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四妹,你知道么,这绣线,浸润了新鲜的血红花汁液!”
“血红花?”甄妙大吃一惊。
甄妍点头:“我问过大夫了,这血红花是红花中的一种,极为霸道,用它的新鲜汁液染成的绣线绣成物件儿给妇人带在身上,时日久了很难受孕!”
一股凉气从甄妙心底升腾起来。
她知道这深宅大院的斗争很残酷,却只是停留在一种概念上,却没想到身临其境后,手段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要知道她这方帕子,可是要给甄妍添妆的!
甄妍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狠狠把帕子摔在桌案上:“四妹,这件事情,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也算是,在出阁前给四妹扫清一点障碍吧。
甄妍这样想着又暗自苦笑,这事儿还没水落石出,这个局设的到底是针对谁,还不一定。
也许是四妹,也许是她,也许,还可能是大嫂!
不过,总不出他们三房就是了。
“二姐,怎么查?”甄妍看着那片刺目的红玫瑰一阵眩晕,这个世界真的太可怕了好么!
看着甄妙的呆样,甄妍伸出涂着粉色丹寇的食指,在她额头一点:“呆丫头,我们不查。”
“不查?”甄妙听迷糊了。
甄妍叹口气,怎么觉得这个妹子越来越没有以前的精明劲了。
想起甄妙以前掐尖好强的样子,甄妍打了个冷战,算了,还是呆下去吧。
“对,我们不查,我们毕竟是女儿家,有的事就算能做到,手也不能伸的太长。整个伯府,是大伯母在管家,针线房的管事嬷嬷,更是大伯母陪嫁过来的。我们只要把这一方帕子交给大伯母就好了。”甄妍耐心讲给甄妙听。
甄妙受教的点点头,想着才十六岁的二姐就有这样的战斗力,还有那隐在暗处、一出手就往死里算计三个人的幕后凶手,加上随时打算要她小命的未婚夫,顿觉她活得好艰难。
接下来的两日平静无波,只是七夕前日,却不见甄静来给老夫人请安。
大夫人蒋氏是这样说的:“那丫头染了风寒,媳妇就做主让她在屋里歇着了,老夫人不会怪儿媳自作主张吧?”
甄妍和甄妙互视一眼。
昨日,甄静可还是好好的呢。
老夫人听了,神色一顿,随后温和笑道:“看你这张嘴,老婆子是那么不疼孙女的人么?只是三丫头婚事也近了,你可要请个好大夫给她仔细看看。”
“这是自然。”蒋氏面色平静的道。
“哎呀,三姐病的真不是时候,明日可是七夕呢,这么说,她岂不是连出阁前最后一个七夕也过不成了?”甄玉快言快语的道。
“那也是这丫头运道不好。”蒋氏淡淡道。
其他人不以为意,大房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妾,生了三姑娘一个庶女,蒋氏一直是绝对的权威。
二夫人酸酸的道:“大嫂,还是您好福气,妾懂事,女儿也听话。呵呵,你说是吧,三弟妹?哎呀,三弟妹,不是我说,这些日子,你瘦的可太厉害了。”
温氏和三老爷冷战折腾了许久,人也瘦得厉害,说话虽没以前冲动,却不是肯吃亏的,平静的道:“我院子里没有妾,没体会过。”
大夫人蒋氏挑了挑眉,她虽知道这话是冲着李氏去的,可听在耳里,到底不那么舒服。
有心说几句,可想到因着那方帕子查出来的事,又熄了心思,暗恼李氏是个搅事精,没得给人添堵。
李氏最爱和温氏较劲儿,听她这么一说,笑道:“以后三弟妹恐怕就要操心了,我听说三叔已经收了两个通房了。”
这话一出,温氏并甄妙姐妹二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三老爷确实越加荒唐了,虽碍于老夫人没出去乱来,却接连收用了两个丫鬟。
如今一些有心思的丫鬟,就想着往三老爷跟前凑呢。
“二伯母,二伯父是要年底才能回京叙职么?可惜喝不到侄女的喜酒了。”甄妍貌似岔开话题的道。
李氏听了,脸上一白,暗暗揉碎了帕子。
二老爷任职在外几年了,她最怕的就是到时候给她带几个庶子回来!
