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真的个屁啊。换别人,早拿大耳刮子抽你了。
罗天珵猛然把甄妙抱住,低头在她耳边呢喃:“皎皎。谢谢,谢谢你。”
甄妙板着脸把他推开,抬了抬下巴:“夫君大人,你该不会认为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罗天珵呆了呆。
甄妙咬牙切齿地道:“你说的情况,我姑且算是理解了,可是我理解你是不够的。关键还是你怎么把这个坎迈过去。总不能以后你一发疯就虐待我,虐待完了就要我理解你吧?那就不是你有病。而是我有病了!”
“皎皎——”罗天珵握了甄妙的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甄妙啪的打下去,把他的手拍开,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嗔怒道:“罗天珵,用你那被驴踢过的脑袋想想,你和梦中的自己一样吗?”
“我?”罗天珵心中一动,沉思起来。
前一世,他是京城有名的温雅贵公子,实际上是个四肢不勤的窝囊废,而这一世——
甄妙的话接着响起:“我刚听着,你和梦中是完全不一样的人,那么你为什么就认定我会和梦中一样?”
罗天珵如遭雷击。
不一样,原来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吗?
甄妙忽然快走两步来到书桌前,摊开了宣纸,用毛笔迅速画起来。
罗天珵好奇的凑过去看。
画上寥寥几笔勾出了一个幼儿,面前最开始是一条笔直的路,可后来就出现了无数的分岔,到最后形成了数条路,路的末端站着截然不同的人,甚至有一个不是人,而是话本中常见的厉鬼模样。
甄妙把笔搁下,才道:“一个人,从这么小到长大,很可能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就让他变了模样。你只看最后这些人的模样,又怎么会想到他们的最初都是那个孩子呢?”
罗天珵像着了魔似的盯着那幅画看。
明明很潦草,可是这画却摄住了他所有心神。
见他真的听进去了,甄妙停了一下,微微笑道:“我和梦中的那个人经历不同,你日日和我相处,应该也明白性子也不同。如果,如果只是抛开了这皮囊,难道我们是一个人吗?她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吗?”
甄妙说完了,像是虚脱般,微喘着气望着罗天珵。
她想,终其一生,她也不可能再说出这么接近真相的话了。
所以,这也是她最后能为这重生的倒霉孩子做的了。
再不行,就各过各的吧,离得远远的,总不至于再伤心。
罗天珵愣愣的望着甄妙,眼中有困惑,有纠结,有痛苦,最终明亮的像水洗过似的,有种脱胎换骨的清澈。
甄妙倒是呆了呆。
少了以前时不时闪现的戾气,他竟像打磨光滑的美玉,呈现出最动人心弦的一面来。
“你——”甄妙张了张嘴。
罗天珵如梦初醒,然后竟抱着那幅画蹲下去,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
甄氏被捉奸在床时,他没哭;发现视为父母的二叔二婶另一副嘴脸时,他没哭;杀人充军,浴血杀敌,又被视为伯乐的厉王鸟尽弓藏时。他依然没有哭。
可现在,知道皎皎和甄氏是不同的人,他再也忍不住哭了。
他知道一个大男人流泪。会被笑话,会被看不起,会丢脸。
可丢脸算什么,迈过了这个坎儿,他到底没有弄丢了她。
甄妙有些无措,偷偷扫了外面一眼,心道幸亏今晚没让丫鬟们守夜。不然等这位大爷冷静下来,想要灭口可咋办啊!
烛花忽然爆开。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而这声轻响,总算拉了罗天珵的理智。
他缓缓站了起来,眼睛虽还是红的。气质却温和了许多,对着甄妙露出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甄妙同样露出一抹甜笑:“想通了?”
“想通了。”罗天珵伸手,按住了甄妙的肩膀,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
“想通就好。”甄妙扭过身走到床榻前,抱起一床被子塞到他怀里,笑眯眯地道,“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皎皎?”某人一脸呆滞。
这,这发展有点不对!
甄妙沉着脸:“既然你的问题解决了。那该解决咱俩的问题了,我可还没原谅你呢!”
罗天珵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我。我还变回去成么?”
刚才的温柔娴淑呢?通透灵慧呢?耐心体贴呢?
这,这前后绝对不是一个人啊!
