨你么?恨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今天这个地步?也许有的。但更多的,是我发现自己在你面前变得根本就不是我自己了。在你面前,我可以变得毫无理智,可以跟个疯子一样说我不想说的话,做我不想做的事……可以在明明该收获报仇快感的时候偏偏心痛如刀绞,明明能看清该如何走下一步,却举棋不定犹疑再三。
而你呢?你或许因为我家人而恨我,或许嫉妒我可以轻而易举从皇爷爷那里收到对你而言遥不可及的亲情与关怀。你可以杀我的,即使是以前需要利用我的身份掩饰你的野心,但也不是必须。或者你对我就真的理智而疏漠地从不起在事成前杀我的念头,或者就干脆取我性命。如此犹疑而再三反复放过我,不是你的作风。而不需要利用我的身份之后,为什么明明知道我想报复你,却不把我丢的远远的反而强硬地留在身边,是觉得我不足为虑么?的确,你有可能轻视我,但你素来是个怕麻烦的人,如果有可以解决而后快的麻烦,却反而听之任之地不断来骚扰你,并不是你会做的事。
所以,偶尔我会很大胆地猜,你会不会跟我一样,想杀我,是因为发现我会让你变得不像你,但你和我一样发现下不了手……因为……
因为你还是需要利用我?或者是还想看我痛苦来报复我?”
说到这里,翟羽低低笑了两声,掩着嘴唇,笑得眉眼都弯起,却一点不喜气,只沉沉说,“你看,我不敢纵容自己多想想这个想法,是因为我知道想到最后,一定就变成了你其实就是单纯想折磨我。我没有自信,对你的想法也从无把握。
但如果是你只是想通过折磨我来减少心中的恨意的话,又回到日暮时我对你说的那些,我和你实在能算是两清了,就算你再恨我的家人,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就如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如刚刚说忘掉你……我不过是想为自己谋条生路,我不过是不想一辈子都这样毫无尊严地被你践踏!为什么竟全是我错了……难道我活该么?我做错什么了?
是……我做错了,我最初就不该爱你……最初不爱,后来便不会因爱生恨……
可是你看,我就连恨你,这般深入骨髓的恨,我都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帮你想个借口,让你对我所做的所有过分的事情都变得可以谅解……这样的我,该怎么办?所以我想忘掉你不对么?四叔?我想重新开始啊!
为什么想来想去,只有忘掉你,我和你才能安稳地各自在朝堂和江湖活下去呢?”
擦掉悄无声息滑下脸颊的泪水,她哽咽着吸了口气,又笑出来,“他奶奶的,不说了!随便吧,反正最不济就是行尸走肉,老娘饿了,吃东西去!”
她刚刚用手肘撑起身,身后就突然横过来一只手臂,直直将她摁回床上,她面朝帐顶,眼看着翟琛冷冷俯身罩过来,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只想自己是不是又哪句话拂了他的逆鳞,又会招到他什么摧残。
“我……”翟羽紧张地看着翟琛无波无澜的面容,刚发出一个字,嘴唇就被他指腹挡着阖上,于是心跳越发迅疾。一只手撑着,他离她很近,凝视着她,眼神里出现猎食者端详自己猎物可口程度的残酷专注,却只是冷冰冰轻声说了句:“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不多久,便有卫兵走近帐前,朗声报道:“右将军,有紧急军情,大将军请您即刻过去。”
“嗯,知道了。”翟琛沉稳回答。
听得那卫兵逐渐远去,翟羽被分散的注意力又逐渐凝聚,看着眼前面如冰霜的翟琛,再度紧张起来,直想为什么他还不赶快去翟琰帐中议事。而翟琛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故意折磨她一样不动声色地细细看着她,没有丝毫要起身放过她的打算。
每一瞬都被无限拉长,在翟羽觉得几乎恍如隔世的时间后,他终于凉凉开口:“市井脏话哪里学的?”
“啊?”翟羽嘴巴咧了咧,有些僵,随后眨了眨眼才念及坦白从宽,“……带我来的那个穿紫衣服的女人。”
翟琛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翟羽心里竟然有邪恶的小欢喜在萌芽——让那个恶女人对她不好!看!她可以告状!