老夫人终于开口:“明儿就是七夕了,你们几个丫头也别在这坐着了,赶紧去准备准备,到时候别丢了咱建安伯府的脸面。”
大周朝民风开放,女儿节就有三个,分别是五月初五,七月初七以及九月初九。因着七夕是专为了未出阁的小娘子,最受重视。
到了七夕这一日,京城中会分成东西两城,举办女儿会。
西城专为了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东城则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身份地位泾渭分明,也是因为这一日,是一场盛大的变相相亲会。
未定亲的小娘子期望遇到命中人,定亲的小娘子则是祈求婚姻美满顺遂。
所以凡年满了十二岁的小娘子不能参加七夕的女儿节,是极为遗憾的。
“老夫人说的不错,你们早些把巧果花瓜准备好,穿针乞巧也要多练练,尤其是冰儿和玉儿是头一次参加,等明日若是有机会当众比试,可别露了怯。”蒋氏跟着叮嘱道。
她是伯府当家夫人,几个姑娘明日表现不好,最面上无光的也是她。
“是。”几人齐声应是,起身告辞。
“呃,静儿那里,你们这几日就先别去探望了,别过了病气给你们。”蒋氏淡淡道。
老夫人看了蒋氏一眼。
姐妹几人,心思各异的离去。
甄妍和甄妙一路沉默,直到分别,才互相凝视着叹口气,却没有说话的心情,默默分开了。
第二十八章 岚姨娘
建安伯世子夫妇居住的明华苑宽敞明亮,其中一隅分了个小跨院,三姑娘的生母岚姨娘就住在这里。
岚姨娘是在大夫人蒋氏生了长女后,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被老夫人拨给世子的,原是伺候老夫人的丫头。
她虽是个美人,世子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关注,一直安安静静的呆在跨院里,给人的印象,本分而低调。
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冲到了明华苑正屋前,顶着高高的太阳直直跪在青石台阶上。
大丫头雕栏掀了帘子走出来:“岚姨娘,请回吧,世子夫人还在理事呢。”
岚姨娘身子挺得笔直,丝毫不为所动的道:“请雕栏姑娘禀告一下夫人,妾在这等着。”
“岚姨娘这是让婢子为难了,夫人理事时,素来不喜人打扰的。”
一个杏衫丫头走了出来,冲雕栏努嘴道:“雕栏姐姐,有小丫头要领东西,找你呢。”
说着走下台阶来拉雕栏,眼尾扫了岚姨娘一眼,压低声音轻哼:“真是不知所谓,一个丫头出身的姨娘,没事跑来碍夫人的眼!”
两个丫头携着手进去,只剩岚姨娘跪在日头底下,盯着晃动不已的水晶帘神情莫名。
不过是一炷香的工夫,就有深沉的声音响起:“岚娘,你怎么跪在这里?”
建安伯世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里,看着鸦鬓乌袅,碎发被汗水浸透贴服在额前的纤弱女子,眼底深处闪过一抹疼惜。
雕栏匆匆走了出来:“世子爷,您回来了。”
“夫人呢?”建安伯世子甄建文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雕栏不着痕迹的看了跪的越发笔挺的岚姨娘一眼,心中暗骂,怎么好端端的,世子爷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岚姨娘微微抬了脸,脸颊因为日晒而变得红润,衬着她柔弱的气质,有种矛盾的美感:“世子爷,不……不怪夫人,都是妾不好……”
没待甄建文开口,雕栏就深福一礼,果断的道:“回世子爷,都是婢子的错,刚刚岚姨娘来了就跪在了院子里,说是要见夫人。您知道的,夫人每日这个时候都在理事,素来不喜人打扰的。婢子就自作主张,没有替岚姨娘去禀告,您要罚,就罚婢子吧……”
水晶帘一挑,蒋氏走了出来,像是刚发现院中情况似的,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呃,世子爷,您怎么这个时候回了?”
