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矢翊
“他们就是竖子,也是臣子,是御史,你以为他们不敢?”太后沉声道。
泰宁长公主顿了下,又忍不住掩面哭起来,哀求道:“母后,您一定要救救崇儿,崇儿现在还年轻,他只是一时冲动,并不是有意要杀人。”
太后叹道:“哀家知道,崇儿虽然被宠坏,却干不出杀人放火的勾当,只是这次罪证确凿,端得看皇上怎么处置。罢了,哀家这次就去求他一回。”说到这里,太后心里头也有些发苦。
上次因为外孙女高筠和三皇子的婚事,她已经求过皇上一回,当时皇上的神色实在不好看,却因为她鼓动宗室的几个老郡王进宫说情,才让他妥协,应允三皇子和高筠的亲事。
这次外孙的事情,估计不会那么容易。
泰宁长公主听到这话,却极为高兴,觉得只要母后肯出力,儿子定然会无事。
太后看她高高兴兴地离后,忍不住叹气,儿女都是债,若非权势迷人眼,她当年何苦要打压还是太子的皇帝,一心跟着先帝捧着七皇子。
她是继后,只养活一个公主,先帝又露出废太子的意思,想立丽贵妃所出的七皇子为太子,她当时也以为太子是要被废的,为了自己和女儿的未来,便跟着支持七皇子,哪知七皇子最后失败,太子成功登基,反而是自己当时支持七皇子的行为将皇上得罪透。
朝堂上的御史为高崇杀人一事吵吵闹闹几天,终于有结果出来,皇上下旨将高崇送去边境天水军中,让他将功赎罪。
御史也知道高崇是太后的外孙,泰宁长公主是个不好相与的,高崇杀人一事,按大夏律法本应该偿命,但被他杀的那人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在京中祸害的良家女子不知其数,法不外乎人情,高崇也不算太恶,能有这成果已经不错,倒是没再计较,于是高崇的未来就这么定下。
可泰宁长公主得知皇上的旨意后,依然哭得不能自抑,在太后那儿碰壁后,就拐道去三皇子府里寻女儿。
高筠看着自己染上凤仙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道:“母亲莫哭了,哥哥能保住一命已经不错,要是父皇以为你对这结果不满意,重新判大哥流放到哪个犄角旮旯可就不好了。”
泰宁长公主哭声一顿,恼怒地看着她道:“筠儿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和崇儿可是双胞胎,你怎么就不关心你的哥哥?你如今富贵了,却不管自己的兄长,哪有这般道理?”
高筠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那母亲要我如何做?”
“不如让三皇子出面去求皇上……”泰宁长公主六神无主,只能如此提议。
高筠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掩住嘴笑得前仰后合,笑完后,方道:“娘,你真是……”
高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评价自己母亲好,或许以前自己也像母亲这般的冲动天真,自以为是,直到后来跌得狠,她才知道,这个世界不是谁都围着自己转的。
母亲有当太后的外祖母宠着,所以她依然如此天真,自以为是。
而她自己,则像筹码一样被嫁进三皇子府,没有人再庇护她,终于让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短处。
“那母亲就去求吧。”高筠淡淡地说。
泰宁长公主看着女儿,眼里多了几分失望,说道:“筠儿,你变了。”说罢,便起身离开,直接去寻三皇子。
高筠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可不是变了,从她被人断了念想,被逼着嫁给三皇子,从她被人羞辱连一个低贱的侍妾都比不上,她就变了。
高筠呆坐良久,方对身边的丫鬟道:“你让人查清楚哥哥去西北的路线,届时使些银子,让人好好照顾他,别让他累着饿着。”
丫鬟欲言又止,终究忍不住叹了口气。
三皇子今日难得在府里,正和妾侍伍氏在书房里说话,得知泰宁长公主过来,便让伍氏下去。
泰宁长公主满心为儿子的命运焦虑,没有注意到那出门的女人是三皇子府里最得宠的姨娘伍氏,直接向三皇子说明来意。
三皇子听完她的请求后,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姑母,不是我不帮,父皇已经下旨,君无戏言,这事情已经没办法改。如果您担心的话,不如我打听清楚崇表弟去西北的路线,让人照顾好他。”
泰宁长公主听到这话,真的绝望了,知道儿子这次去西北是去定了。
霍姝听说高崇杀人被流放到西北边境天水军中将功赎罪后,不禁有些惊讶。
高崇在聚芳楼与人争夺一名青楼女子杀人一事,最近在京城中闹得轰轰烈烈,仿佛有人嫌事情不够大似的,拿这事车辘轳来回地说,让人不禁怀疑这次的事情是不是有人特地针对泰宁长公主的阴谋。
泰宁长公主因为有太后撑腰,行事素来霸道,得罪人的不知其数。
听闻她现在的驸马高勤曾经是她从一个贵女那儿抢来的,当时高勤已经与娘家的表妹定亲,泰宁长公主相中高勤,便设法让他们解除婚约,将高勤召为驸马。
泰宁长公主行事之嚣张,得罪的人不少,不过皇家公主嚣张的不在少数,泰宁长公主也不是最嚣张的,却不想倒霉地被人如此算计。
霍姝心里隐约有种预感,觉得这事情可能和聂屹有关。
等聂屹休沐从宫里出来时,霍姝就问他,“高崇的事情,你有没有插手?”
