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秀行同灵崆两个看了半天的蜻蜓蝴蝶戏,听了大蝶说话,还以为是灵崆又操纵了起来,便不以为意,只叹气道:“是了,不能说,秋水师叔也说让我忌讳些,还帮我遮瞒说不是玄狐来到呢,说玄狐名头本就不好……”
那蝴蝶声音变得极为严厉:“他到底做了什么!”
秀行吓了一跳,看看那只变得气势汹汹的大黑蝶,又看灵崆,便笑道:“灵崆,你做什么吓我,这分明是秋水师叔,怎么你又把他变作师父的声儿?”一边笑着一边抚胸。
灵崆瞪着眼,暗暗叫苦。
秀行反而伸手,在那只大蝶的须子上轻轻一戳,眯起眼睛笑道:“定然是你变错了,想起来有趣,师父会是这样儿,我就把它捉住,拴起来……”
忽地觉得膝上一轻,她低头一看,却见不知何时灵崆竟然已经无声无息地爬下她腿上,顺着亭子栏杆飞快爬开。
秀行疑惑叫道:“灵崆!”
灵崆却头也不回地跳到亭子外,而后没命般地撒腿狂奔而去。
秀行不解地挑了挑眉,一回头,却又吓得几乎倒仰回去,原来亭子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个人影,白袍银发,金眸中隐隐带着一丝怒气,却正是清尊。
秀行大惊叫道:“师父?!”
清尊俯身下来,那只巨大黑蝶飞到他肩头,忽闪了两下翅膀,清尊道:“先前到底说的是什么,你想瞒我?”
秀行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金眸,忽然也很想如灵崆一般撒腿狂奔。
秀行将在萧家之事,大体同清尊交代一遍。她不想直白地说自己吃了大亏,玄狐对她上下其手之事,她只是含糊地一语带过,但清尊怎会不知她的为人,望着她躲闪眼神,含糊言语,一想到方才灵崆同她所说“嫁不出去”之事,便想得更为不好。
秀行望着他变得极难看的脸色,只觉得亭子里好似冰窖一般,先前那只还扇动翅膀的黑蝶早也逃之夭夭。
秀行垂头道:“师父,你……别动怒,真的没什么的……”
清尊瞪着她:“我早跟你说那狐狸不是好东西,没什么?他惯会做这等事……你一个姑娘家,不是说还要嫁人的么?纵然不说出去,难道心底就真无私了?你竟当作不曾发生一般,还隐瞒于我!你……”
秀行见他真动了怒,呆了呆,便道:“他、他就……扯了扯我的衣裳……又……”目光一动,望着清尊的唇。
当初玄狐轻薄她之时,用的是清尊的样貌,她之所以不肯跟清尊说此事,怕丢脸是一,羞于启齿是一,但最大的原因,却是这个。
如今旧事重提,清尊人又在前,秀行想到那夜种种魅惑之事,心跳口干,脸忍不住也红了,便说不下去。
清尊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怔道:“他当真……毁了你的清白?”
“清白?”秀行正在心慌意乱,闻言呆道:“这个……该没有,幸好秋水师叔赶到救援。”清尊看着她懵懂的样儿,怒道:“什么叫该没有?”秀行觉得解释这个问题颇有些困难,便努嘴不说:“总之我觉得……该没有罢。”
清尊看她眼珠转动,分明又是躲闪,简直想捏死她,心念一动瞬间,抬手出去,在秀行额心一点。
秀行顿时觉得身子被人定住了般,一动也不能动,眉心一股热力涌入,好像有什么在眼前晃动,明亮的天色也极快暗淡下来,仿佛这一刻,又回到了昔日在萧家。
细微的喘息声,带着难以按捺的欲望,蔓延而出,银白色的发丝在眼前晃动,在清尊眼前,看得如此清晰,那容颜,身形,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自己。
如梦如幻,却如此紧迫地抱着他的小徒弟,手将她的衣裳褪下半边,露出那娇嫩肩头,往下,是稍微起伏的蓓蕾。他的手毫不客气地覆盖至上,贪婪地揉捏,伴随着恶劣的调戏声响,样貌是他的,但动作却非他的,声音是他的,但话不是他的。
像是巨大的浪头扑面而来,一股大力,欲将他卷入海底。
秀行醒来之时,一眼看到的,居然是面前清尊的脸,靠得极近,正笑眯眯地望着她,金眸里似能飞出什么小勾子来,秀行呆了呆,而后抬手,狠狠一拳打了出去。
清尊猝不及防,竟被打中鼻子,顿时惨叫一声身形晃动。
秀行一骨碌爬起来,叫道:“臭狐狸,是你是不是?又想来骗我?”