“可以。”甄妙笑眯眯地道,“等永王妃认了我为义女,说不定皇上高兴,封我个县主、郡君的当当,到时候咱们就和离。我听说。前朝的公主们养面首是风尚呢——”
甄妙这倒不是妄言。
永王妃要认她当义女的事,已经传到了建安伯府。建安伯老夫人早就提点过了。
救了初霞郡主,那可不是单纯的救公主,还免了和蛮尾交恶的危机,甚至可以说,第二个原因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为了显示皇恩浩荡,不大可能让她连个册封都没有。
“你敢!”罗天珵气得心口发闷,一把把她揽进怀里。
“你还变回去吗?”甄妙头埋在他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罗天珵温柔的摸着她的鬓发,低声道:“不敢变了,怕你养面首。”
“这么温柔,要是再没有酒臭味就更好了。”
甄妙不合时宜的感慨一下,趁着对方身子一僵的时候挣脱出来,手往门口一指:“去吧,书房出门左拐。”
“皎皎——”
甄妙别了脸不看他。
罗天珵还不死心:“明天一早,我就要回衙署了,最近会一直很忙——”
甄妙抱起被子,抬脚就走:“你不去,我去!”
“皎皎。”罗天珵都有些无奈了。
甄妙白他一眼:“怎么,你以为我和你撒娇啊?”
“那,那你怎样才能消气?”
甄妙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点。”
“什么?”
“你不去睡书房,我会更生气。”
罗天珵认命的接过被子,搂着那幅画,蔫头耷拉脑地走了。
甄妙一下子乏极了,吹了蜡烛上了床,浑身散架似的疼。
她一向是被说教的人,还从来没说教过别人,居然,居然成功了。
但愿从此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甄妙是在扑鼻的幽香中醒来的。
她眨了眨眼,一歪头,就看到枕边放着一枝腊梅,一时间倒是以为犹在梦中。
“大奶奶,您醒了吗?”白芍的声音传来。
甄妙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把腊梅藏好,才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
白芍带着几个丫鬟进来,捧软巾的,端脸盆的,拿香胰子的,依次排列开来。
甄妙由白芍扶着去了净房洗漱妥当,等转回时雀儿和绛珠已经把内室收拾妥当了。
然后雀儿去推开了窗,欢喜地对甄妙道:“大奶奶,下了那么多日的雪,今儿个总算天晴了。”
第二百五十章 得手
天气晴朗,未化的积雪泛着白光,就更耀眼了,幽静的杏花巷一户寻常的民宅里,却有女子在低声饮泣。
罗二老爷下半截身子还遮掩在棉被里,看着背对着他哭泣的丽人,心里是又得意又畅快,那种难言的满足让他神采熠熠的,竟是头一次知道这事儿是如此让人食髓知味。
再一想,竟觉得以往的日子都是白过了。
江山美人,也难怪竟有人不爱江山爱美人。
罗二老爷盯着那女子纤柔适度的美好背影,长至腰际的青丝似是海藻,缠缠绕绕的勾着他的魂,就不由有了这种感概。
“嫣娘——”罗二老爷伸手,搭在她肩膀上。
嫣娘猛地转身,怒视着罗二老爷,一反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这不大的内室竟像有回音似的。
罗二老爷被打懵了,好一会儿怒火才上来,刚要发作,嫣娘的动作却吓住了他。
“我敬您是古道热肠的大老爷,可谁想却是乘人之危的登徒子!”嫣娘从鬓间拔下一只簪子,锋利的簪子尖端正对着纤长白皙的脖颈。
罗二老爷一下子慌了:“嫣娘,你别胡来。”
嫣娘仰着头,白皙的脖子上还有昨夜留下的红痕,那簪子往里一压,立刻就刺破了白嫩的肌肤,血珠顿时就滚落下来。
“我这身子都被你糟蹋了。难道你以为我还稀罕这条命吗?”
决绝的神情,滚落的血珠,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艳丽。令罗二老爷心急跳起来。
这个女子是如此烈性,反倒让他生出一种难言的征服欲来。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女子有一日对他言听计从,任他摆布,罗二老爷就激动地打哆嗦。
他一反手,竟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嫣娘愣了愣,手上动作一顿。
趁着这个时机,罗二老爷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劈手把簪子夺过来扔到地上,然后紧紧抱住了她。
“嫣娘。嫣娘,我知道你生气,你心里有委屈就冲着我来,可别再伤着自个儿了。我打见了你第一眼,就稀罕你了,昨日实在是一时没忍住……”
嫣娘紧绷的身子似乎一下子软下来,咬着唇道:“你万不该,万不该在我家老爷刚没了,就来欺我——”
昨日罗二老爷之所以连家宴都没回去,就是因为派去的人传来了消息,养着嫣娘的那个行商因为喝了酒和人争风,居然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