聂屹端着茶,淡淡地说道:“推了一把。”
霍姝没有怀疑他的话,既然他只是推了一把,那幕后应该还有算计的人,想了想,问道:“是大皇子?”
聂屹笑了下,伸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说道:“大皇子憎恶泰宁长公主,恨不得她伤痛欲绝,特地设计这一出戏,不过三皇子是知情人。”
霍姝有些吃惊,按她的分析,大皇子与三皇子之间素来不睦,两位皇子在朝堂上各有支持者,彼此互不相让,大皇子居长,三皇子有贤王之才,都有各自的优势,在皇后没有怀孕之前,这两位皇子是皇位最有力的竟争者要重创三皇子的母族,削弱三皇子的力量,这也是情有可缘。
但三皇子竟然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内兄出事不提醒,就有些凉薄可怕了。
第146章
霍姝忍不住好奇,“大皇子为何憎恶长公主?他们之间可是有什么过节?”
聂屹靠着一个弹墨大迎枕,见她此时精神还好,便将她搂到怀里,一边轻抚着她披散的长发,一边缓缓地道:“其实事情也简单,当初泰宁长公主不小心打杀大皇子心爱的女人,大皇子气恨她嚣张跋扈,却因太后的原因,不能为那女人报仇,只能将这仇恨放在心里……”
大皇子是皇长子,母妃虽早逝,却是出身高门的贵女,母族的力量比其他皇子并不差。他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可以说,在皇后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是当之无愧的皇位第一继承人,皇上就算要考虑立太子,也越不过他。
这样的地位,造成大皇子性子颇为自傲,除了皇帝外,能入他眼的人并不多。
所以,泰宁长公主竟然敢当众打杀了他心爱的女人,此举可以说是刺激到大皇子,让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挑战。
当时大皇子还没成亲,极为宠爱一个宫女,那宫女是内务府特地调教出来给皇子教导人事的,大皇子十分爱惜她,甚至计划着等娶皇子妃后,就带她出宫,给她一个名份。
那宫女得大皇子的宠爱,不免有几分张狂,有次在宫里遇到泰宁长公主后,多嘴地刺了泰宁长公主一句,泰宁长公主当场直接将她打杀了。
打杀完后,泰宁长公主根本记不得自己曾做过这么一件事情,也没将一个宫女的死活放在心上,该如何就如何。
大皇子难得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可泰宁长公主却将她打杀,甚至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让原本对那宫女几分的感情瞬间变成十分,成为他心头最爱的女人,伤心不已。
他既憎恶泰宁长公主的嚣张,又难受于心爱的女子的死亡,竟然因为太后不能为她报仇,不知不觉间,便将泰宁长公主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厌恶所有与泰宁长公主有关的人和事。
所以这次,他算计高崇,也是想让泰宁长公主伤心,并且此举也可以打击到三皇子。
谁让三皇子竟然娶了泰宁长公主的女儿高筠,同样被大皇子不喜。
霍姝听罢,觉得这就是一笔烂账,从这件事情中也可以看出大皇子的心性如何。
所以,这次高崇的事情,可以说完全是被他母亲连累,从高崇出现在聚芳楼起,他就进入大皇子让人为他设计的圈套,目的就是毁了他。
聂屹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神色有几分黯沉。
大皇子和三皇子要如何,他并不在意,随他们去斗,可他们不应该做的事晴是将霍姝扯进来。
那引得高崇与人争夺的青楼女子有一双和霍姝十分相似的眼睛,也是这双眼睛,才会让高崇踏进陷阱里。若非有心,怎么会特地挑这么一个女人?
想到这里,聂屹心里头对大皇子之流也多了几分厌憎。
高崇很快就被送去西北。
随着他的离开,天气开始变热,京城中众多目光开始聚集在皇宫中。
皇后快要临盆了。
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出去,使得原本平静的京城突然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凤翔宫,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霍姝怀孕三个月后,算是坐稳胎,不过她依然是好吃好喝好睡,没有表现出什么孕妇特有的情况,除了依然吃得比较多外。
邬嬷嬷等人也在感慨,恐怕没有哪个孕妇像他们家小姐这般怀得舒服了。
霍姝心里也很关心宫里的皇后,只是自从她怀孕后,她就没再进宫,也不知道皇后现在怎么样。
霍姝只好去问聂屹。
聂屹最近十分忙碌,除了依然是三天两头在宫里值勤外,每次休沐时都是很晚才回来,早出晚归。霍姝能看到他眼底的青色,可见他许久没有好好休息,特别是临近皇后临盆,聂屹变得越发的忙碌。
“皇后很好,你不用担心。”聂屹虽然累,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朝她笑道:“再过段时间,皇后应该就要生了。”
霍姝想了想,问道:“你最近在忙什么?是不是因为皇后要临盆,有人不安份?”
