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甄妍苦笑:“不怕你笑话,二姐是过来人,现在是尝到那滋味了。”
“姐夫对你不好?”
甄妍摇头:“倒也不是,他一颗心还是放在我身上的,只是我有孕后,就把陪嫁丫鬟开了脸,当时怕别人说气性小,还挑了个相貌出挑的,现在他歇在那边的次数也不少,偏偏因为是我亲手安排的,还不好说什么打自己的脸。这若是婆婆或老太太安排的,他好歹心存愧疚,知道远着点儿。我这才明白,这男人都像孩子似的,不要指望他自制力有多强。”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合格的主母,身子不便时,夫君歇在通房那里是天经地义的,可真的一个人孤枕,想着那边颠鸾倒凤的画面,心就疼得厉害,自是不想妹妹再犯同样的错误。
“四妹,这话除了你,我再不会对别人说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所思所想竟和以前大相径庭了。”
甄妙挽着甄妍的手,抬眼望了望远处,轻声劝道:“二姐,你别惶恐自己的变化。”
她收回目光直视着甄妍:“你肯定是喜欢姐夫了呀,想法和以往自然是不同了。就像我以前,还恨不得给世子那几个通房安排个侍寝表,好让世子别来烦我。可现在,想着还在家庙里的那个通房,我心里都不痛快。”
甄妍被甄妙说中心事,先是一怔,随后伸手去打她:“臭丫头,羞不羞,把喜欢挂在嘴边上!”
甄妙站起来,笑着躲她。
天青色的绞纱被风吹起一角,她停住了动作,喊甄妍:“二姐,你看那边。”
甄妍放眼看去,就见园子西边缓缓走来一个姑娘,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何人。她到了那片月季花前,对在身旁的丫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丫鬟欠了欠身子走了。那姑娘站了片刻就坐在了花丛旁,瞧着竟像是睡着了。
“那是谁家的姑娘,怎么出现在那里,还一个人睡着了,心真宽。”甄妙摇摇头。
甄妍站在亭子边冷眼看了一会儿,冷笑:“我看她心宽是假,心思不正倒是真的。”
她伸手一指:“你看那条路,再往前走数十丈就通往外院了。今日宴请宾客,男客那边都是喝了酒的,酒宴散了随意在园子里走走再寻常不过了。她一个姑娘家打发了丫鬟歇在那里,焉知是存了什么心思!”
二人正说着,忽见那边真的拐出一个人来,他由小厮扶着,忽然弯腰呕吐起来,那小厮下意识避让。
后来就见那男子直起身子,冲小厮摆摆手,看样子似乎是吐到了小厮身上,打发他回去换衣裳了。
“那人有几分眼熟。”甄妍迟疑道。
甄妙也觉得眼熟,踮着脚眯了眼仔细看,脸色变了:“坏了,那是蒋表哥!”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琢磨蒋宸为何出现在那里了,甄妙立刻吩咐青黛:“你快去把蒋公子拦下来,送他回自己屋子歇着。”
蒋宸的居所就在外院和内院交界处的一处院子,离这里不远。
青黛得了吩咐,几个起落飞奔在花木间,不多时就到了蒋宸那边,然后伸手一劈,扛着昏过去的蒋宸就走了。
甄妍目瞪口呆:“四妹,你这丫鬟好身手。”
“嗯,是世子安排的。”甄妙依然遥望着那边,“那个姑娘该怎么打发呢,总不能由她睡在那里。”
“怎么不能?她既做得出,就别怕承担后果!”甄妍不屑地说了,顿了顿还是道,“等你那丫鬟回来后,还让她跑一趟,把那人挪到旁处去吧。”
甄妙知道甄妍刀子嘴豆腐心,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那小厮奔来,一路寻到了花丛处,站着不动了。
甄妙二人对视一眼,顿觉不妙。
那小厮四下打量,忽然蹲下了身子。
“坏了,那小厮起了贼心!”甄妍厉声道。
她再不屑那女子行为,也见不得一个小厮如此行事。
甄妙这次出门带的是青黛和阿鸾,青黛现在还没回来,她总不能打发阿鸾过去。
阿鸾手无缚鸡之力,又容貌出众,一旦过去要是把自己搭进去,她就要哭死了。
甄妍带的同样是娇滴滴的丫鬟,她当机立断:“走,我们一起过去!”
