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温一笑
陆大太太脸色僵了僵,皮笑肉不笑的道恭喜,“你们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妹妹,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闺女迟早是别人家的人,竟是早早嫁了,大家省事。”
陆大太太颇有些想不通,这才几天功夫,那丫头便有着落了?该不会真是西园的张劢吧,若果真如此,那丫头往后岂不是要做国公夫人,老太太、小姑子该趾高气扬了。
想起自家次子茶饭不思的窝囊样子,断然拒绝联姻严家的可恶样子,陆大太太气血上涌。这没出息的,芳儿悉心为他配制的佳肴,他碰都不碰,居然还写下什么“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这是要气死你娘亲么?
陆大太太想到这儿,恨不得指桑骂槐,夹枪带棒,把阿迟好生折辱一场。可是,该说什么呢?阿迟正眼都没看过她那金贵的儿子。
阿迟身后跟着英姿飒爽的陈岚,陈岚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楠木墨匣,回来覆命,“大舅母,这是上好的徽墨,您先凑合使着。待市面上有了好的,再置办新的吧。”
陆大太太本是来撒气的,结果气没撒成,又添了一肚子气。她想折辱的女孩儿神色淡定,毫不热忱,目光更是冷冷的,一眼看过去,陆大太太竟生了寒意。
这丫头,不好惹。
陆大太太心意更加坚决,有这种眼神的女孩儿,就算儿子再怎么混闹,也不能依着他!小姑子不是说这丫头已有了人家么,这便回去告诉那逆子,骂醒他!
你当人家是宝,人家当你是草。儿子,你是陆家这一辈人当中最优秀的,你可不能犯这个傻。
陆大太太命侍女拿了墨匣,笑着起身告辞,“家里事多事繁,一刻也离不得我。改日闲了,再跟妹妹叙话。”陆芸微笑,“我送嫂嫂。”客气送到垂花门前,客气作别。
陆芸回了上房,吩咐道:“且不必套车,今日暂且不出门。”真被这莫名其妙的大嫂给气着了,招她惹她了?既带着气,不出门为好。否则,若难以自制,言行举止失当,岂不是替丈夫、儿女丢人。
阿迟陪在陆芸身边,言笑晏晏,乖巧可爱。陆芸怜惜的为她理理鬓发,“阿迟,到园子里玩耍也好,回房读书也好,不必陪着娘。”一个蠢人罢了,娘不跟她生气。
西园送来贴子,是安冾邀请阿迟的。陆芸看着阿迟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哪忍心拒绝她,“去吧,乖女儿。”去不了北新街,还去不了邻舍么。阿迟小孩子家家的,玩心重,又何必拘着她呢。
☆、44既见君既子
若在规矩严谨的大家族,像阿迟这样即将及笄的女孩儿,早已被当作大姑娘看待;陆芸自到南京后过惯单门独户的舒坦日子,徐郴这一家之长性情淡泊中又有几分不羁,故此对儿女的管束并不严厉,宽和的很。阿迟已是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在父母眼中却依旧是小姑娘,格外需要大人怜爱、纵容。
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坐上轿子,陈岚、陈岱姐妹一边一个,身姿曼妙,却英姿飒爽,佩阿和知白跟在后面,羡慕的不得了。尤其是佩阿,往日一直自许为老成持重的大丫头,大小姐的左膀右臂,跟眼前这两位一比,“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轿子直接抬到了新荔园。佩阿、知白被请到侧间歇息,安冾把阿迟让到上房,“五舅舅、五舅母和我爹娘都出门了,师公他老人家一向来无影去无踪的,如今家里只剩下我。”