清尊皱了皱眉,揉着鼻子道:“臭丫头,这回怎么如此快就识破?”
“我师父才不会露出那么无耻恶心的笑!”秀行跳下地,抓住桃木剑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自己送上门来,我师父不会放过你,还有,你快点变回来!”气得暴跳如雷,虽然明知道眼前的是玄狐,但望着清尊样貌,仍让秀行觉得极为不适。
面前的清尊一呆,而后哈哈笑了两声:“是啊,你那师父,镇日绷着脸,哪里会有俺这般动人的风采,不过谁叫他不在。”
秀行做恶心状:“你再顶着我师父的样貌说话,我不客气啦!”
玄狐却嘻嘻笑着:“真是个暴脾气。”手在脸上一抹,身形一晃,果真变作红衣的玄狐,无比妖娆地站在原地。
秀行道:“你怎知我师父不在?……莫非他出去捉你了?”
玄狐哼道:“爱告状的丫头,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不过,先前听闻他把你送给明玦,我还以为无事了呢,谁知忽然又……逼得我无处可逃,我才跑来的……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
“我没告状,是师父自己发觉的,”秀行道:“你倒聪明,但我师父也不笨,他察觉后回来,你就死定了。——你到底想做什么,又要对我不利么?”一边说,一边捏了手心。这回她防范十足,只消得一张口,便能将神龙唤出来,总不会再输给玄狐。
玄狐却老神在在地,撩了把鬓边发丝,才道:“我从山上那只猫那里,得知一点消息,丫头,不如我跟你做个交易。”
秀行道:“那只猫?你是说灵崆,你到底想如何?”
玄狐飞了个媚眼,道:“你不知道九渺掌督教同明玦之间的纠葛对么?正好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作为交换,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55、帝天女,风姿倾绝
秀行瞪着玄狐妩媚神情,心念一转,道:“你这只狐狸不可相信,谁知你会不会又耍什么花招?我还不如去问我师父来的安稳。”
玄狐道:“他忘得差不多了,知道的自然不如我清楚……臭丫头,俺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好人,怎么在你嘴里就一个天一个地了。”
秀行道:“不然如何,我师父才不会似你一般禽兽,你逃不逃?不逃我要动手啦!”
玄狐急忙抬手做投降状:“你姑且听一听我的条件,并非什么为难你的,何必总这么仇视我呢。”
秀行按捺,说道:“那你说,究竟是怎样?”
玄狐嘻嘻笑道:“我知道你这丫头虽呆,却也跟你师父似的,都是又臭又硬的脾气,别人也左右不了,故而就不说同你相好的话了……”
秀行听他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顿时就要发作。玄狐急着又道:“如今我不为难你,只要你对他说说,不要总是再找俺老玄的麻烦了,成么?只要你劝服了他,俺就把先前的事,原原本本都跟你说知。”
秀行眨了眨眼:“哼,那你先前对我做过的那些事,莫非要一笔勾销么?何况我也不一定能劝服师父。”
玄狐道:“这天底下,如今能劝服他的,便只有你了,我知道你这丫头有能耐对付他,只要你答应,我便信。”说着,就眼巴巴地望着秀行。
秀行心里本暗暗打算,实在不行就先答应了玄狐,以后她三言两语地说完,清尊显然不会就听她的,再去为难玄狐,也跟她无干,谁知这狐狸口吻竟如此诚恳,秀行是个实诚人,看着玄狐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可怜,她便说道:“你藏身的本事不是一等一的么,只要你躲起来,师父也未必就找到你……”
玄狐见她没了战意,便觑着她的神情,悄悄地一步一步靠前,手轻轻一拉秀行袖子,可怜兮兮道:“我若是找个地方躲起来,藏个百八千年是不消说的,怎奈你也知道……我得找人,躲起来的话就万事俱休了,先前确是我的不对,性子难改……俺向你陪个不是,以后再不敢如此了行么?若是再犯,你亲自把我的手爪剁下来玩儿。——如今只要你答应给我在他跟前说个情,别让他再追我了,这一回他着实是怒了,我打听着,遍地通知了各路妖王不说,还去了天庭邀了许多天兵天将,如此天罗地网,谁受得了?何况他的手段极为残忍冷血,倘若给他捉到,剥皮抽筋还是小事,丫头,我知道你是最心善的,必不会看我被他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罢?”