聂屹不意外她的敏锐,大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脑勺,将自己的唇印在她依然白晳细嫩的脸上,轻轻地烙下一吻,说道:“是有些人心急了,不想让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出来。”说罢,他的唇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耳语的声音道:“方太医确认过,皇后这胎可能是个皇子。”
霍姝惊讶了下,瞬间就明白这消息可能被谁透露出去,怨不得那些人要急,所以最近他才会这么累。
她有些心疼他,说道:“你好好休息,别熬坏身子。”
聂屹笑着看她,神色温和缠绻,深沉的凤目里蕴着温暖的芒色,突然转移话题,“皇上前几天在校场考核宗室子弟,永郡王世子因为御前失仪,被皇上斥责。”
霍姝奇道:“他怎么会御前失仪?”
去年江南贪污案一事,因为永郡王府与三皇子私底下的联系,为了帮助三皇子,也在这事情插一脚,使得皇帝对永郡王府颇为恼怒,直接撸了永郡王手中的兵权不说,连永郡王世子身上的官职也一并撸去。
庆丰帝是个掌控欲极强的帝王,太子之位这么多年一直悬而未立,可见他心中的主意极正,最忌恨臣子和皇子们搅和在一起。永郡王府所做的事情,恰好招了皇帝的忌讳,所以才会被折腾得这么惨。
永郡王府若是想重新起复,赢得皇上的宠信,少不得要讨好皇帝的欢心,永郡王世子应该知道这个理,断断不会在这种时候御前失仪,霍姝不由得有些好奇。
聂屹轻轻捏着她的耳珠,笑道:“这事也不奇怪,自从靖安侯府的老夫人去后,靖安侯夫人亲自去永郡王府一趟,将这门亲事退了,明言就算将霍八嫁给平头百姓,也不会嫁进永郡王府……”
霍姝听到这里,心里有些难过。
靖安侯府里,她喜欢的人不多,她是真心喜欢霍妍这个八妹妹的,可八妹妹却因为亲祖母和同胞的亲姐姐,被害成这样。
大伯母这次是直接和永郡王府撕破脸,所以才会这么打永郡王府的脸。她亲自去永郡王府退亲,可见已经无所顾忌,就是不知道大伯父是怎么同意她退亲的。
永郡王夫妻都知道当初在霍婷的丧礼上,永郡王世子周煁和霍妍之间有了肌肤之亲,这门亲事是霍老夫人在世时定下的,霍妍除了嫁到永郡王府,还能嫁给谁?
可原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亲事,这一朝之间就没了,如何不让他们震惊。
永郡王府如今比不得以前,这门亲事就显得尤其重要,永郡王夫妻都不想退掉它。
当时靖安侯夫人去退亲时,对永郡王府不客气地奚落一通,奚落的对象自然是永郡王世子,怨恨他毁了小女儿的一生。永郡王世子对这位岳母是十分敬重的,被岳母这般奚落,对他的打击有些大,这段日子都恍恍惚惚的,精神不济,所以才会不小心就御前失仪。
“等你祖母的孝期过后,霍八应该会回来,到时候你可以去看看她。”聂屹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
霍姝朝他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累了吧,好好休息,别熬坏身体。”
回到熟悉的地方,特别是她的气息已经让他熟悉,聂屹不必时时警惕,很快就闭眼睡过去。
时间还早,霍姝白天时睡了一个下午,有些睡不着,见他安然入睡,就悄然起身,打算在外头坐会儿。
坐在廊下的艾草和邬嬷嬷见她出来,忙起身迎过去。
“小姐还没休息?”邬嬷嬷一边问,一边看着通往内室的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槅扇。
“白天睡太多了,现在还不困。”霍姝拉着她们坐下,很有精神地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邬嬷嬷笑道:“随便聊聊,刚好聊到笠雅姑娘的亲事。”说罢,抿嘴一笑,说道:“笠雅姑娘比世子年长一岁,如今已经二十,小姐有空的话,不若问问她心里有什么想法,总不好耽搁她的终身大事。”
笠雅是凌云院的大丫鬟,虽然她现在对霍姝十分恭敬,伺候得也用心,不过邬嬷嬷等人可没忘记霍姝刚嫁进来时,她隐隐露出几分凌云院第一人的架势,后来可能是被世子敲打过,变得无比的恭敬,伺候得也十分用心。
看在她这一年用心伺候的份上,邬嬷嬷也不是个坏心肠的,觉得倒是可以给她一个妥善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