陈岚站的笔直,面无表情。侯爷、夫人出门了,姑太太、姑老爷也出门了,老爷子不知去向,所以家里就剩你了?我家二公子呢,他才是西园的主人。
安冾颇为得意的带着阿迟参观藏书阁,“徐姐姐,这是我一手打造的呢。老爷子本是交代给二表哥的,二表哥军务繁忙,哪有空闲?便转托了我。”
阿迟莞尔。安冾再怎么装的老气横秋,究竟不过是位年方十二岁的小姑娘,瞧瞧,全权指挥新荔园的改建、改造工程,她是多么的有成就感。
“徐姐姐,这是美食馆。”安冾知道阿迟对吃有兴趣,专程指给她看,“南北朝的《食珍录》,隋代的《谢讽食经》,唐代韦巨源的《烧尾食单》,北宋人陶谷的《清异录》,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还有陈达叟的《本心斋食谱》,名著荟萃,集美食之大观。”
阿迟大为赞赏,“很有趣,往后我要常来借阅。”当然并非有菜谱就能做出佳肴,不过有理论指导,实践会更有方向。不是每位厨师都富有想像力和创造性,美食需要老饕来发现和挖掘。
随手翻开一本《食经》,“飞孪脍”、“剔缕鸡”、“剪云斫鱼羹”、“千金碎香饼”、“乾炙满天星含浆饼”、“撮高巧装坛样饼”,只看菜名,就觉着一定好吃。
书架旁设有宽大老红木桌案、舒适的圈椅,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茶水点心。安冾是位礼数周到的小主人,请阿迟坐了,拿了数本食谱、食单放在她面前,“姐姐您先自个儿看会子,我去去便回。”
阿迟淡定抬头,“冾儿不许走,陪着我。”安冾先是苦着小脸,继而灵机一动,捂起肚子,“好姐姐,我肚子痛,要出恭。”一溜烟儿跑了。
这小丫头!阿迟摇摇头,继续津津有味的看食谱。这食谱写的可真有水准,“团团秫粉,点点蔗霜,浴之沉水,清甘且香”,看的人流口水。
散发着清香甜美的气息,一碟小小的、白白的芸豆卷儿放在阿迟面前。抬头,眼前站着位身穿黑色锦袍的青年,眸光深沉,嘴角含笑,正是西园主人张劢。
碟子中放着一枚精美的银制小勺,阿迟瞅瞅张劢,瞅瞅白嫩的芸豆卷儿,这点心是哪位高明厨师做的?味道好不好的先不说,模样恁的可爱。
放下食谱,拿起小勺,芸豆卷儿入口。唔,柔软细腻,香甜爽口,真是好滋味。阿迟陶醉的咪起眼睛,色香味俱全,享受啊。
张劢在她对面坐下来,入神看着专注吃东西的女孩儿。阿迟犹豫的问道:“你,要吃么?”张劢温柔笑笑,“这般好看的点心,只有你才配吃。”
阿迟小脸微红,埋头苦吃。张劢柔声道:“冾儿说你喜欢小巧的吃食,这是专为你做的。我每三年会有假期,往后带你从江南吃到塞北,好不好?天底下的美食很多,咱们一一造访。”
阿迟慢慢吃着点心,不说话。碟子是天青色汝窑,颜色很润很透,没有任何花俏的纹饰,简单素雅,朴素纯正。阿迟细细端详着碟子,看的很入迷。
“家父家母,托季家舅母到府上提亲了。”张劢声音虽轻,清亮坚定,“咱们往后一直住在西园,好么?和令尊令堂做邻居。”
这……是求婚吧?阿迟小脸飞上一抹晕红,“那个,我不就是盯着你看了会子么?是老爷爷让我看希罕物事的,我没旁的意思。”
“我知道。”张劢轻轻笑,“不管怎样,总之你看了你,我定要看回去,这样才公平合理,童叟无欺,对不对?也不用太长,一辈子就够了。”
阿迟耳畔仿佛响起轻柔的音乐,陶醉、欢喜。这人真会说甜言蜜语,是家学渊源么?不像啊。他老爹平北侯张并沉默寡言的,好像很不会说话的样子。
陈岚轻盈走进来。张劢淡淡看过去,谁许你进来的?好没眼色。陈岚恭敬行礼,“二公子,徐大人亲自来接大小姐,快到新荔园了。”您还在这儿呆着,岂不是会被捉个正着。
张劢摸摸鼻子。伯母对西园还是信任的,伯父好似不大放心,要不怎会亲自出马来接阿迟?晚上请教请教爹爹,怎么讨好伯父方才得当。
