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安郡王眼睛一亮,抚掌道:“怎么,君浩,你莫非也动了凡心?”
君浩无奈道:“王爷,您又拿浩取笑了,我一个将要靠弹琴维持生计之人,说动不动凡心,不是笑话么?”
“那你打听人家做什么?”安郡王揶揄地问。
君浩不动声色,随意拨动了一下琴弦:“我只是觉得,那位夫人身旁的丫鬟,和一位故人相似。”
“还有此事?”安郡王扑哧一笑,“君浩,这莫非是你要接近人家的借口?”
他手一击桌子,震的琴弦嗡嗡有声:“这样的借口,真是极好,以后我也可以借用一下了。”
君浩抬手,抚了抚额头:“王爷,我没有说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君浩垂了眼,脑海中呈现阿鸾的样子,可是忽然,又被一个女子占据了,那女子巧笑嫣然,一对酒窝若隐若现,令他瞬间清醒,不由暗自纳罕。
要说那位夫人身旁的婢女,确实像极了他的一位亲人,可那位夫人却是头一次见过的,那种似曾相识之感,又是源自何处呢?
总不成,是被安君王的玩笑话影响了?
君浩摇摇头,挥去这荒谬的念头,在安郡王的催促下,说起了往事:“我族中有一位姑姑嫁到了燕江,她的幼女在三岁时的花灯节上走失了。姑姑一家多方寻找一直无果,这么多年已经成了姑姑的心病。我看那婢女容貌和姑姑年轻时神似,年纪也对的上,说不准,就是姑姑的血脉流落至此。我既见了,总不能置之不理,任由姑姑的女儿沦为奴婢供人差使了。”
安郡王听的瞠目结舌:“还有这样巧合的事?”
“所以才道无巧不成书。”
“可是。老弟呀,单凭你这番话,恐怕我是没办法凭着这张老脸把佳明的贴身大丫鬟要来的。”
君浩垂了眼帘。耳根微微泛红了:“听姑姑说,我那位表妹身上是有胎记的。”
“什么胎记?”安郡王忽然觉得事情好玩极了。
“是一个月牙形状的胎记,在……”
他迟迟说不出来,安郡王不怀好意地笑了:“君浩,鲜少见你这样忸怩的样子,到底是在哪里呀?”
“左臀上……”君浩深知此事恐怕要仰仗安郡王,只得咬牙说了出来。
安郡王呆了呆。喃喃道:“老弟呀,你确定我去找佳明说。不会被她打出去吗?”
君浩狼狈的咳嗽起来,面颊染上一层半透明的红晕,衬着朗朗清姿,竟是让见惯了美人的安郡王都怔了怔。
他抱拳:“此事我会写信给姑姑说。只是现在,想先请王爷帮着打探一下具体的情况,省得姑姑万里迢迢而来,空欢喜一场。”
安郡王答应下来:“那我就尽力而为吧。”
甄妙见到了青鸽,忙仔细打量她一番,担心地问道:“伤到哪里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儿?”
青鸽茫然地摇摇头:“婢子不知道,婢子醒来,就在这里了。”
甄妙还欲再问,立在身后的青黛悄悄拉了她一下。
“行了。人没事就好,都随我先回去。”
田氏被甄妙搅黄了亲事,早就甩袖子走了。李氏却因为甄冰二人坚持要留下等甄妙,一直没走。
“四姐,你若无事,就常回伯府啊。”甄玉摇了摇甄妙衣袖。
在两家起了结亲的念头又打消之后,这个当口她和甄冰是不方便去国公府了。但是今日这番交心谈话,让姐妹三人关系拉近了许多。自然是越发亲近起来。
“行,以前我还说和大哥他们一起吃锅子呢。如今天气凉了,正是好时候,等过些日子得闲就回去。”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上头没有婆母的好处来,老夫人那里好说话,她想出趟门,只要打声招呼就行了。
李氏嘴上不说,实则眼热的不行,心想要是冰儿和玉儿嫁出去后,也能常常回来就好了,不然让她天天对着那不知道哪个野妇生的小崽子,实在是恼人!
可惜王阁老家是文官,重规矩,玉儿恐怕没这个便利了。这样一想,能把冰儿嫁入勋贵之家反倒强些,可又怕那勋贵家是空有门面的空架子,让冰儿跟着吃苦。
李氏一想着甄冰的亲事,又开始头疼了。
甄妙辞别了李氏三人,等上了马车,才看向青黛。
青黛解释道:“大奶奶,青鸽恐怕是被安郡王的暗卫袭击的。”
甄妙瞬间想明白了。
像安郡王那样的老祸害,不随身带着几个暗卫,恐怕早被人打残了扔臭水沟了!
青鸽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她也不愿多纠结,解决了田氏的事顿觉神清气爽,等回了府,先舒舒坦坦沐浴一番,洗去了一身的鱼腥味,又去怡安堂陪老夫人说笑解闷了一会儿,回去后捡起早已生疏的绣工,在院子里那棵合欢树下,一针一线的绣了起来。
世子那个荷包已经旧了,正好换个新鲜花样。
“在绣什么呢?”一个声音从头顶响起。
正绣到翠鸟的眼睛处,这是点睛之笔,甄妙头也顾不得抬,随口道:“绣荷包呢。”
罗天珵在她一侧坐下,等她收起最后一针,点了点头:“这水鸭子绣得不错!”
