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可他呢。虽然只守孝一年,却会错过今年的乡试。再等三年,他中个举人,顺利的话转年再中个进士,比起大哥的一等国公、从三品锦鳞卫指挥同知,差距大的可笑!
“三郎呢?”田氏问。
这还是三郎去兵营后第一次归家,却迟迟没有向罗二老爷夫妇请安。
“三弟还在祖母屋子里守着。”
“这个孽障,还有脸回来!”罗二老爷本就心情不佳,想起这个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田氏横他一眼:“还在老夫人院子里,老爷,您还是小点声吧!”
她说完顿了顿,喃喃道:“最近府里颇为不顺,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不如请位道长来看看?”
罗二老爷瞪她一眼:“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您看看这些日子发生了多少事?先是我可怜的元娘年轻轻没了,现在是老夫人突然病了,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你我了——”
“住口!”罗二老爷颇有几分气急败坏,进了正屋去看老夫人了。
一旦老夫人过世,罗天珵就要丁忧三年,昭丰帝看重他,自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他遣了张院判前来,还赐了许多珍贵药材。
“张院判,我祖母如何了?”
“老夫人病来得突然,倒像是一直撑着一鼓劲,那股劲泄了,年纪又大了,就一下子没了精气神,那些病症就都冒头了。这样的情况,寻常药石效果不大,只能是缓缓养着,老夫人吉人天相,定会渡过此劫的。”张院判说的客气,听在众人耳里,却心中一沉。
这岂不就是说,老夫人是死是活,只能靠天意了吗?
罗二老爷多看了田氏一眼,这时候,他倒觉得田氏出的主意可行了。
送走了张院判,各院主子聚在一起,罗二老爷开口道:“老夫人病得实在蹊跷,连张院判都束手无策,三弟、四弟,你们看是不是请个道长或高僧来看看?”
这个年代,道、佛兴盛,求个心安也是好的。
罗三叔和罗四叔不置可否。
罗二老爷看向罗天珵:“大郎,你看如何?”
按理说,此事三个叔叔就能定下来,但罗天珵身份不同,他是承爵嫡长孙,这种时候,肯定要征求他的意见。
罗天珵没有反对的理由。
前一世,他是不信鬼神的,可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获得重生,却信了。不信,他又算什么呢?
若是能救回祖母性命,试一试又何妨!
城外十里的长春观,是颇有盛名的道观,很快,罗二老爷出面请回了一位道长。
那道长四十岁许,身穿褂衣,头戴玄冠,手持云展,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在府里走上一圈,念念有词,一甩云展道:“老夫人眉如新月,人中深长,乃长寿之相,只是山根有乱纹,命中应有一劫,应在数年之后,过了则可见五世同堂。贫道观府内有煞气新生,这才提前应劫,伤克了老夫人。”
“道长的意思是——”
“府上可有新孕的妇人?若是有的话,最好先搬到旁处去,因那胎儿为煞气滋生,将来出世后,为保老夫人平安,最好十岁之前不要和老夫人接触。”
“一派胡言!”罗四叔一脚踢过去,那仙风道骨的道长被踢了个趔趄。
罗四叔还不解气,黑着脸道:“这贼道士,完全是信口开河,接下来是不是要我们出银子,求那破解之法了?”
也不怪罗四叔大怒,这府上新孕的妇人,任谁第一个想到的,不都是戚氏吗?
听听这贼老道说的什么?有孕的妇人要搬离国公府不说,将来孩子出生还不能领到老夫人面前来,要真信了这道士的话,那置他的妻儿于何地!
那道士被踢的屁股生疼,心中更是窝火,拂袖道:“既然贵府只愿听吉言,又何必请贫道过来?贫道这就告辞了。”
田氏见道长要走,忙道:“道长请留步!”
她转头看着罗四叔,不满地道:“四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今什么都没有老夫人重要,道长的话虽不中听,可正是因此,才要寻出破解的法子,不然难道眼睁睁看着老夫人病情越来越重么?”
罗四叔恢复了冷静,盯着田氏,似笑非笑:“那道士本就是危言耸听,因着他的话去找破解的法子,那不正对他心意么?当然,想来二嫂是极愿意相信这贼老道的话的。”
他说的含蓄,在场的人却都听明白了。
馨园的那位嫣娘,月份和戚氏差不多呢。
田氏被罗四叔气的心口发疼,却不想扯开了说,省得被认为是做贼心虚。
不过,听那道长说出那番话时,她确实是恨不得叫好了。
如果趁着这个机会除了嫣娘这个眼中钉,顺便让四房受些打击,老夫人的病还能好了,那是再妙不过了。
只有当时被瞒住的罗二老爷有些懵懂,但他也不是傻的,随后就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变了。
如今嫣娘可是他的心头肉,对那孩子的期盼,甚至超过了当初戚氏怀二郎、三郎的时候!
但是怀疑道长的话四弟能说,他却不能说,这人可是他出面请回来的,当时要请道士、高僧的是他,现在要是跟着反对,那就是明摆着告诉众人,他为了一个通房连老母亲的死活都不顾了。他再稀罕嫣娘,也不敢背上这样的名声!
这时候,罗二老爷暗恼起田氏来。
若不是她撺掇,二房也不会出这个头,等别的几房先提出来,现在他也可以像老四一样,以不信为由把这道士打发了。
见罗二老爷不说话,罗四叔看向罗天珵:“大郎,老夫人也说了,要你提前袭爵,何况你本来就是世子,我们虽是你的叔叔辈,这府里真正做主的也该是你,此事你看该如何处理?”