安冾板着小脸走进来,很严肃认真的样子,“二表哥您怎么会在,您不是到郊外练兵去了么?您不必替我陪客人的,快忙您的去。”又转头对着阿迟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好姐姐,方才肚子疼的厉害,如今才好了。”
徐郴到新荔园之时,安冾和阿迟面对面坐着,安冾的桌案上放着《山河志》、《河渠书》,阿迟的桌案上放着食谱、食单,都看的津津有味。
见徐郴进来,阿迟和安冾起身相迎,曲膝行礼。阿迟快活的拉过父亲,指给他看“萝菔面”这一条,“爹爹,咱们回去也试试看,成不成?看着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徐郴溺爱看着宝贝女儿,微笑答应,“成啊,跟你娘说了,让她吩咐厨子做。”
安冾挽着阿迟的胳膊,“家父家母、舅舅、舅妈、老爷子、二表哥全都不在家,全靠徐姐姐陪我。伯伯您接姐姐回去,把我也带走吧,一个人很没趣。”
徐郴笑着答应了,带着阿迟、安冾回了徐府。陆芸看见安冾也来了,笑着说道:“姐儿俩真要好,一时一刻也离不得。”嘱咐安冾,“好孩子,当是自己家一样,莫生分客套。”
安冾点头,“伯母,我不会客气的。”阿迟惦记着萝菔面,跟陆芸说了,“您想法子弄来,咱们尝尝鲜。”陆芸拍拍她的小脸蛋,“成,我想法子去。”
徐姐姐真可怜,这么大了还被拍脸蛋,安冾心中颇为同情。陆芸拍过阿迟,“咦”了一声,“闺女,你脸这么红。”阿迟撅起小嘴,“被您拍的呀。”陆芸哧的一声笑了,“这丫头。”娘就那么轻轻一拍,你小脸就红了?
安冾很镇静,“伯母,姐姐若在屋子里坐久了,便会脸红的,跟我阿橦表姐一模一样。”陆芸心中一动,“你阿橦表姐,是仲凯的小妹妹吧?你五舅舅、五舅母只此一女,定是千娇万宠。”
“是,伯母料的极准。”安冾礼貌点头,“五舅舅全家都宝贝阿橦表姐,外公外婆尤其宝贝她。若是五舅母想管教,外公外婆是不依的。”
说完,大概是怕陆芸、阿迟听不懂,安冾很善解人意的解释,“我娘常带我上五舅舅家,大表哥二表哥的外公外婆,我们兄妹也跟着叫外公外婆。”
陆芸笑咪咪道:“称呼外祖父外祖母的多,称呼外公外婆的少,这称呼倒也别致。外公外婆听起来很亲切,很家常。”
安冾彬彬有礼,“伯母您说的太对了。大表哥二表哥他们若回了孟家,是称呼外祖父外祖母的,在平北侯府,才会称呼外公外婆。”外公外婆,确实是私下里的称呼,很家常。
陆芸自是明白,张家兄妹若回了孟家,便会称呼孟赉“外祖父”,孟赉嫡妻钟氏“外祖母”。如果在平北侯府么,那是全然不同的。
“外公外婆,都是惯孩子的。”陆芸笑道:“祖父祖母,也是惯孩子的居多。隔辈儿亲,俗话说的不错。冾儿,外公外婆是不是连你一起娇惯啊。”
安冾认真看向陆芸,“伯母您太厉害了,猜的这么准。外公外婆确是连着我一起娇惯,外公手把手教我写字,外婆亲手替我缝衣裳。”
安冾这清高的小姑娘,话匣子一旦打开,也是很啰嗦的,“外婆做衣裳可好看了,她绣的蝴蝶好像真的一样,好像会飞。不过,外婆不许我告诉别人说衣裳是她做的,也不许我当着别人的面叫她外婆。”
“为什么呀。”陆芸好奇问道。
安冾摇头,“我也不大懂。外婆一向深居简出的,除了家里人,谁也不见。她很温柔,温柔的像水,跟她在一起可舒服了。一开始我们叫她外婆,她都不许的,我们也不理会她,只管叫,她便拿我们没法子了。”
看来,这位外婆不嚣张,性子柔顺。陆芸暗暗下了结论。
“你阿橦表姐,都说是大美女呢,可惜无缘得见。”陆芸闲闲说道。
安冾很少说这么多话,端起茶盏喝了口热茶,“不用看阿橦表姐,看五舅母就成了。阿橦表姐跟五舅母一个稿子,长的像,脾气性格也像,五舅舅常叫她‘小阿悠’。”
☆、45所可道也
话出口才知道不对,后知后觉的伸手捂住小嘴,两只灵动的大眼睛看向陆芸,又看向阿迟,颇有探询之意。我方才不小心把五舅母的小名说出来了,你们没听见吧,听见了也没留意吧?
