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秀行发呆,她腰间的岩怪却低声道:“这厮目空一切,死也不足惜,若有我这般求情,神君未必不会放它一条生路……”虽然声音低低地,却带着一丝自得的喜悦,这岩怪生得虽然笨拙,却是最聪明的,一见清尊便自投降。
清尊道:“事情都完了,我们回去罢。”秀行只觉得简直如一梦般,眼角的泪痕还未干,抬头看着清尊,道:“师父……”
清尊说道:“怎么了?”
秀行道:“先前师父怎么就被它吞进去,是为了制住它么?可是,该有其他法子的啊。”
清尊望着她,微微一笑,却不回答,只是说:“我们回去罢。”
他自然不会跟她说,被她那一句,惹出了万念俱灰之意,更不会对她说,他只是想看一看,没了他,她会是何种反应。
目光在她带着泪痕的脸上扫过,又看一眼她伤痕累累的手臂,清尊心中,五味杂陈。
两人驾云返回,眼见金乌西坠,月兔东升,秀行靠在清尊怀中,被他抱着睡着。
清尊扬袖召了一片云来,缓缓将身坐下,让秀行坐在他腿上,握住她的手臂,细看了看上头的伤,低头在上头一一吻过,唇瓣所及之处,伤口极快地愈合,秀行额心的灵火印亦灰烬般闪闪烁烁。
半晌,清尊才抬起头来,大袖盖住她的身子,放慢了云的速度,云朵缓缓在月光下穿行,月光照在他的头上身上,清冷如雪,而怀中酣睡之人,眉目如画,时不时地咂咂嘴,嘴里发出数声呢喃。
清尊忍不住俯身,唇在秀行的唇上轻轻擦过,不敢用力,又不舍离开,踌躇之间,却听她喃喃说道:“我师父……是天下第一的……”气势极足,又带几分得意般地。
清尊愕然,而后便抬起头来,仰头看了一番月色,无声地笑了。
这样一慢,回到九渺之时,已经是离开九渺的第五天上,清尊将云放低,秀行往下细看,猛地看到一行熟悉人影。
秀行眼前一亮,叫道:“师父,是我三叔他们!”
清尊见她如此雀跃,便放她下去,自己也飘然落地,只是不疾不徐地跟在后头。
秀行撒腿往前跑,叫道:“三叔,三叔!”赶在道门之前追上众人,萧宁远回身,见是秀行,双眸微露喜色,秀行来不及问其他,只急着道:“三叔,我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萧宁远只以为她要说的是成功取回了舍利子之事,便道:“秀行,你先听三叔说。”
秀行愕然:“啊?”萧宁远道:“这一番去捉拿斩金鲤,虽然合两族之力,终究功成,然而……”
秀行心中一跳:“怎么?”
萧宁远道:“你且别急……不算什么大碍,只是……元初受了点儿伤,先一步被送上九渺了……”
秀行大吃一惊:“什么?”来不及说其他,回头见清尊赶上,便道:“师父!我元初哥哥伤了,我得去看看他!”
清尊皱着眉,还未回答,秀行却不等他回答,自顾自转身,撒腿就往山上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秀行:总趁人家不知道的时候吃豆腐,真是!
某只:我也可以在你清醒的时候来,怕不配合而已
秀行:不试试怎么知道~
某只:我想来的!是谁又跑去找自己小相好的!
86、表真心,是爱是放
萧宁远一行众人见清尊来到,纷纷动容,刚要相见行礼,却见斯人只是注视着秀行离开的方向,长袖一挥,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秀行跑得极快,爬上台阶,从正殿绕过去,才想起忘了问鲁元初是在何处疗伤。
她心中想着大概是在秋水君那处,正好一个弟子路过,秀行将他拦下一问,却原来不在彼处,而是在虚空道长的归墟堂里照料着。
秀行心想秋水君自身带伤,且又照料九渺众多事务,再加上最近这件大事,便自无法看顾远处,她便转了身,忙忙地便又去归墟堂。
幸而归墟堂比秋水君居处尚要近些,秀行急匆匆地跑入里头,正好一个道童自里面出来,见她来得匆忙,急忙行礼道:“辅神者,小道稽首了,不知何时回山了?”