“呃,回来拿点东西。”甄建文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看也未看岚姨娘一眼,“你有事就先处理,我先去书房了。”
看着甄建文大步流星远去的背影,蒋氏满意的勾勾嘴角,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岚姨娘顶着这么大的日头过来,是为了何事?”
岚姨娘面上也没有因世子远去而流露出委屈,态度恭敬的道:“夫人,妾听说三姑娘她不能参加明日的女儿会了,可是当真?”
大夫人笑笑:“静丫头染了风寒,当然是养着身子要紧。”
“可是——”
“行了,这事儿我已经禀告给老夫人了。岚姨娘,你到底是静丫头生母,若是惦记,就去看看她吧,她病又不能立马好了,在我这求也没用。”
岚姨娘垂下了头,拳头掩在衣袖中握的紧紧的:“是,妾知道了。”
谢烟阁里一片静悄悄的,岚姨娘被请进去时,就看到三姑娘甄静坐在榻上,神情有些木然,见她进来,也不言不语。
“你们都下去吧。”岚姨娘挥退屋里伺候的丫鬟,这才大步走过去,一把抱住甄静,“静儿,姨娘对不起你!”
大周朝七夕节的女儿会,已经被世人推崇到一定高度,特别是将要出嫁的小娘子,这是她们最后一次参加女儿会的机会,珍惜无比。
甄静睫羽很长,像小扇子似的颤了颤,看着岚姨娘笑了笑:“姨娘,您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
说完别过头去。
在大日头下都没变脸色的岚姨娘这次却脸色发白:“静儿,你,你这是怪姨娘吗?”
甄静侧着身,一直沉默。
岚姨娘捏着甄静的手,嘶声道:“静儿,你可知道,姨娘看着你因为黄了那门亲事日日垂泪有多心疼!你有好几次,扯的帕子都碎了,却奈何不得三房的那个死丫头,你当姨娘看不到?姨娘知道,你恨她!”
甄静终于转过身来,看着眼眶发红的岚姨娘叹了口气:“所以,您就要换成浸了血红花的绣线么?您难道不知这样会害了大奶奶,还会害了二姐?”
“静儿!你这是什么话?她们可都是三房的,都是那死丫头的亲近之人。如今她们一个要生下长子,一个要嫁入侍郎府,而你呢,你却要嫁给一个寒门小户!”
“可她们,毕竟是无辜的。”
“无辜?那你呢,静儿,你的亲事是怎么被退的,难道你忘了吗?要说真正无辜的,就是你啊!”岚姨娘脸色都有些扭曲了。
“姨娘……”甄静怔怔看着,在她印象中,姨娘一直是柔弱善良的,很少会出现这种神色。
她也没想到,姨娘会做出这种事来,眼看大夫人就要查到姨娘头上,那姨娘面对的就是大祸。
而她一个要出阁的姑娘认下此事,再怎么罚,也不过是禁足罢了。
岚姨娘也是暗暗后悔往日只顾着装作温柔贤淑,让女儿成了这副样子,咬咬唇道:“静儿,你真是个傻丫头,干嘛要替姨娘认下此事,便是,便是夫人查到我头上,姨娘死咬着不认,她没抓个正着,也是奈何不了姨娘的。”
“可是夫人会找到人证……”
岚姨娘嗤笑一声:“傻丫头,人证算什么,不过是看主子信不信的事儿。”
“夫人会信的。”
岚姨娘嘴角弯成奇异的弧度,一字一顿道:“可是你父亲,不会信的……”
岚姨娘坐在榻边,给甄静讲了无数的心得,甄静脸色变幻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