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皇上,臣听闻太医院张院判医术高明,尤擅伤寒温病,既然众太医一致认为甄四姑娘是中了温毒,偏偏束手无策,臣斗胆,请求皇上命张院判前来诊断一番。”
“张院判?”昭丰帝皱了皱眉,“朕记得他随太后去五德山避暑了。”说着看向侍立一旁的魏公公。
魏公公弯了腰:“回皇上,张院判确实随太后娘娘去了五德山。”
罗天珵跪立不起,沉声道:“皇上,甄四姑娘不过十四岁,臣实不忍看她如此年轻就香消玉殒。臣恳请皇上允了臣的请求。”
罗天珵虽是单膝跪地,上身却挺得笔直,显示出他对此事的决心和毅然。
温氏不由拿帕子死死捂住了唇角。
心道妙儿,若是,若是你真的有个万一,得夫如此,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老夫人亦是有些动容。
她本以为镇国公世子对四丫头存了偏见,将来四丫头嫁过去,恐怕不好过,没想到竟料错了。
一想到甄妙若是好起来。健健康康的嫁到镇国公府去,有个疼惜她的夫君,加上显赫的婆家,岂不是天大的福分。
这样一想。对比甄妙的情形,更是惋惜心痛。
昭丰帝沉默良久,问:“若是张院判依然治不好呢?”
罗天珵似乎早料到昭丰帝会这么问,直接道:“那便是她命该如此。可若是有一线机会没有抓住,臣身为甄四姑娘的未婚夫婿,实在愧对于她,愧对于己,往后心中恐难安宁。”
“罗卫长,你可知道五德山远在数百里之外,一来一回。恐怕要七八日功夫,便是即刻传唤,她也不见得撑得到张院判回来。”
“三日之内,臣定会接张院判回来。”罗天珵说出一句让在场之人都大吃一惊的话。
看着罗天珵坚定的神情,昭丰帝忽然笑了:“好。诸位太医,朕命你们三日内,必须保住甄四姑娘性命,不然——”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众太医却心中一凛,齐声道:“臣定当全力以赴,竭尽所能!”
“罗卫长。朕赐一块令牌给你,三十里驿站马匹,随你调用。”
“多谢皇上。”罗天珵看向昭丰帝的眼中带了感激。
昭丰帝见了,暗暗满意。
至情至性,倒是难得。
关键是,数百里路来回。还要带着一人,若是真能三日之内赶回,说明此子性情坚毅,能忍常人不能忍之苦。
说不定,是个难得的将才。
靖北……
想到昨日那场石破天惊的刺杀。昭丰帝心中划过一丝阴霾。
如今虽没有明确证据,可却已经隐隐有了些方向。
至少,给他提了个醒。
若是果然如此,将来恐怕少不了战事的。
“老夫人,甄四姑娘就先留在清心殿,您先回去吧。呃,甄四姑娘的母亲温氏可以留下来照顾她。”
“多谢皇上,皇上,老身还有一个请求,想去见甄太妃一面。昨日老伯爷遇刺,太妃她心里恐怕很是惦念。”老夫人满脸感激的道。
心中却是微微冷笑。
昭丰帝的明理果然是意料中的。
可是,仅仅是夺了蒋贵妃的特权,淡薄了些对方柔公主的宠爱就够了么?
不,事情还没有结束呢!
罗天珵离开皇宫后,带足干粮直奔驿站,骑上一匹骏马跑上了官道。
马不停蹄到了下一个驿站,把累瘫的骏马撇在一旁,翻身上了另一匹精神十足的骏马继续赶路。
一个接一个驿站掠过,一匹匹骏马倒下,唯有那个蓝色的身影仿佛生在马背上似的,不懂得疲倦为何物。
“大人,您,您要不要喝些水?”不知是哪一处驿站了,驿丞见罗天珵嘴唇干裂出数道深深血痕,骇了一跳,讨好的问道。
“少废话,牵马!”罗天珵半句话都不想多说,见骏马来了,立刻翻身而上,一骑绝尘而去。
不是他不想喝水,吃干粮还能在马背上解决,可是方便,他哪有那个时间!
这一刻,罗天珵已经说不清自己到底有什么执念了,只觉得若是不能救回甄妙,那又成全了他二叔!
他甚至忘了甄妙这次的病,其实和二叔是无关的。
第二日,既不是朔日又不是望日,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听朝之日,昭丰帝处理完日常朝政,一旁的太监照例喊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就见两个小御史精神抖擞的站了出来,双手执笏,声音大的令满朝文武一震:“臣有本奏。”
第八十一章 降位
“呈上来。”
昭丰帝打开奏折看了一眼,啪的一声合上,脸色沉了下来。
朝堂上一静,显得两个小御史声音更大了,滔滔不绝的就把蒋贵妃的事说了出来,且比昭丰帝了解的还要多得多。
比如传话太监怎么趾高气扬,扬言“贵妃娘娘发话,爬也要爬进宫里去”啊,什么传话太监无故打伤伯府丫鬟,致使人家容颜尽毁啊,啪啦啪啦说了一大堆。
昭丰帝脸色越来越铁青。
甄妙的事,他虽然对蒋贵妃产生了不满,但夺了她的特权并责令闭门思过,已经是做出了告诫。
毕竟她是方柔公主的生母,且其父正在东泠剿匪。
退一步说,昭丰帝对蒋贵妃,到底还是有些情分的,非寻常宫妃可比。
要是照着两个御史再说下去,蒋贵妃的性命都堪忧!