可转瞬,在翟琛视线的焦点再度转移到她面上时,翟羽便端正了表情和思想态度。幸好这次他没让她忐忑太久,便潇洒起身下了行军榻。
翟羽看着他穿上外衣就要出帐,徐徐地吐出憋在喉咙口的一口气。却不料他走到屏风前却突然停住,隐隐似要回身,她那口还没吐完的气便险些呛住,正憋得面红耳赤,却听他贯来凉薄的嗓音沉沉说,“我也想要重新开始,但与你想的定不一样。”
保持着侧身的姿势说完,一个眼神也没落在她身上,他便终是走出了帐篷,独留翟羽对着一扇空白屏风,怔愣着,良久回不过神。
一直到小满进来,轻轻喊她:“殿下?王爷让奴婢拿些吃的给您。军中吃的简陋,还请殿下将就些。”
“哦,”翟羽看了她一眼,心里发沉,倒不觉得饿了,“随便放哪处吧,我过会儿吃。”
小满依言将饭菜放在了屏风外的小书桌上,然后又绕过屏风进来,似是犹豫了下,才对着依旧明显在沉思什么的翟羽说,“殿下,有人想见您。”
第48章:再别
“嗯?”翟羽从沉思中抽身,愣了愣,明显讶然。
“是名副将,姓屈,他说有要事要禀报殿下。还说殿下应该认识他,见了就能想起来……”小满垂首,声音越来越弱。
翟羽蹙眉,看了她良久:“是你……朋友?”
“在军中说过几次话,”小满颤了一下,抬起视线,快速地瞄了翟羽一眼,又低下,再屈膝跪了下去,“请殿下原谅。”
“你起来,”翟羽神色微凉,却没叱责小满太多,“给我穿好衣服,便让他进来吧。”
小满应了,替翟羽收拾好,便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带进来一名身材高大的将士,进账后,他将头盔取下,跪地行礼:“属下屈武给长孙殿下请安。”
“起身。”翟羽用心去打量此人,努力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模模糊糊的熟悉感在屈武抬起头时终于清晰。一时竟不受控制“呀”了一声,怔愣愣看着他,“是你……居然是你?你还活着!天啊!太好了!”
“是,奴才活着。”那叫屈武的将士先是为翟羽居然这般惊讶而木然,随后反应过来,唇边竟带出点笑意,“没料到殿下记得奴才便罢了,还似是为奴才还留着这条命而欣喜不已。”
“不不不,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们!唉!是我的错!”翟羽一拍自己脑门,“我以为你们定是难活,竟也没关心你们……对不住。”
突然出现在翟羽面前这人,竟然是当初护送翟羽祭天归来,却又在长风寨为救顾清澄被劫的几名护卫中的一人,而且是那名处事淡定机敏,给翟羽留下极深印象的护卫。翟羽明面上被夏风祭了潭,心想纵是这些护卫不被长风寨人一并杀了出气,也会在后来被杀掉灭口,抹去皇长孙曾经被长风寨人捉住这一不堪过往,毕竟除了有限的几个人,无人知道翟羽还在祭天途中有此遭遇。
因而此时翟羽见到屈武,是又惊又喜,接连问着:“你还活着,而且看样子在军中混得也不错,真好!你跟着哪位将军的?当初其他人呢?也还活着么?”
屈武听她这一连串问题,脸色竟是有些不自在的黯然,略略低下头去,“奴才或许会让殿下失望了……奴才跟着琰王爷的,在当初跟着皇长孙时,奴才便是顾将军和顾小姐身边的人,也因此当时……才敢让殿下犯险相救小姐的。当初殿下被祭潭之后没多久,我们竟莫名被偷偷释放,放我们的人自称是朝廷藏在长风寨的暗人,劝我们紧守口风,各自悄然隐居过活。大家见到殿下被祭潭,自是再不敢回京去,即使后来打听到殿下您安然无事,也怕会因护卫不力受罚,因此大家便如那人所言作鸟兽散了……”
“而你,因为是顾家的人,便悄然潜回顾家,后来改换身份被派到军中,也就跟了娶了顾小姐的六叔。”翟羽听到这里,脸色也暗了下去,将屈武的话沉沉接过。
屈武点头:“是,奴才有愧于殿下,理应以死谢罪。”
翟羽微微一笑,取过方才置于小几上的碗筷,夹了筷半凉的蔬菜,细细嚼完后咽下,方看着低垂着头的屈武,慢条斯理地说:“可你今天来找我,肯定不是来领死的吧?