阿迟一脸兴味笑容,凑近安冾,“冾儿你方才说什么?能再说一遍不,我没听清楚。”陆芸抿嘴笑,“对不住,我走神儿了,也没听见。劳驾冾儿再重说一遍,可使得?”
安冾放下小手掌,恢复了淡定神情,“哦,这样的啊,我方才说,阿橦表姐跟五舅母一个稿子,长的像,脾气性格也像。并不说别的。”
“如此。”阿迟和陆芸礼貌点头,眼中都有浓浓笑意。
晚上陆芸跟徐郴一一说了,“听冾儿的话意,外婆性子柔顺,并不招惹是非。阿橦跟平北侯夫人一样的脾气性格,俏皮活泼,并不骄纵。伯启,我中意张家。”
小孩子的话自是可信的,更何况安冾这样有几分清高,经常一幅严肃认真脸的小孩子。徐郴沉吟片刻,“还是依着咱们昨晚商量的,一则确要请示父亲,二则,这些时日我常和仲凯见见面,冷眼再看看。”闺女一辈子的事,慎重些好。
陆芸点头,“也是应该的。”点完头忽又想起要事,捉住徐郴问道:“伯启,继夫人会不会从中使坏?”徐郴微笑,“哪轮到她说话了,我命人直接送信给父亲,父亲又不糊涂,岂会和她商量。”仲凯的家世、人才,父亲不知会满意成什么样子。写信请示,不过是走个过场。
陆芸放下心,又想起白天的事,未免忿忿。这大嫂是魔怔了不成,我家阿迟多好的孩子,她不待见也便罢了,竟敢这般轻慢!
陆芸不管再怎么对陆大太太不满,也不愿在丈夫面前揭娘家的短,只闷闷说道:“我中意仲凯,巴不得早日定下亲事。”这亲事一定下,看大嫂拿什么脸来跟我阴阳怪气!
徐郴以为妻子是担心亲事生出变故,笑道:“平北侯何许人也?一诺千金,一言九鼎。他不会轻易开口提亲;他既开口提亲,便不会轻易反悔。”
陆芸见丈夫会错了意,也不分辩,笑盈盈道:“能和这般有风骨的大佬做邻居,何其有幸。”夫妻二人闲话几句,携手回了卧房。
大概是白天陆大太太实在太气人了,陆芸偎依在丈夫温暖的怀抱中,犹自忘不了她那可恶的嘴脸。“阿迟这孩子,还没说下人家吧?”呸,我家阿迟多招人喜欢,你出门不带眼睛呀。
“姑母,我已是万念俱灰。”武定桥陆宅,严芳华神色哀凄,“表哥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哪里比的上徐大小姐?次辅大人的嫡亲孙女,何等尊贵。”
陆大太太轻蔑一笑,“外人看来,她是有位做阁臣的祖父,说起来清贵之极。姑母可是知道内情的,她父亲是原配留下的长子,徐次辅早已另娶,对她父亲根本不亲近!要不然,怎么会任由她父亲在南京礼部这闲散之地混着?南京本就是闲职多,礼部更是闲而又闲,根本没有实权。”
严芳华心里一宽,还怕比家世自己比不过呢,原来实情如此。陆大太太低声告诉她,“那丫头已是说定人家了,保不齐近日便会换庚贴、下小定。她定了亲,??脖闼懒诵摹!包br>
她说定人家了?严芳华并没欢喜的感觉,反倒觉着很失落。怎么表哥这样的风采,徐家竟是无意?自己珍重爱惜的,别人弃之若敝履,真不是滋味。
“她,说定了什么人家?”严芳华不禁问道。是什么样的人家,是多么出色的男子,会让她舍弃如此优秀的表哥,另觅良人?