二人站的高望的远,可真的走过去,却颇有一段距离。
二人遥遥见着那女子跳起来尖叫挣扎,随后先前离去的丫鬟领了两个婆子过来,场面一片混乱。
第三百五十一章 这才叫威胁
“都住口!”甄妍和甄妙急急赶来,甄妍冷喝了一声。
她们姐妹嫁得好,这些下人最懂眉眼高低,哪有不认得的,当下就一静。
甄妍当机立断:“都跟我走!”
甄妙悄悄提醒:“这事儿还是直接对大伯娘说吧,祖母那里就不要提了。”
甄妍欣慰点头,妹妹到底是懂事了不少,这喜庆的日子祖母要是知道这种糟心事儿,非气出个好歹来不可。
明华苑,梧桐叶子有的已经泛黄,被风吹落,铺满了青石路,踩上去沙沙作响,安静却沉重,就如此刻的心情。
蒋氏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脸色铁青。
“大伯娘,您放心,人都在这里了,没有旁的人看见。”坐在下首的甄妍道。
娘家出了这种事儿,被她当姑奶奶的撞见,也不是什么光彩的。
“先扶乔家姑娘去隔间整理一下。”蒋氏说到这顿了顿,嘱咐一旁的丫鬟,“去请二夫人过来。”
这乔家姑娘是李氏娘家姐姐的庶女,李家对李氏向来不冷不热,但自打二叔进京,任了左通政一职,两边走动就渐渐多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蒋氏开口问跪在地上的丫鬟。
那丫鬟花容失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声音都是抖的:“几位姑娘一起行酒令,姑娘输多了几次,酒量又浅,就喝多了。让婢子扶着出来透口气,后来渐渐走远了,姑娘觉得有些难受走不动了。就让婢子回去叫人来抬,谁知婢子带着人回来,就看到——”
她伏在地上浑身发抖,不敢再说下去了。
那小厮虽还没来得急做什么,可他已经蹲下去,手都要碰到姑娘身上去了,这要是传扬出去。姑娘名声就完了!
她是姑娘的贴身丫鬟,姑娘要是毁了。她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丫鬟越想越怕,心中懊悔起来。
姑娘明明说今日之事关系着她一辈子的幸福,可是说好的蒋解元,怎么会变成一个小厮?
蒋氏沉着脸。看向小厮。
小厮同样吓得不轻,连连磕头:“夫人,小的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薄姑娘啊——”
话未说完,蒋氏厉声喝道:“住口,再胡乱说,拔了你的舌头,扔到乱葬岗去!”
不管这小厮存没存那个心思,这样的话都不能传出一个字去。
小厮倒也不算笨的,听蒋氏这么一骂。立刻反应过来,连连磕头道:“原本小的是在路上碰到的蒋解元,见他喝得似乎有些多了。还差点摔倒,就扶着他走了走,谁知蒋解元吐到了小的身上,打发小的回去换衣裳了。小的换好衣裳,担心蒋解元喝多了一个人在园子里出事,就又匆匆赶回来了。然后找不着蒋解元,就见月季花丛旁躺着一个人。小的吓了一跳,还以为那位姑娘出了什么事,这才凑过去看看。”
小厮说到这看看那丫鬟:“没想到小的刚过去,就听她们喊起来了。夫人,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啊,请您明察!“要说起来,在那个时候,花香馥馥,彩蝶飞舞,一个姿色动人的姑娘躺在那里,他身为一个正常男人,心里没起一点涟漪是不可能的,甚至因为对方和他平日打交道的女子身份天壤之别,他在惶恐之余更生出一种兴奋。可要说他真的敢做出什么事来,却是不能的,当时的他,真的只是凑过去看看那姑娘是死是活,若是能顺便摸上一把那细嫩的小脸蛋,就再妙不过了。
小厮还在忐忑蒋氏的态度,蒋氏听到扯上了蒋宸,心里一沉,不由看向甄妍姐妹。
甄妙开口道:“大伯娘,我和姐姐当时在山上八角亭,无意间看到了这边的情况,远远瞧着那小厮离去不久,蒋表哥就回去了。”
至于怎么回去的,咳咳,这个就不用提了。
蒋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越想越怒。
对一个在内宅混了数十年的妇人来说,要她相信这事是巧合,还不如相信猪会上树!