秀行道:“有劳相问,也刚刚才回来……不知鲁家的少主是否在此处疗伤?”
道童道:“好教辅神者知道,正是在此处,也有几位鲁家的道友方才进来探访……正一同在里头。”
秀行道:“多谢!”
道童道:“掌教师父先前替鲁家少主疗伤,他的伤并无大碍,辅神者不必担心……若是要寻掌教师父的话,便唤一声小道,小道便在外头候着。”
秀行忙点头,道童才又出去。
秀行听说鲁家的众人也在此处,因此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要即刻进去,她在门口上探头望内相看,不料却被一个鲁家的少年子弟见到,当下拉扯了两外一人,一来二去,众人都知道了,屋内嘻嘻哈哈一片声响。
秀行在外头,听他们说道:“辅神者回山了……方才在外头相问,还没回来,这样儿是一回来就来看我们少主了,可见深情。”
另一个道:“少主这番该欢喜了,方才还担忧着不是?”
“哈哈……我等还是休要在此耽搁人家……少主厌了我们,恨不得把我们尽数赶紧走才是了。”
末了,却是鲁元初的声音道:“休要胡说……此处是虚空掌教所在,你们倒是该屏息敛气,不可聒噪才是。”
众人便都称是,又纷纷起身行礼,说说笑笑,你推我挤地往外而行。
秀行站在门口,众人见了她,到底还是小心行礼,只不过面上仍旧笑笑地。
秀行便也只做若无其事状,一直等这帮人离开,秀行才急忙跳入房内。
她一脚刚踏进去,里面已经有鲁元初的声音传来,道:“你真的来了么?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秀行抬头,却见鲁元初双脚落地,是个从床上下来的模样。
秀行急忙往前,扶住鲁元初的手臂,道:“元初哥哥!”见他手臂上缠着白色的纱布,大概是伤着了,腿上也有些不灵便似的,不由十分揪心,“到底伤到哪里了?”
鲁元初在秀行的手臂上轻轻一搭:“没事,只是些小伤,且又劳烦虚空道长替我治疗一番,已经全无大碍了,你何时回来的?先前我问过此间的道童,还说你们尚未回来。”
秀行道:“我是刚回来,在门口遇到三叔,三叔说你伤了,我就急着赶来看看。”
鲁元初见她担忧之色,面上露出宽慰笑容,却又摇摇头道:“有些丢人了,当初离开之时还让你放心来的,如今……”
秀行忙道:“这些妖魔都十分厉害,受些伤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我也伤着了呢……”说着,便低头看自己的胳膊。
谁知一看之下,顿时愣住,秀行急忙抬手摸了摸胳膊,却见只有手臂的袖子上有几处破损,沾着血迹,然而底下却好端端地。
秀行不信,一直将袖子撸起来,细细看那底下的肌肤,仍旧完好如初,并无伤痕。
秀行呆呆地,连连眨眼,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当时秀行初见大鲲鹏王,被他之态震住,又看清尊被它吞了,更是灵魂出窍,无可奈何之下以自伤之法让自己恢复神智,她是记得清清楚楚,还记得钗子刺在手臂上的剧痛,然而……难道不过是梦么?
而自从清尊一招灭了大鲲鹏王后,她又惊又喜,各种情绪激荡,回去之时又在云上睡了一夜,竟将自己的伤忘得干干净净,自也没有去注意,如今才想起来,谁知伤口却统统不见。
秀行抬手,在头顶上一抹,摸到一物,一惊之下取下来细细一看,却见手中握的并非是昔日那枚尖锐的檀木簪子,而是一支通体半透明,隐隐地有些金光闪烁之物,末梢也没有那枚檀木簪子钻,反而圆润无害,手指头擦过去,丝毫不会伤到。
秀行发呆瞬间,鲁元初便问道:“怎么啦?”