“是,奴才今天来是受顾小姐所托有事转告殿下,此事禀完,奴才任殿下处置。”屈武忽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带动身上铠甲窸窣作响。
“罢了吧,当初我也没想过要救你们,两相扯平了。”翟羽摇了摇头,又拣了一筷菜,和着还有谷子没除尽的粗饭,刨着吃了,搁下碗,一面用小满递上的布帕擦了嘴,一面不自主蹙了蹙眉,“六婶让你来是有什么要说的?”
屈武在她吃饭过程中一直面色沉静,无分毫不耐。可听到她此刻相问,表情中却有了犹疑,似在思考如何开口,停了停才沉声禀告:“殿下,皇上在琰王爷临行前单独召见,以三万精兵良将和充足粮需为诱,让王爷务必在战争中寻机杀了琛王爷。殿下应该还不知就在大军开拔前夕,太子殿下出行打猎,但跨下之马在飞驰中,突然失蹄,太子殿下坠马,当即昏迷,过后太医抢治无用,夜里便薨逝了;而殿下您也恰逢其时地平白失踪,不知所去,皇上此意……怕是在以皇位相诱,外加上王妃临盆在即……殿下!殿下!?”
屈武禀着禀着,见翟羽一直无声无息,便抬头瞥了一眼,却只见翟羽面色惨白,神情呆滞,眼睛愣愣地盯着帐内烛火,只有摁在几上的手不受控制般颤抖着,方才表明她还是个活人。许久,她身子微微一晃,竟似是要从椅子上栽下来,被一边的小满匆忙扶住,急声问她:“殿下!还好么?”
翟羽抬手,又摇了摇头,示意小满自己无恙。待小满忐忑松手后退,她清了清嗓子,视线终于再度挪到屈武面上,讽然笑笑,“六婶为什么要将此事告诉我?”
眼见顾家所谋求之事已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只消杀了翟琛……精兵良将,外加上翟琰的本事,打赢这场仗再班师回朝,朝中也再无人可与之相抗,皇位自是掌中之物,顾家也必定是荣宠加身,权倾朝野,风头无俩。这般情况,顾清澄如何不明白,却为何要告诉自己?她是还像以前那般以为自己和翟琛一心,也因为以往私情,想让自己警醒翟琛呢?还是……知晓自己和翟琛已经闹翻,而且翟琛是为了皇位,将自己绑至帐中,所以想让自己和翟琰连同一心,杀掉翟琛呢?
“王妃说她希望殿下能平息他们之间的误会。虽然她笃定咱们王爷不会真对琛王爷下杀手,却怕琛王知晓此事后,反对咱们王爷心生猜忌,嫌隙加重,致使他人趁此机会,渔翁得利。王妃盼他二人能以和为重,齐心合力,早日平反归京。”
“这……”虽然有所猜想,翟羽还是对这答案有些意外,“六叔的确是重情重义之人,也许是不会为了妻、子而下狠手杀亲兄弟,但六婶既然知道他们之间的误会因我而起,就那么肯定我不会从中作梗而眼看着琛王去死?她难道就没想过六叔最后可以荣登大宝?这怕是与顾老将军的意愿相背吧?”
“王妃料到殿下会有此问,只说她也知晓殿下为人,不会真忍心见他们自相残杀。而她身怀六甲,只望为自己的孩子积福积德。何况……”“何况”二字匆匆出口后,屈武似是意识到不妥,有些不知如何将话说全,半张着嘴梗在那里,在烛光下面红耳赤。
翟羽却听明白他未说完的话,在心里默默替他补充完整——何况她曾经那般喜欢过翟琛。
毕竟是女人,总有些割不断的情绪,千丝万缕,缠着绕着,拦着阻着,无法纵容自己为了分明是已攥了一半在手里的利益,而狠绝地置过往于死地。也不去追究自己到底是还是非不分地念着那人,还是念着那时无怨无悔、痴痴傻傻的自己。
反正总有理由和借口可以找的。
她此时揣度顾清澄的心思,竟分外感同身受起来。
沉吟片刻,浅浅一笑,翟羽说:“六婶深明大义,毕竟不想见到他们兄弟同室操戈,被人利用,将来无论是谁剩下来都会后悔万分……”眼见屈武埋下头去,翟羽又想到今晚翟琰将翟琛叫去不知是为什么紧急军情,一时又紧张起来,便问他:“你可知道方才六叔将琛王叫去是有什么急事?”
