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听风
凤宁自那日起整个人都变了,不过不是变回原来那个凤宁,是变成了第三个凤宁,悲伤的、安静的、孤僻的凤宁。
她总是躲在她自己的小院子里,不再出来闹腾惹余嬷嬷生气,不再跑到厨房偷东西吃,不再跑到他的院子来缠着他,她甚至,不再见他。
龙三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他知道这件事对凤宁的冲击恐怕更甚于他,毕竟他有心理准备,而她没有。那天他看着她的如花笑颜顿变死灰绝望,他不知道自己的痛苦是因为确认被她彻底背叛,还是因为心疼她的无助。
她来找过他,他知道。他听到动静跑出房门时,看到她正好转身离去,他不知道他与龙二的谈话她有没有听到,但她的背影告诉他,他们的距离越来越遥远了。
“龙三,别丢下我啊。”每当龙三想起凤宁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和语气,他都会眼眶发热。他终究还是要丢下她了,为了她所不记得的往事。
他有些后悔当初相遇的那一晚,他办完事就该直接回府,他不该去城南朋友的小酒馆里喝酒,不该喝了酒走着走着绕到了城门那,他不该这么眼尖就看到了她。
如果不这样,他就不会看到她的泼辣可爱,不会看到她的无助伤心,他就不会怜悯她,不会稍稍对她卸了心防。他该跟龙二似的,把她以往的印象在脑子里印得牢牢的,见不到她的另一面,就不会有如今这般痛苦。
江湖相识的人都说他龙三爷最是怜香惜玉,说他是风流三少,他确实觉得女儿家柔弱可爱,该多些温柔相待,可他从来不知道,彪悍调皮的疯女人才是最能激起他的保护欲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许多事还真相不明,他与她却是要离别了。
龙三曾想去探望她,想跟她聊聊,虽然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但他想再跟她说说话,可是她拒绝了。于是龙三只能抽空远远看看她,看着她拿着他给她买的那些小玩意逗孩子玩,看着她教孩子放风筝,看着她抱着孩子跳上跳下逗她开心。
他有些不高兴,不对,他是很不高兴,那不是他的孩子,可是凤宁很喜欢她。于是龙三在看了两次后,不再偷偷看了。他觉得当断则断才是好事。
因为孩子的事,凤家压根站不住脚,所以凤宁被休离是板上钉钉的结局。龙三这次终于写了休书,当时凤宁在场,她垂着眼看着地下,而龙三则是瞪着桌面。他不想承认他拿笔的手有点抖,他不想承认他写的字前所未有的难看,但无论如何,休书写完了,他和她盖上了指印。
凤宁默默拿过休书走了,乔俐和凤卓君黑着一张脸也走了,但他们留下了一句话:“这事没完,你们龙家欠凤家的债,总有一天要偿还的。”
这话凤宁听见了,但她不在乎,什么龙家凤家,什么恩怨情仇,她不在乎。她抱着宝儿,坐上了凤家的马车。
龙三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他与铁总管名为送客,实为监视地跟着凤家人到了大门,看着他们上马车。龙三知道其实他不必来,有铁总管就够了,但他想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凤宁了,他还是想送送她。г о ч
他看着凤宁上马车,看着她抱着孩子低着头,就在马车门合上的最后一刹,他看到她抬头看了自己一眼。那是龙三无法描述形容的一眼,那眼神重重打在他的心口。直到马车消失眼前,龙三还不自觉的瞪着前方。
接下来的几日,龙三食不香寝不稳,他明明还有一大堆要办,他该出门去,可他不想动。他呆在自己的屋里,想着凤宁赖在这里调皮捣蛋的样子,想着她喝饱了抱着本书歪在大椅子上却不看,只瞅着他的表情……他发现,这几个月她留给他的记忆,要比过去三年留给他的要多得多。
龙三觉得自己也病了,是傻病,难道撞过脑袋的就是聪明不起来了?她明明做过了那样的事,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的事,可他却就是牵挂她,想念她。
她身上有很多疑点,他拼命的帮她找原因,找理由,找借口,他设想了千万种可能性,他多么希望她不是凤宁,但一切都不太可能,更没有证据。
他弄不明白,他想不通,她充满他的脑子,让他没有办法好好梳理分析解开这一切的迷团。没有她在身边捣乱,他就变笨了。
一日,龙二来与龙三告状:“凤宁偷了我的银子!”
龙三傻眼:“怎么会?她不是回家了吗?”