玄狐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在眼睛上擦了擦,做哭泣状。
秀行听他说的格外可怜,又看他神情,果真见他流了两行泪出来,他生得本来就偏阴柔,这样一哭,简直梨花带雨,格外楚楚。
秀行道:“你跟我师父认识多年,他今日会如此,你也该早就意料得到,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那么对我。”虽然仍旧不依不饶,语声却并无先前那般愤恨了。
玄狐是最会把握人意的,当下又扯了扯秀行袖子,道:“好姑娘,我错了,你若是不答应,我跪下来给你磕头都行!正因我同他老友多年,这回才猜错了他的心思……你知道,先前也有他上心的辅神者,我……大言不惭说一句,也曾做过出格的事,但他并无一回跟这次一般,发作的也太厉害了些,我也是听闻天上地下都被他赶着寻我,才慌了神,知道此事我真做差了。”
玄狐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秀行才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你诚心悔过,我也不该就计较不放,那等师父回来,我同他说就是了,只不过,我可不能担保他就听我的。”
玄狐拱手相谢,道:“只要你肯说便是了。”
秀行又道:“那么你该同我说,明玦帝君同我秋水师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不要含糊骗我。”
玄狐道:“那是。我就把我所知,一一都告诉你,说起来,这件事你问我还便宜些,因为有些内情,也是我刚刚探听得知的,……唔,就算是你早几天问我,我都难跟你说……”
秀行道:“那你还不快说?”
玄狐自出现,神情在轻浮同可怜之间转换,此刻却忽地换作一副极为正经严肃的表情,俨然如个正经君子,见秀行急问,便道:“丫头你该知道,我同你师父都在找一个人罢。”
秀行缓缓瞪圆了眼:“怎么说,莫非秋水师叔跟明玦帝君间的纠葛,还同你们要找的那位……有关?”
玄狐说道:“没有十分把握,不过也算是八九不离。”
秀行自上山来,就对清尊的过去甚是好奇,如今见玄狐终于肯开口了,心情简直难以言喻,拉着玄狐在桌边坐下,两眼不离地望着:“快说快说。”
玄狐神情郁郁,说道:“万年之前,西方佛主将一名女婴拖给天帝,自此寄在天帝名下,算起来,也是明玦帝君的妹子。”
秀行的心急急地跳,只顾定定地望着玄狐:“是……是你们要等的人么?”
玄狐说道:“莫急,那女婴渐渐长大,天帝同明玦疼爱异常,天界众神也很是喜爱这名帝女,她自小玉雪聪明不说,那张容颜,还未长成少女,天界之中的女仙,却无一个能及,据说她现身之处,常有凤鸾环绕,灵蝶彩凤,仙鹤麋鹿,无不欢欣而舞,不舍离开她左右,确是倾绝天上之色。”
秀行心中一阵恍惚,喃喃道:“真的……有那么美的人么?……那,是比国师大人还要美么?”
玄狐一笑,道:“倘若你见了她,便知道水含烟真不算什么,……只是太过绝色,终究也不是好事。”
秀行正在胡思乱想,忽地听玄狐话中带了几分黯然之色,她心里一惊,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玄狐道:“因为她生得太好,性情又极为可爱,自为许多仙人爱慕,但同她亲近的,除了明玦帝君之外,便只有九重神仙府的离元真君,人人皆以为真君同她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了。有一日……果真传出两人将要定亲的消息,谁知,就在天帝准备嫁女当日,当时的离元真君,忽然悔婚,迎亲的轿子,竟停在别的女仙府前。”
秀行听了前半段,一时有些痴,竟忘了玄狐话语里头的沉沉不祥,一直听到后面一句,才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冰水,顿时清醒过来,叫道:“什么?”
玄狐眸色暗沉,道:“离元真君这摆明了是悔婚了,天庭自然震惊,天帝大怒之下,便欲召离元真君问罪,谁知,派去擒拿离元的天兵天将还在路上,却听闻,帝女自毁元身,捣毁元婴……”
玄狐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意,大热的天,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秀行探手顺着腹部往上,无意识地在胸口揪了一把:“自毁……元身?捣毁元婴?”
玄狐君道:“正是,众人得知消息赶去,已是晚了,帝女最后一丝元神,言说是她对不住离元,此情此境,都是她一人该得的,求天帝不要降罪离元。”
说起旧事,玄狐心里也颇不是滋味,眸色变幻,正要叹一声,忽地望见秀行神色,便道:“丫头,你怎么了?”
秀行复抓了一把胸口,道:“我……心里甚是难受,他们怎么会这样?帝女……怎么会这样做?”
玄狐君道:“无人知晓。帝女元神尽毁之后,天帝不能惩戒离元真君……此后离元帝君封府不出,过了万年,据说离元真君离了仙宫,不知所踪。”
秀行竭力回神,问道:“这是……何意思?莫非你是说,离元真君就是……我师父?”
玄狐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同你师父所找之人,的确是帝女,然而离元真君,不是我同你师父任何一人。”
秀行猛地叫道:“难道是我秋水师叔?”
玄狐似笑非笑,道:“多半就是。这件事我知,你知,怕是秋水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元神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