“奴才只知是叛军又有了异动,王爷似是决心今夜连夜赶军先抢入康城。得知此消息,奴才便想无论如何今晚必须要见到殿下。多的,就不知道了。”
翟羽皱了眉头:“你起来吧,此事我知道了,会想法子从中调解的。”
“是!”屈武起身抱拳,“那奴才先退下了。”
眼见屈武转身出帐,翟羽坐了会儿,也站起身,走出帐外,望着头顶澄澈夜色和璀璨星空,背在身后的手指却在缓缓揪紧。
敬帝……居然真的想要杀掉他……而且想用的“剑”,是他曾经最最亲近的兄弟,是他在那宫里,唯一的敢于信任和温暖维系。
他是否知道此事了呢?
她如果真的去对翟琰坦白,再帮着他俩尽除嫌隙,以他们之智,齐心协力打败翟珏也应该不是问题。而到那时,敬帝也不可能贸贸然因为翟琰不杀翟琛而杀掉顾清澄泄愤,因为这等于逼着翟琰造反。只是不知道那时,敬帝会不会依旧因为心中的戒备和偏执,不肯将皇位给翟琛而给翟琰,而翟琛会甘心居于人下,将皇位相让么?
又或者,他会送自己回宫,让敬帝传位给自己,再借此握住实权?也许这才是他还肯留自己性命的原因?
“呵。”想到此,翟羽轻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罢了,不该想那么远,只需要看眼前她是否要去给翟琰一个台阶下,让他们和好。
如若这样,她是不是就真的完全放弃了从前的想法,是不是完全丢下了报复他的心思,是不是完全封死了自己的自由之路?毕竟等他和翟琰打了胜仗回京,她若想再脱离他的掌控,怕就难上加难、希望渺茫了。
“翟羽,你该怎么做呢?”翟羽怔怔望着空中闪烁的星子,茫茫然像在寻觅什么,低喃轻问,“娘……你又认为我该怎么做呢?你让我不要爱他,你要我早点逃脱这些争斗,可你又最最善良,若你还在,会劝我怎么抉择呢?”
待到视线一片模糊,她匆匆低下头,视线中却猛然撞入前方营帐火把下那孑然独立的高长身影。
他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像是站了许久。久到仿佛从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他便一直在那处一般。火光寂寂地将影子在他身后的地面拖了老长,却无法缓解他的孤单半分。
原本就纠结反复不甚平静的心理再起波澜,她几乎是本能地迈步,想向他跑过去,可不过几步,她便硬生生刹住。拳头死死攒住,指甲嵌入掌心,火辣辣的疼。此时此刻,她双腿如灌铅,翟琛却向着这边走了过来,步若流星,只是经过她时完全不曾停留,直直掠过,掀开她背后几步的帐帘进了去。
翟羽回头,看着晃动的帘布,贝齿从下唇上缓缓磨过,终是转身,提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回去。深吸口气后钻入帘内,看着坐在桌前的人,想故作平常,却难掩声音中颤抖,“出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只是定了应战之策。”翟琛居然平平静静地老实回答。一双淡若远山的眸子缓缓抬起,对向她,手背抵在唇上,像在思索琢磨什么。
“怎么说?”一听便着急万分的翟羽凑上前,双手撑在桌上,焦虑地看着他。
“这军情是不是刺探的明显了些?”语似调笑,他却面无表情。
翟羽被他噎的语塞,心跳凶猛地撞着胸口,脑中却空白一片,过了些时分,她才哑着嗓子怒辩:“我又找不到法子告诉翟珏!”
翟琛收回掩在唇上的手,缓缓后靠,唇角抿了抿,带出些似笑非笑的意味:“前后包抄,虚虚实实。我带部分人马从山路而行,不入康城,而是一路寻机分散克敌,早点找出翟珏的主力究竟驻扎何处,是真准备袭康城,町城,还是亚城?最后最好能牵制住翟珏后方供给。”
“这么多任务?”翟羽哑然,转念更是惊恐,“六叔分你多少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