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竟是不知由什么材质雕琢成的松鹤延年图。
“这是什么玉石?”坐在老夫人旁边的一个老妇人探着头问道。
这老妇人一身福字不断纹酱红褙子,头发盘得紧紧的,看面容明明和老夫人差不多大,却没有一根白发,人显得极为精神。
“大郎媳妇,快告诉杜老太君。”
甄妙知道,这位杜老太君是欧阳将军府的老夫人,和镇国公老夫人关系相当好。
见众人目光都落到这里,抿唇一笑:“杜老太君万福,这不是什么玉石,是花瓜。”
说着又施了个礼,脆生生道:“请祖母品尝。”
“什么,是花瓜?”大厅里的人们嗡嗡议论起来。
年长的妇人也就罢了。那些年轻的媳妇和姑娘们,有调皮的已经站了起来探身仔细瞧着。
“不可能吧,那怎么可能是花瓜?”
那山石,青松和白鹤。实在是太真切了,怎么能用瓜果雕刻成这个模样?
随李氏前来的甄玉瞥了那提出质疑的人一眼,道:“有什么不可能,我四姐去岁七夕女儿节时做的花瓜被国子监祭酒骆夫人亲评了绝品,这可是多少年没评出过了。别人做不出,可不代表我四姐做不出。”
前不久甄玉李代桃僵替甄冰进宫参选,建安伯府不得不让甄冰称病落选,为了不落人话柄,到现在甄冰还是在府里养着,这次并没有前来。
见甄玉出头说话。李氏悄悄掐了她一把。
甄玉疼的皱眉。
好在因为她这番话,许多人恍悟,纷纷道:“不错啊,我听说后来今上还宣甄大奶奶进宫了呢,可见甄大奶奶花瓜是做得极好的。”
众人纷纷点头。又开始猜测那松鹤延年盆景到底是什么做成的。
见没人注意,甄玉小声抱怨:“娘,您掐得我好疼!”
李氏一脸不乐意:“你一个姑娘家,这种场合多什么嘴,显得牙尖嘴利的坏了名声!”
镇国公老夫人的寿宴,来得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贵妇,借着这种场合相看各家小娘子太正常了。
不知多少人家的结亲。就是在各色宴会上促成的。
两个女儿正是议亲的时候,可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想到这偷偷瞪了甄妙一眼。
这个四丫头,自己攀了好人家,不说帮衬妹妹们一把吧,至少别再带累人!
这样一想又忍不住叮嘱两句:“玉儿,你要拿出大家闺秀的样子来。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说,省得被人笑话了去。”
甄玉认真看了李氏一眼,淡淡道:“娘,我们都是一个府上出来的姑娘,任由别人猜疑四姐。做妹妹的一声不吭,才会让人笑话呢!”
说着不由想起了去年七夕的事。
当时四姐被初霞郡主和赵飞翠挤兑着参加比试,三姐还拿了支蝴蝶簪出来呢。
想到这,心里一堵。
三姐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就算庶出的女儿,也没有这么糟蹋自己的。
当了皇子的妾又如何,但凡正经的场合,都没有机会出来呢。
李氏母女二人的私语,被坐在一旁的王阁老家的儿媳萧氏听入耳中,不由又多看了甄玉两眼。
她的二子正在议亲,夫君前不久还提过建安伯府的两位姑娘。
依夫君的意思,罗二老爷前途无量,人品又是好的,娶他的女儿还是不错的。
可罗二老爷的继室李氏,大大小小的宴会她是见过不少次的,虽没说过话,却看得出是个小家子气的。
当娘的这样,她对女儿就有些不放心了。
这次宴会,有意坐在了李氏母女旁边,没想到倒是听到了一番出人意料的话。
李氏倒真是好福气,没有把女儿养歪。
看着李氏一脸不满盯着甄妙的样子,萧氏讽刺的翘了翘嘴角。
杜老太君一脸不可思议:“这真是瓜果雕成的?”
扭着头对镇国公老夫人道:“老姐姐,你说我这眼神不差啊,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老夫人心里得意,笑得越发和蔼:“大郎媳妇,你说说这是拿什么瓜果做成的?”