甄妙手一抖,被针刺了一下,血珠顿时滚了出来。
罗天珵忙抓着她的手,把受伤的手指含入口中吮了吮,埋怨道:“逗你玩而已,还当真了。”
甄妙抓起荷包向他砸去。
二人打成一团,最后相拥而笑。
甄妙才想起来道:“今日去大福寺上香,遇到了安郡王——”
第三百六十九章 约定
罗天珵脸色立刻黑了:“他莫非打你主意了?”
“那怎么会呢。不过还遇到了一个人,琴弹得非常好,要是你也在就好了,听他谈一曲,真是有绕梁三日之感。他定是位琴道大家。”
“是什么人啊,弹得这么好,有机会的话请到府上来就是了。”
“听安郡王叫他君浩——”
对方瞬间没有了声音,甄妙抬了眼看去,顿时吓了一跳。
罗天珵面无表情,眼睛像黑洞似的,深邃无底,没有一丝光亮,内里盛满了说不清的情绪,就如绝望无边的海,能把一切淹没。
“世子,你怎么啦?”
甄妙伸出手,落在罗天珵手臂上,疑惑地喊他的字:“瑾明?”
“不要碰我!”
一股大力传来,甄妙被推了一个踉跄,眼看着罗天珵缓缓蹲了下去,双手插入头发中用力握紧。
他孤零零蹲着,像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无辜又可怜,也或许是如此,露出的利齿虽把人咬伤,甄妙还是没法置之不理。
她跟着蹲下,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被他抓乱的头发毛毛的刺着她的手心,酥酥痒痒的,顿觉手感不错,又拍了两下。
罗天珵呆呆抬头:“你在做什么?”
“还问我?你好端端的,怎么发疯了?”甄妙皱着眉,连挺翘的鼻子都跟着皱起,显得很俏皮。
罗天珵猛然清醒。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他早就想过了,不再因为前世的事和她闹腾的。这样子,只会给他们之间添加裂痕罢了。
他扶着额头,眨了眨眼,眼底立刻泛上来水汽,显得湿漉漉的:“刚刚忽然剧烈的头疼。”
“头疼?”甄妙心道不妙,世子身体壮实的和小牛犊子似的,这头疼。难道跟精神有关?
见甄妙脸色不对,罗天珵笑着弹了她额头一下:“想什么呢。是这些日子公务繁忙,没有休息好。”
甄妙松了一口气,扬声喊了在下风处守着的阿鸾:“把我梳妆台第三层屉子里的那柄半月形牛角梳拿来。”
“是。”阿鸾转身离去,不多时取来一柄梳子并一枚巴掌大小的西洋镜。
甄妙接了过来。推了推罗天珵:“坐好。”
“什么?”
“给你梳发啊,你看看自己成什么样子了,跟鸡窝似的,若是飞来一只草鸡,都能在你头顶生蛋了。”甄妙把西洋镜丢给他。
罗天珵本想反驳,看清镜子里的模样,乖乖闭了嘴,任由甄妙立在身后,替他轻轻顺着头发。
一下一下的梳着头。仿佛把他心底最深的那个结也梳的有些松动了。
他吐了一口浊气,笑道:“小舅送的这些西洋物件,确实是极好用的。这西洋镜就不说了,十几年前也有一些流入大周,这次他带来的叫望远镜的玩意儿,将来能有大用途的。”
“是呢。”甄妙点头,“那望远镜确实不错,可以观星。还能赏风景。不过这样的物件,最好是用在军中。不要流入到寻常人手里。”
罗天珵有些激动的转了身,梳子把他头发扯住,疼的咧了一下嘴,却顾不得这个,抓了甄妙双手兴奋地道:“皎皎,你也能想到这些?”
他第一次用望远镜,就意识到,把此物用到作战中观望敌情,是再好不过的了,却没想到皎皎一个女子,也有这样的见识。
“坐好!”甄妙把缠绕在牛角梳上的发丝小心解下,随口道:“这还用想吗,只在军中使用,还能察看敌情之类的,要是流落入普通人手里,特别是某些心思不正的男子手里,万一拿它来偷看大姑娘小媳妇洗澡怎么办?”
罗天珵身子一震。
这样的用途,他怎么没想到!
甄妙梳通了头发,奈何挽发手艺太差,只得喊阿鸾:“阿鸾,过来给世子爷把头发挽起来。”
阿鸾应了一声,半垂着头过来,被罗天珵制止:“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阿鸾,你退下吧。”
他拿起刚刚放到一旁的白玉簪,三两下就挽好,动作干净利落。
甄妙颇有些惊奇:“世子,你居然挽的还不错。”
平日里,都是夜莺给她梳发,她的手艺,只能用“呵呵”两个字形容。
罗天珵睡在她那里时,就算不用上朝,每日寅正就要起床练剑了,要是上朝,那么寅初就得起来。
也就是说,当甄妙起来后,要不他就已经去上朝了,要不就重新沐浴更衣,收拾的清清爽爽陪她一起用早饭了,梳头发这样最普通又不可或缺的事,就被某个神经粗的女人华丽的给忽略了。
甄妙忽然觉得有些心虚。
她最关心他的,就是今天吃了什么,明天想吃什么,别的方面,似乎不是那么合格呢。
“我当然会了,你这个堕马髻,我也会梳,要不要给你重新梳?”罗天珵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上辈子,他最艰难的时候,连草根都吃过了,别说梳头发这样的小事了,人在绝境之下,还真没有什么学不会的。
想一想,还是皎皎最懂得他的心意,今日吃些什么,明日想吃什么,句句问到了他心坎里去,再贤惠不过了!
“我的又没乱,重新梳什么?”甄妙有些不开心,她这是被鄙视了么?
她家夫君大人,不但会梳男子发髻,还会梳女子发髻,到底给不给人留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