陆大太太不愿说自己不知道,含糊敷衍,“她父亲闲着,母亲又不贤惠,能许配什么好人家?不过是拿她攀附权贵,许入公侯府邸罢了。”
她竟许入公侯府邸,富贵人家,严芳华更是不悦。陆大太太微笑道:“本朝重文轻武,那些公侯人家不过是有个世袭爵位,论体面尊贵,怎么也比不过文官的。芳儿,你表哥有这样的才气,将来中了进士,平步青云,入阁拜相,也未可知。”
你也说了,是“也未可知”。严芳华心里嘀咕着,口中恭敬应“是”。陆大太太一脸舒心的笑,“将来??鸢裉饷??率翘交o桑克扑?獍愕南嗝玻??檬翘交ā!包br>
严芳华想起表哥细长秀美的双目,神采飞扬的举止,脸红心跳,低头不语。本朝惯例,探花不一定是文才最好的,却是相貌最清俊的,表哥,探花?
陆大太太拉着严芳华的手,做着美梦,“等到??鸢裉饷??透?懔┩昊椋‖儿大登科后小登科,春风得意。”完婚?严芳华羞的捂着脸,死活不肯放下。
到时我有这么有出息的儿子,有和我一心一意的儿媳妇,至少能和老太太分庭抗礼了吧?陆大太太踌躇满志的想着,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做婆婆真是威风,可做婆婆想要儿媳真正俯首帖耳,也并不容易。像自己,嫁到陆家几十年了,在婆婆陆老太太面前一直毕恭毕敬的,心里何曾服气过?芳儿却不会,她是自己亲侄女,和自己定会同心同德。陆大太太拉着严芳华,对自己的聪明才智十分得意。
第二天陆芸又打算亲到季家,又有客来访,这回是携带重礼的武乡侯夫人。武乡侯夫人一再为那天阿迟遇险的事道歉,“细细查了,丝毫不敢怠慢。正查着,那摔倒的婆子竟生了恶疾,卧床不起,大夫诊治过,说是命不久矣。想是派她差使的那天,她已是生了病,却不自知。这婆子贱命一条,不值什么,差点连累了令爱千金,实在过意不去。”
陆芸心地善良,“再贱也是一条人命,人命关天,尽量救治为好。况且这婆子想是不知道自己生了病,不知者不罪。所幸小女得贵人相救,毫发无伤。”
“可不是么,幸亏令爱福大命大。”武乡侯夫人忙道:“要不,我们真是没脸见您了!我家侯爷知道这事,把我狠狠骂了一通,骂我不会管家理事,待客不周。”
陆芸微笑,“意外之事,再也料不到的。”武乡侯夫人又说了无数道歉的话语,执意留下珍贵药材、补品,方才告辞离去。
送走武乡侯夫人,陆芸去了北新街季家。季太太笑容满面迎出来,寒暄见礼毕,季太太、陆芸摒退侍女,密语许久。
“……外子极赏识仲凯,我也喜欢那孩子,不过尚需请示公公,怕是过些日子才能给您准话。”陆芸颇有歉意的说道。
“极是应该!”季太太笑道:“嫡亲孙女的终身大事,不请示祖父怎么能成?京城和南京相距遥远,这一来一回费时颇久,你们也正好趁着这段日子,多相看相看仲凯。这一两个月,仲凯会常到府上请安的。”
陆芸忙道:“哪用再相看?仲凯这孩子,我们还不知道么。”季太太眉开眼笑,“用的,用的,宝贝闺女一辈子的大事,自要慎重。”阿悠这鬼灵精,什么都算到了。徐郴夫妇会怎么着,她早就说过,准准的,半分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