甄妙也不卖关子,笑眯眯道:“祖母,这青松用的是青萝卜,白鹤用的是紫萝卜,所以这白鹤的翅膀才是紫红色的,取的就是紫萝卜表面那层浅紫色。”
“竟然是萝卜?”许多人惊呼。
怎么瞧,都不敢相信这么精致的物件只是拿萝卜雕成的。
“那黑褐色的山石呢?总不能还有黑萝卜吧?”杜老太君打趣道。
甄妙笑盈盈道:“这黑褐色的山石啊,是用面粉、鸡蛋加了乌梅汁等物烘烤出来的面点。”
“老姐姐,快让丫鬟拿近点,我看看。”杜老太君越看越稀奇。
老夫人心里那个得意:“没听杜老太君说吗,还不拿近点。”
捧着托盘的丫鬟走到近前。
杜老太君欠了欠身子,笑道:“哎呦,竟是真的呢,远处瞧不觉得,这一靠近。就闻到一股萝卜味。”
甄妙低了头苦笑。
自己折腾了一大早上,到现在都是一身萝卜味。
真的确定了这就是由萝卜雕成的,杜老太君啧啧赞叹:“老姐姐,你这孙媳真不错。手这么巧,一看就是伶俐的。不像我家那傻丫头,帐都算不清呢。”
站在杜老太君旁边的一个年轻圆脸女子嘟着嘴道:“老夫人,您看看,老太君这就嫌弃人家了,别回去后处处拿我和甄大奶奶比,那我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
杜老太君佯装打了那圆脸女子一下:“你这丫头,再贫嘴以后可不敢带你出门了。”
“祖母——”
甄妙额头滑下一道黑线。
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了。
退到一旁。接下来是罗知雅献寿礼。
只可惜众人还在琢磨用面粉鸡蛋怎么烤出像石头模样的糕点,对罗知雅献上的手绣经书并没多少关注。
田氏暗暗咬牙。
大半年前她从大福寺捐了大笔香油钱得了一本手绣经书,让女儿仿着绣,为的就是献给老夫人当寿礼。
这一日京城贵妇云集,元娘贤良灵秀的名声传出去。将来说一门好亲事就容易多了。
没想到,又被甄氏抢了风头!
罗知雅垂着头退到一旁,心中亦是不好受。
想着自己数月的辛苦,却抵不过别人一两日的忙乎,就觉得不甘心。
大嫂明明都嫁做人妇了,还这么抢风头干嘛?
难道不知道,自己还替她背着黑锅吗?
罗知雅越想越不平衡。待赞叹声又响起时,猛然抬头望去。
就见罗知慧立在大堂中央,和刚才捧托盘的丫鬟一人扶着画轴的一边,展示给人们看。
那是一幅雨打芭蕉图,这样的景物入画,是很常见的。想要出彩不容易。
可罗知慧这幅画能像甄妙的果雕一样引起众人惊叹,却是因为画得太真了。
是的,不是像,而是真。
站在这幅画前看着,那巨大的芭蕉叶上滚落的水珠。仿佛手一伸就能接住,还有肆意洒落的雨,让人觉得靠近了,雨水就会打在自己身上。
“这是什么画法?”一个刚进门的妇人走过来。
有人低呼:“骆夫人!”
骆夫人这才醒过神来,勉强从画卷上移开目光,冲老夫人行了礼:“老夫人,车子路上出了点问题,来迟了,还望您勿怪。”
“不会不会,你来我就很高兴了。”
骆夫人忙回了头看着那幅画,问道:“这画,是出自何人之手?“夫人,是我画的。”罗知慧裣衽施礼,一副宠荣不惊的样子。
骆夫人眼睛一亮,喃喃道:“难怪落笔还有些稚嫩,不过,这种画技倒是令人耳目一新。罗二姑娘,这种画法,是谁教你的?”
“是我自己闲来无事琢磨的。我就是想着,到底能把一幅景色画的有多像。”
甄妙早就瞪大了眼睛。
这姑娘强啊,就这么着把工笔画和油画糅合到一起了,假以时日,完全是一代宗师的节奏啊。
骆夫人显然比甄妙更懂得罗知慧的天赋,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罗二姑娘,我近来也常常研究作画,你若无事,就常来府上玩,我们一起探讨一下。”
“夫人抬举我了,若是夫人不嫌弃,能不能收下我这个学生?”
“好。”骆夫人满口应下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看向罗知慧的眼神便不同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赐婚
骆夫人是闻名天下的才女,皇室多次请她给公主们授课。但凡被她肯定的闺秀,无不身价倍增,成为各家争相求娶的对象。
罗知慧成为她的学生,那就更是难得了。
至少在场的贵妇中家里有适龄儿子的都开始盘算了。
气氛热闹起来。
罗知雅低着头,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自己平白无故被泼了一盆污水,她们却一个比一个风光?
田氏悄悄拍了拍罗知雅的手,声音放得极低:“元娘,这种场合,大家都看着你呢,要沉住气。”
这么多年,她都贤良大度忍过来了,吃食衣物,无不挑最金贵的给清风堂,生病了请医问药,启蒙了重金聘请名师,若只看做的,就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