秀行一怔回过神来,急忙先把这新的“钗子”重新插回发髻上:“啊!没有……我还以为……”
鲁元初已经一笑,抬手握住她的手,替她把原先撸起来的袖子放下来,道:“你啊……竟总是这个脾气,冒冒失失的。”
秀行见他动作温柔,脸上一红:“哪里……哪有……”
鲁元初道:“你说你伤着了,我心里吓一跳,幸好……”略微停顿,复又道,“我知道我的修为尚浅,以后会多留神的,你也不必替我担心啦。”
秀行刚要劝慰,却听得外头有人笑道:“少主怎不说,是为了取回辅神者所赠的珊瑚玉才伤着的?”
秀行一惊,另一个声音道:“正是正是,少主是怕那珊瑚玉有什么闪失,才奋不顾身地纵身下了水潭跟那斩金鲤相斗,这份勇气,可不是谁都有的,萧家三爷也赞叹不已呢……”
鲁元初咳嗽了声,道:“你们竟然偷听,还敢再此乱说,等回去之后,少不得多磨练磨练你们。”
门口的人叫道:“少主息怒,这会儿是真走了!”一阵脚步声凌乱,门口的人跑了个无影无踪。
秀行问道:“元初哥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珊瑚……玉?”
鲁元初叹了口气,手在胸口掏摸一阵,取出一方帕子包裹之物,道:“其实……是这个。”
他将帕子打开,秀行望着里头的红色玉珊瑚,呆道:“这个……”
当初,秀行跟着清尊前去蓬莱岛参加神仙会,与会众仙家送了她好些东西,秀行回萧家之时,便带了许多要分派给众人,除了萧家之人,有些东西则是给鲁家的,她私心里也想给元初点儿东西,谁知道萧如默竟提出了萧家鲁家要联姻之事,当时又加上玄狐君一场搅局,因此秀行竟不好意思将东西亲自给元初,就连同给鲁家的那些东西一并推给了萧夫人。萧夫人自是知道秀行心思的,特意挑了这小小的珊瑚玉髓给了鲁元初……也当是他们一对儿小儿女的情意。
秀行认得这枚珊瑚玉,便看鲁元初,鲁元初面上露出几分笑意,道:“秀行你可知道,那斩金鲤为何名为斩金鲤?只因为它虽是妖物成精,然而最喜各色珍奇异宝,我们一行人找到它的藏身之处后,这妖物知道我们人多势众,故而不敢露面,大家伙儿听从秋水掌教吩咐,投以金银,终于引得这妖物出现,谁知它动作极快,将金银尽数卷走后,伤了我们数人……又逃的无影无踪,我们再以金银相诱,它学乖了,竟不再上当!事出无奈之下,大家伙儿便想找点珍稀宝物相引,然而我们都是去除妖的,仓促间,又哪里去找财宝?正无计可施,爹爹问起我是不是将你送的这物……随身带着。”
秀行瞠目结舌地听着,鲁元初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我本不愿意拿你送的东西引那妖怪的……只是,倘若是你在场,大概会训斥我怀着私心,因此我也只好交付,果真,将此物放在潭水上后,那妖物竟现身了,它的行动敏捷之极,仍旧故技重施,将这玉咬住了便走,几个师兄弟都被它拉入潭水之中,我见它又要走脱,到时候还不知几时才能出现,情急之下就纵身跳了上去,将它的鳍握着……好一场争斗,就不提了,幸好这玉安然无恙,仍旧夺了回来,那妖物也被擒了,舍利子亦取了回来。”
鲁元初轻描淡写笑着说完,秀行又是惊心,又是佩服:“元初哥哥,你好厉害!若不是你,怕是捉不到这斩金鲤的……只不过,这玉不算什么,丢了便丢了就是了,倘若因此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鲁元初摇摇头,将她的小手握住:“秀行你给的,怎么能丢了呢?”
秀行的手抖了抖,到底没动。鲁元初道:“说起来,你同神君一行,可还好么?”
秀行道:“那几个妖物很是难对付,不过尚好……”
鲁元初道:“嗯,其实你担心着我,我又何尝不忧心你?实话同你说,在回来路上,我曾无意中听到三叔同我爹的一段谈话。”
秀行好奇问道:“他们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