昭丰帝张了张口,眼角余光就瞄到侍立殿中的左右史同样正瞄着他。
昭丰帝顿时内伤了。
即便他是皇上,对待这些刺头的御史也不能随心所欲!
历来御史上奏时,没有打断的规矩!
他要是一开口,那两个左右史立刻就要记录下来了!
昭丰帝觉得很憋屈,没好脸色的盯着两个小御史。
偏偏两个御史不看眼色,一唱一搭的足足说了一刻钟还多,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昭丰帝嘴角已经僵硬了,心道以后再选御史,话唠的绝对不能要!
“皇上,臣等恳请严惩蒋贵妃,以肃内宫正气!”
昭丰帝暗暗顺了口气,这才开口:“二位爱卿所奏之事,朕已经知晓了,且对蒋贵妃已经做出了惩戒,此事就此作罢。”
“臣斗胆。敢问皇上如何惩戒的贵妃娘娘?”鲁御史看着倒是笑眯眯的,可话说得一点不客气。
昭丰帝冷下脸来:“处置蒋贵妃,乃内宫之事,怎么。这些还要朝上议论吗?”
石御使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来:“皇上此言差矣。贵妃娘娘强令勋贵之女以病危之身入宫,是为不慈;无视建安伯府满府哀求之声,是为不仁;纵奴行凶,致使韶华女子容颜尽毁,却无任何抚恤之举,是为不义!内宫娘娘,乃是选取天下端良淑惠之女充任。如此不慈、不仁、不义之人,怎堪当贵妃之位!又怎能成为天下女子表率!”
昭丰帝嘴角不停抽搐着,他很想说一句,他拿蒋贵妃当宠妃不成么?
又不是皇后。天下女子表率什么的,用不着吧?
他是皇上,对她都没这个要求。
昭丰帝腹诽着,可看石御使硬邦邦的模样,愣是没敢吱声。暗暗扫了左右史一眼。
这个石御使,长的就是一副死谏的模样,他要是一开口就一头碰死在金銮殿上,那他这个皇帝非憋屈死不可!
不管怎么勤政爱民,英明神武,将来史上记上一笔御史碰死在金銮殿上,这是抹不去的污点啊!
昭丰帝在臣子面前算是强势的。偏偏对御史有些无可奈何。
心中郁闷,还要用和煦的语气问:“那依爱卿之见,该如何处置此事?”
两位御史对视一眼,道:“蒋贵妃品行不端,应废之。传话太监仗势欺人,伤害无辜。应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这话一出,昭丰帝脸色微变,扫了群臣一眼。
有懂眼色的大臣忙站了出来:“皇上,蒋贵妃乃龙虎将军之女,而今龙虎将军正率兵在东凌剿匪。若是废除贵妃娘娘。恐令将士寒心,于剿匪不利!”
昭丰帝微微点头,刚要说张侍郎所说有理,就见石御使腾地站了起来,就差指着张侍郎鼻子骂了:“张侍郎此言差矣!蒋贵妃失德,若是不处置,才会让天下子民寒心,与朝廷社稷不利!”
鲁御史更是不紧不慢的来了一句:“张侍郎难道是说,龙虎将军会因为皇上的秉公处置,而心存不满么?”
“龙虎将军当然不会如此……”张侍郎有些无力的道,暗恨那些又把脚缩回去的同仁们。
“既然不会如此,又哪来的将士寒心?再说皇上仁慈,没有追究龙虎将军教女不严之过,龙虎将军对皇上感恩还来不及呢!”鲁御史步步紧跟道。
昭丰帝咳嗽一声,原本的话也不能说了。
再扯下去,恐怕连龙虎将军,也要被这两个小御史参上一本。
目前,他可没有动龙虎将军的打算。
知道不拿出点实际的惩治,这事就没完没了了,昭丰帝快刀斩乱麻地道:“蒋贵妃处事不当,难当四夫人之首,降为昭仪,传话太监杖毙,去传旨吧。”
见两位御史还待再说,冷着脸道:“后宫之事不必多谈,此事不得再议!”
帝王的威严显露出来。
罚也罚了,名也扬了,两个御史见好就收的站了回去。
蒋贵妃本来就在郁闷,心想等来日皇上再来,定要想个法子哄得他服服帖帖,早晚出了那口恶气才是,没想到皇上的旨意就来了。
蒋贵妃瘫倒在地,对拖出去的传话太监的哭嚎声恍若未闻,长长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建安伯府,我蒋玉环和你们势不两立!
“母妃,儿臣去找父皇!”方柔公主哭着道。
“方柔,你给我站住!”
“母妃——”
蒋贵妃神情变得冰冷:“方柔,你记着,你的父皇不再是以前那样对你的父皇了,你也该长大了!”
“母妃——”方柔公主毕竟才十岁,被蒋贵妃说的话弄的不知所措。
“方柔,你若是再不懂事,去找你父皇歪缠,恐怕连这玉堂宫,我们都不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