罗四叔是相信罗天珵的,他这侄儿才能卓绝,绝不会如那些愚昧无知之人一样相信这样荒谬的事情。
出乎罗四叔意料的是,罗天珵却沉默了。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祖母两年后确实遇到了生死劫,这一点那道士说对了。
他一直在想那道士说的新生煞气。
前世,祖母没有这场重病,是不是因为没有新生煞气的缘故?
要知道,前世罗四叔没有被寻回,他也没有安排嫣娘成为二叔的通房,真的说起来,这两个孩子确实是不该存在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挑拨
经过上一世的被算计与杀戮,罗天珵一颗心对旁的人早已冷硬如铁。
如果那两个孩子真的是伤克到祖母的存在,当然不能就这么留在国公府里。
他看向那道士:“道长,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那道士也知道这位镇国公世子身份不同,面上虽仍带着不忿,语气却不自觉恭敬许多:“贫道已经说的清楚,要想老夫人渡过这一劫,就要贵府上有孕的妇人搬离国公府,至于诸位信不信,那就不是贫道能管的了,贫道告辞。”
“道长,不必急着走。”罗天珵微笑,“道长还是先留在府中,等照着道长的话做了后,祖母若真能好起来,还要好好谢过道长呢。”
被罗天珵盯得有些不在,那道士干咳一声,一甩云展:“长春观就在城外,贫道还是回道观方便些,老夫人大安了,也不必谢贫道,来观里上几柱香就是了。
罗天珵收了笑,淡淡道:“来人,请道长下去休息。”
不知从哪里出来两个侍卫,冷着脸迅速到了那道士跟前,一左一右架着他就走了。
道士的挣扎怒喝声还在耳边萦绕,室内却一片安静。
“大郎,你怎么还把那贼老道留下了?”罗四叔问。
“四叔,不如您先送四婶会娘家小住一段时日吧。”
“什么?”罗四叔大惊,“大郎。你难道相信那种荒唐之言?”
罗天珵垂下眼帘,淡淡道:“不是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么?四叔。只是先请四婶回娘家住一段时日,倘若祖母不见好,证明那道士是满口胡言,也省得将来小堂弟出世,带累了他的名声。若是祖母真的好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平静看着罗四叔:“为了祖母,想必四婶也是愿意受点委屈的。”
就算那道士说的是真的。将来孩子出世,只是十岁内不能领到祖母面前来。比起祖母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那道士到底有没有搞鬼,他肯定是要彻查一番的。
罗四叔颇有几分不可置信。他是从没想过这个侄儿竟会像那些妇孺一般相信这种事的,这简直是荒唐!
叔侄二人平日关系颇好,又有被寻回的情分在,在罗四叔心里,把罗天珵当亲子般看待,因此他虽气怒攻心,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咬了咬牙道:“好,今日我就送你四婶回娘家!”
罗天珵看向罗二老爷:“二叔。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嫣娘?”
“处置?嫣娘又没犯什么错,何来处置?”罗二老爷大惊。
难道大郎想把嫣娘的孩子打掉不成?
罗天珵微笑:“二叔,嫣娘一个通房。又没有娘家可回。”
不知为何,罗二老爷觉得这笑容令他头皮发麻,连声道:“她有地方回,她有地方回。”
生怕罗天珵不相信,还补充一句:“我在杏花巷有个宅子,以前嫣娘就住在那里。让她还回去住一段日子就是了。”
要是平时,罗二老爷才不会这么怕罗天珵。他好歹是长辈,真的强硬起来,做侄儿的难道能打他一顿么?
关键是罗天珵先问了罗四叔在先,连四婶都要搬出去了,罗二老爷下意识的就会觉得底气不足,他兄弟的嫡妻都要搬出去,他的通房难道还能留下么?
不得不说,这就是一种心理战术了。
“杏花巷?”田氏冷笑,“老爷,那宅子您还没处置么?那上次交给我的那笔银子是什么?”
她越说越恨:“看来老爷私房钱不少了!”
罗二老爷大怒:“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你也不看看场合!”
什么私房钱,这些年他置办了杏花巷的宅子,先是养着淑娘,后又养了嫣娘,私房钱早就掏空了,当初为了交代,是找同僚借的银子交给了田氏,哄骗她说是把宅子卖了,现在钱还没还清呢!
这个蠢妇,早知她娘家如此丢人,她越发上不了台面,他给她个屁交代,管她去死!
罗二老爷越想越怒,忽然瞥见罗天珵表情淡淡的样子,心里更恼,便问了句:“大郎,二叔还真是有些好奇,要是侄媳妇也查出来有了身孕,你可怎么办呢?”
罗天珵微怔,下意识看甄妙一眼,随后淡淡道:“这个不用二叔操心,内子若是有孕,我会亲自送她回建安伯府的。”
罗二老爷扫甄妙一眼,总算觉得畅快了。
大郎媳妇没有身孕又如何,大郎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罗四叔拧了拧眉,心道大郎这么做不管对错,终究是为了老夫人,做长辈的再生气,故意挑拨他们夫妻感情就有些过了。
罗天珵没有跟甄妙一起回清风堂,而是出去了大半日才回来。
“大奶奶呢?”
“大奶奶去怡安堂侍疾了。”
他抬脚过去,正见甄妙亲自拧了帕子给老夫人擦脸,听到动静抬眼看来,打了个招呼:“世子来了。”
罗天珵快步走过来,仔细打量了老夫人一眼:“祖母怎么样?”
“一直睡着,没见醒。”甄妙看也不看罗天珵,绷着后背,专心致志给老夫人擦脸,忽觉衣衫被扯了扯,扭头一看,抿了唇道,“世子做什么?”
“皎皎,上午的事儿,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