“离开前偷的,我说她那天怎么突然说来跟我聊聊你的事。结果最后她什么正事也没说,扯了一堆没用了就走了。我今日才发现,我放在那屋的一袋银子没了。虽然没多少,但这事太让人生气了。”
龙三呆了一呆,动手翻自己的柜子,他也有些银子放在那,一看,居然也没了。
龙二见状大怒:“他们凤家是老鼠还是怎么的,怎么偷完一样又一样。大的宝物拿不到,就偷起小银两来了?”
龙三急了:“二哥,我去追他们去。”
“对。”龙二正是气头上:“把我家的银子追回来,一个铜板都不能便宜他们。”
“不。”龙三已经着手开始收行李:“凤儿定是没跟他们回凤家,她出走了。”
“出走?”龙二一愣:“你想太多了,她要出走,在这不就能走吗?何苦跟着凤家人离开之后再走?”
“她若是在龙家消失的,凤家人还不得借题发挥?”
龙二不说话了,他看着龙三火速收拾完了就要往外走,忙叫住:“老三,就算她要走,人家还有父母呢,你当凤家人是死的吗?”
龙三回过头来,道:“二哥,若是凤家待她好,她不会这般的,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能让她流离失所,生活无依。”
这一次,龙二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凤宁确是离家出走了,她长了以前的教训,知道身无分文的苦处,最重要的,这次她打算带着宝儿一起走,所以这钱银是一定要备足了。
但大钱她是不敢拿的,怕引人注意招来追捕,偷些小银两虽招人恨但人也不至于来追她要回。
凤宁是打好了算盘,她花了很多时间陪宝儿,一来是培养感情,二来是要学会如何照顾她。她没做成一个好妻子,起码要做一个好娘亲。她寻了机会,在回凤家的途中,要求凤家夫妇给她和宝儿添置了不少用品,待一切准备妥当,她背着大包袱,怀揣休书,抱着女儿,装着偷来的财物跑了。
母女俩来到一个叫富阳的小城落了脚,凤宁紧巴巴的算计着手里的钱银,她租了个小屋,同院里住的有一家两母女是做小吃烧饼买卖的,有一家独身男子是杂货郎,在各地买了小玩意胭脂水粉啥的沿街叫卖的,还有一家是对父子样的壮汉,似乎是干体力杂活的。
一院四户,除了凤宁带着宝儿闲着,其它三家全都是早出晚归辛苦劳做。凤宁也盘算着,她手上的钱不多,坐等山空不是办法。她想啊想,终于决定她也要上街去赚钱。
“宝儿啊,娘有个主意,娘到街上卖艺去,换了钱钱给你买吃的,好不好?”
“好。不好。”宝儿不懂什么是卖艺,她喜欢跟着人家话尾说话。
凤宁看她可爱的模样,笑了,亲她小脸蛋一口,又道:“家里没人照顾你,娘不放心,但是街上人多,你不可以离开娘,知道吗?”
“知道。”宝儿应了,想想补了一个字:“吗。”
凤宁哈哈笑,带着宝儿到街上逛了几日找合适的地盘,后来还是在同院大娘的帮助下,在她们的小吃摊旁,寻了个空地。这样她卖艺的时候,宝儿可以跟着大娘母女一起,有个照应。
说干就干,凤宁买了个铜锣,买了把剑和长棍,还置办了一身鲜艳的劲装,她在家里打扮妥当,问宝儿:“怎么样?”
“娘娘,宝儿想跟娘娘一样。”
“人家那没这么小的。娘要先看这钱赚得怎么样,要赚了钱,娘让店家也给你做一身。”
宝儿听了,似懂非懂,但认真点头。
就这样,凤宁带着宝儿上工了,她带着家伙,牵着宝儿的手,走到大娘的小吃摊旁,宝儿到了那,按凤宁嘱咐的,喊了声:“大娘,姨姨。”那曾大娘和曾姐儿高兴的应了,要抱宝儿,宝儿害羞的看了凤宁,凤宁点点头,宝儿才偎了过去。
曾大娘笑得合不拢嘴,把白胖胖粉嫩嫩的宝儿抱了个满怀,道:“凤凤啊,你放心,我们就在这呆着,帮你看着宝儿。”
凤宁谢了,站到一边敲起了大锣:“各位父老乡亲,大哥大姐,小女子初来乍到,讨口饭吃,献上武技,给各位打发打发时间,讨个开心。各位若是觉得好,便随心赏个钱。小女子感激不尽。”她把话连说了几遍,周围围上了几个人,凤宁见状耍了个剑招,挽出几朵剑招,身形甚是漂亮。