那位乔姑娘,打的居然是她侄儿的主意!她一个小姑娘家,怎么敢?
“大夫人,二夫人过来了。”丫鬟站在门口禀报。
听到“李氏”两字,蒋氏心中冷笑。
李氏是乔姑娘名义上的姨母,真的和此事无关吗?
“请二夫人进来。”
李氏人还未至,声音就到了:“大嫂,我外甥女出了什么事儿?”
她风风火火进来,四下环顾,看到跪在地上的人,又见蒋氏铁青的脸色,心中一喜。
那事看来是成了!
“大嫂,我那外甥女呢?”
“乔姑娘受了惊吓,在隔间歇着呢。”
“怎么妍儿和妙儿也在?”
甄妍道:“当时这些人都围着乔姑娘,正巧被我和四妹看见,就送乔姑娘来大伯娘这里了。”
“大嫂,我外甥女到底怎么啦?”
蒋氏扶扶鬓角,口气不冷不热:“说起来,那乔姑娘只是令姐的庶女,弟妹倒是关心。”
见蒋氏这态度,李氏更加笃定,定是那蒋宸着了算计,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蒋氏才这种态度。
李氏嘴角勾了勾。
蒋氏生气又如何,有她在,别想把此事敷衍过去,一定要蒋宸给她那便宜外甥女一个说法!”大嫂,你这话就不对了,只要灵儿叫家姐一声母亲,我就是她的姨母,到哪里都是这个理儿。灵儿来咱家做客,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这当姨母的怎么对家姐交代!“正说着,又有丫鬟进来禀告:“李夫人来了。”
蒋氏打发跪着的下人们先下去。
片刻后进来一个妇人。梳着光滑的髻儿,只插了一根海棠花金钗,看年纪大了李氏有十来岁。面容方正,眼角已经有了浅浅细纹。
这李夫人,就是李氏的三姐,其实只比李氏大四五岁罢了,夫君现今正外放做官,她则带着儿女回了京城。
蒋氏看了心中一叹,李氏确实好命。虽然嫁给二叔当填房,又没有儿子。可二叔向来没有那些糟心事,她自己不觉得如何,其实不知惹了多少人眼红了。
不说远的,就说这位李夫人。是嫡女身份,嫁的也是朝廷命官,可瞧着却如此苍老,不管明面上多体面,内里的苦楚,不问而知。
李夫人是个礼数周到的人,见了礼后,等着蒋氏开口。
蒋氏隐去蒋宸曾出现的事情不提,把事情简要说了说。
“也没有外人看见。就是乔姑娘受了点惊吓。”
李夫人面沉似水,豁然站了起来:“是小女失礼,我先带她回去了。”
“等等!”李氏急忙站起来。见众人都向她看来,急切之间,死死盯着蒋氏,“大嫂,您是不是有什么没提的?”
“二弟妹这是什么意思?”
李氏冷笑道:“我先前派人去给老爷他们送醒酒汤,可是听说蒋宸去了园子里醒酒。要算起来正是那个时候,怎么到您口中。就变成小厮了?该不是您那侄儿喝多了,无意间冒犯了我外甥女,您替他遮掩了吧?”
“住口!”蒋氏气得面色铁青。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竟是不顾两家的脸面,非要祸害她侄儿了!
“三姐,我可是替灵儿着想,她要是被蒋解元冒犯了,还能说到什么好人家,可不能就这么遮掩过去,耽误了灵儿一辈子!”
李夫人冷冷扫了李氏一眼,才开口:“四妹,不过是小厮见灵儿睡着了,过去瞧了瞧,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被人冒犯了?要是灵儿毁了名声说不到什么好人家,那也是你这姨母言语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